次日。
按照马箫甯的吩咐,宫林搂着昏睡的浩天到密室里。影笙早在那儿痴痴地等待着,因为尚未得到马神医的批准,所以不得擅自离开去找浩天。
马神医见浩天来了,轻拍手掌。语华示意了,立刻把木桶上的布揭开——所谓的材料,居然……居然是“螃蟹”!
“这是余杭最出名的螃蟹,乃驱除剧毒‘冰寒’之最佳材料。语萍,因为你做事还不够细心,所以这几天,你尽量不用打扰你姐姐。语华,三日后的午时,你带上绷带来这儿吧!”说罢,目光转向影笙和宫林,“好了,如今你们也见识了材料,如果尚存疑问,可以问问我家小女。你们退出吧,我要开始治疗了。”马箫甯悠悠地道。
影笙看到一桶的螃蟹,惊呆了,吓傻了!“这么多的螃蟹!三天怎么吃得完啊!”
“姑娘,”马神医微微笑道,“这螃蟹……不是内服的。”
霎时间,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说实话,她不放心浩天——既然不是内服,难道是外敷么?——可是,螃蟹又怎么“敷”呢?万一治不好,浩天又该怎么办?利用螃蟹来驱毒还是头一回听说!
语华一眼就看穿了影笙的心事,浅浅笑道:“姑娘请放心,家父此独特的驱毒方法可是万试万灵的!我们出去再说吧,免得打扰到他们了。”语毕,一干人等纷纷离开。
开始了——开始治疗了!
神医为昏睡中的浩天宽衣,随后平放在地上。接着,他缓缓地走向那桶螃蟹,抱着木桶,倾斜,使螃蟹一一落在了浩天身上。
神医这番举动并不无道理啊!他是利用螃蟹的利爪,狠狠地、狠狠地抓破浩天的身子,深深地、深深地夹着浩天的皮肉,使毒血外流。
两天过去了……
经螃蟹的一番努力拼搏,毒血已流失了许多。而又因为寒毒剧毒无比,故此大量的螃蟹也因此而丧命。到最后,所有的螃蟹统统死了!
然而,浩天体内仍存在毒血!或许是因为中毒太深,又或许,是因为寒毒存在体内的时间过长,此时,就连马神医也束手无策。如果现在又去买螃蟹,固然来不及了!治疗不可中断,否则,后果将会是——中毒者一命呜呼!!!
马箫甯本着一颗慈悲为怀的心,下定决心:若治不好浩天,大不了就是两人一起离开尘世!他慢慢地解下自己的长袍,轻轻地擦拭着浩天身上存在的毒血,清除干净后,把袍子扔在一旁,扶浩天坐起,为他运功疗伤……他巴望着这几乎不起作用的疗伤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把浩天体内的余毒尽逼出来!
其间,尽管神医汗流浃背、饥饿难耐、苦不堪言,但他并无半点气馁之意,坚持为浩天驱除毒素。为了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这样坚持不懈、这样舍己为人,的确让人十分感动!
终于。毒素总算全部清除了。他为浩天穿上衣服后,轻轻地揉了揉眼。然,马神医却因为劳累过度,晕倒在地……
第三日午时。
语华和语萍带着绷带,准时来到了密室。一到密室,便见到昏迷中的马神医,语华二话不说,马上跑到神医面前,轻轻地摇了摇他,试图把他唤醒;而一旁的语萍,则把浩天扶起,此时,浩天曾服用的昏睡药的药效解除……
依稀中,浩天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不错!此刻的他,身上到处都是被螃蟹的利爪抓破、夹伤的伤痕!浩天本想摸一摸额头,然,手却僵住停在了半空。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手掌满是血迹!
他愣住了,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久,马神医苏醒了,他见浩天木然的表情,忙去问个究竟。
“神医,为何我的手掌满是血迹,而且全身无力,觉得晕忽忽的?”他神色紧张。神医微微答道:“不打紧,你身上的余毒经已去除,只要这几天乖乖地听为夫的话,我敢保证,不出二十天,你绝对痊愈!”
浩天谢过马神医,在语萍的搀扶下,他与神医离开了密室,语华尾随着。
影笙和宫林已在室外等待多时,一见浩天出来,喜形于色,然,看见他伤痕累累,又不禁担忧起来。语萍安慰了他们一番,然后,随着神医他们来到了浩天的厢房。
“除了宫林外,你们全部离开吧,女孩子不方便留在这儿。”马神医缓缓地道。
待影笙一干人等退出了厢房后,马神医伸手点了浩天的章门穴,随后,目光转向宫林,说道:“宫林,快,帮我解去他的衣裳。”说罢,自己在忙着剪绷带。
不一会儿,浩天已一丝不挂。此时,马神医亦已准备好了绷带。
他给浩天全身都上了药,随后拿着绷带的一端,缠绕在浩天身上。他被勒得紧紧地,全身上下,除了嘴巴,其他的都被包扎得严密,毫不透风!
“敢问神医,把浩天裹得如此密实,就能把他的病治好吗?”宫林好奇地问道,“当然,我并不是信不过神医您。”
神医浅笑道:“当然,他是可以用嘴来呼吸的。其实我之所以要这样做,那也是为了恢复他原来的面貌。”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段时间,浩天要过安静的生活,所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和那位姑娘就别来打扰他了。很抱歉,也许我的话含有冒犯之意,但我也是为了病人,是不?”
宫林微微一笑,一言不发。
*** ***
因为浩天流血过多,所以需要服用大量的补药以及补血的蔬菜。这些天,他的起居饮食,就全由语华负责。语华悉心照顾着浩天,免不了端汤送药、嘘寒问暖。除此之外,她还每日都祈祷着他早日痊愈,真是无微不至!
这天,当语华端着汤药,缓慢地走进了浩天的厢房时,浩天开口了:“马姑娘,请问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方可痊愈?”语气十分之不耐烦。
他坐起,咳了两声,手很自然地按着胸部。语华见此,立即把汤药放在桌子上,走上前去,轻轻地扶着浩天躺下。动作好温柔,生怕弄疼了他。
她轻轻地说:“你别太紧张。”
浩天听后,变得更加激动了:“多少天了!我的病情毫无起色!你居然要我别紧张?那可是我的身子啊!”
语华安慰道:“你错了。咳几声不代表什么。其实,你的病情大有起色,只是你自己毫无察觉。经过这些天的治疗,你已经脱离贫血状态了!再说,如果不多治疗几天,你怎么出去见人?!”
浩天听后,更加着急。“我……怎么了?你快告诉我!”语华迟疑了,在浩天的催促下,她告诉了他真相——为了驱除体内的毒素,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浩天握紧了拳头。——什么!面目全非!
他愕然了!
“不错。这就是为什么要把你包裹起来的原因!在这期间,你不能见光,不然,就会很难恢复原来的面貌。你是希望我现在就为你除下绷带呢,还是日后再除下?”少女笑了笑,明知故问。
可想而知,回答是日后再除下。
待浩天稳定情绪后,语华端起那碗汤药,坐在床边,轻轻地吹着它,完毕,一边伺候浩天服用,一边把影笙和宫林的身体状况告诉浩天。
“对了,影笙呢?她怎么不来看看我呢?”浩天追问。
语华想了想,道:“其实,她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我们不让她来……你想想看,如果她一进来看到你这副模样,能不激动?能不为了你伤心而落泪吗?少侠,你希望见到她不高兴吗?我想不是的。”
浩天听后,觉得她言之有理,便一言不发。
片刻,他仍未听到关门声,就知道语华尚在厢房内。浩天微笑道:“姑娘,你照顾在下多时,可惜我到如今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况且,虽然我俩曾几度碰面,然而我却不曾留意你的容貌,真是可悲!”
少女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呢!小女子姓马,名语华,至于样子嘛,等你痊愈之后就自然可以看到,或者,你现在可以猜猜看。”
浩天浅笑道:“我想,你一定长得很漂亮,因为你的声音如此之温柔,如同小雨点滴落在含苞欲放的百合花上那种清脆悦耳的声音。”
语华听后,放声大笑道:“百合花?我又怎能和它相提并论呢,它是那样的纯洁、高贵啊!再说,样子的美丑与声音又有何关系?”——她是在……取笑他?
话音刚落,浩天一愣,对她的开怀大笑感到十分惊讶,不妨直说:“马姑娘,平时听你的声音,觉得你很温柔,真没想到,你也会有放声大笑之时。”
语华回嘴:“为何不可?难道你们男子可以这样,女儿家就不可以吗?是的,这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默然良久。“娘。”浩天轻轻地说,“能允许我叫你一声‘娘’吗?自我出生那日以来,就一直没见到她了,我真的好想好想看她一眼啊!”
“好,你叫吧。我很庆幸有一个如此乖巧的儿呀!宇文少侠,为了你娘,可千万别再发脾气了啊!”
浩天浅笑道:“孩儿遵命。”
夕阳的余辉如同金黄色的胭脂,为终年暗暗散发着药草味的神医谷扑粉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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