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璞道:“老白你看,虽说梁兄与你同是掌柜的身份,但是就连我这个总管都没放在人家的眼里,如此一比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梁坤也不辩白,冷笑几声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沈璞道:“且慢。”
梁坤头也不回依然前行。
沈璞厉喝道:“梁坤!”
也许是在船上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大呼小叫而且直呼其名,梁坤蓦地停下了脚步,又愣了半晌,方才缓缓地回过身来,道:“总管是叫我?”
沈璞沉声道:“难道阁下不是姓梁名坤吗?”
梁坤的眼中陡现杀气,冷冷地道:“沈大总管有何指教?”
沈璞正色道:“咱们在此共事已经两年有余,不过有些事情一直不清不楚,在下觉着如今是时候说个清楚了!”
梁坤阴笑道:“哦,总管的意思是大家拉下脸来说个明白了?这对总管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白冰见他们二人越说越僵心知要糟,可是他非常清楚不管梁坤的后台多么强大,自己唯一能够依附的却只有这位年轻的老上司,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跟沈璞共同进退。不过由于事发突然,他也不知沈璞有何打算,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同时他又发现梁坤显得非常镇静,似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沈璞道:“梁坤,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把我这个野狐禅出身的总管放在眼中,所以今天我就把你我之间的身份、权位说一个清清楚楚,免得日后再有拒抗令谕,擅作主张的事情发生!”
梁坤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会中早已议定至多一年以后整个“金枝皇后”号就要全部归到咱们天马堂之下,届时这里就由在下一人做主了。所以如果你识相的话,这一年中就什么都别管,安安心心做个挂名总管,否则嘿嘿。。”
沈璞微微一笑道:“否则就是与阁下为敌,死无葬身之地?”
梁坤道:“但凡不知进退者通常都是命不长久,不过沈兄是个聪明人,我想必定不至如此!”
沈璞摇头道:“在下做人向有原则,不该退的时候绝不会退,不过多蒙上天垂佑,一直活得很好,或许这次同样会有奇迹也说不定!”
梁坤道:“许多人都喜欢碰运气,不过运气之事实不足恃,我劝沈兄还是考虑清楚些为好!”
沈璞道:“梁兄如果非要迫我做个儿总管,那么在下此刻就可答复你,绝对办不到!”
梁坤道:“好,你有种!”
说罢双掌突然重击三下,分明是发出了暗号。白冰就像被针刺了一下,全身打了个冷战,双眼紧盯着大门,他想不通整个饭庄一直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那么梁坤的伏兵究竟是谁?平日又是藏身何处?想到此处他不觉转向了沈璞,因为他总觉得这位年轻的上司能给人一种无比沉稳和可靠的感觉,仿佛只要有他在凡事都不必担心。只见沈璞的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大约他也有着同样的困惑,所以虽然不惧梁坤招请伏兵,却也静静地坐着,显然也想看看出现的是谁。然而等了许久亦没有人破门而入,外面的情形也因门窗紧闭无法看到。白冰暗暗瞟向梁坤,发现他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可是双眉紧皱,脸上一副疑惑之色。
沈璞道:“梁坤,你的人呢?”
梁坤强笑道:“他们已经来了,只是还没到现身之时。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否则一旦等到大错铸成便追悔莫及了!”
沈璞道:“多谢好意,在下虽是半道入会,可也不是后娘养的,而且在下受命出掌“金枝皇后”之时,也从未有人告诉过我,你才是此处真正的总管!所以并非在下觊觎梁兄权位,而是梁兄欺人太甚了!”
梁坤厉声道:“看来沈兄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转头道:“老白你呢,是良禽择木而栖还是。。”
此人无比奸滑,一看自己的伏兵没有现身,为了不吃眼前亏,就想离间白冰与沈璞的关系,这句话正是提醒白冰应该效法良禽择木而栖,不要站错队跟错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白冰早已打定主意,竟然毫不犹豫地道:“沈总管是我的上司,我自然得听他的,所以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梁坤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好,既然你们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我就一并成全了你们!”
说着缓缓地摸出了一面玉牌,冷声道:“二位一定识得此物吧?”
白冰一见顿时脸色大变。
梁坤得意地道:“牌令所至,凡本会中人务必遵从。沈璞,白冰速速跪下听命!”
沈璞的双目虽然凝注在玉牌上,身体却未有丝毫的举动,可是身旁的白冰早已浑身颤抖不停,撩起长衫就要屈膝跪下。
此刻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异常威严的声音道:“不可跪!”
白冰本已曲弯双膝,闻言立时如奉纶音一般,双腿一挺站直了,接着就在厅中看了一圈,不过并未看到其它人,心里不禁大感奇怪。
与此同时嘴巴却未闲着,对梁坤道:“你我同是掌柜的身份,在这“金枝皇后”号上地位相当,在下岂有听命于你之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汗直冒,心想:幸好方才没跪,不然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然而沈璞听出他虽然已作决定,却还是不够坚定,心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于是身子一侧突然欺身而上,右手五指如钩直扣梁坤腕穴。
这一出手快如闪电,不仅梁坤有着招架不及之感,就连白冰也看得一呆,不由得大声赞道:“好快的大擒拿手!”
哪知话音未落,沈璞与梁坤已是同时闷哼一声,各自向后退了三步。
梁坤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道:“沈兄确实身手不凡,只可惜当了几年总管,养尊处优惯了连内家功夫也都搁下了!”
原来沈璞的手指刚刚搭上梁坤右腕之时,突然想道:不对,现在锋芒太露只怕反而不妙。
心头念转,手下立刻撤去了大半功力,梁坤躲闪不及只得运起全身的内力封闭腕穴,如此一来这招就成了双方硬拼内力,谁知这番此消彼长之下正好是旗鼓相当,因此谁也未能讨到好去。
白冰流露出无限关切之情道:“总管,您伤得重吗?”
沈璞感激地道:“我还好,看来天马堂的武功实也不过如此,并无多少惊人之处!”
白冰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打气,心中惭愧不已,大声道:“有事属下服其劳,总管且看我的!”
说罢双掌用力一搓,掌心登时呈现一片金色。
梁坤惊呼道:“溶金掌!”
白冰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你没想到我这个连你那四个师妹都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也还有几手雕虫小技尚可一观吧?”
当他的右掌扬起的时候,梁坤连忙又举起玉牌道:“沈璞,白冰,你们该知道抗拒此令的后果吧,在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你们立刻跪下听命!”
白冰的目光又落到了玉牌上,扬起的手掌果然缓缓地放了下去。
沈璞一急,大喝道:“这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罢了,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牌令!”
白冰豁然一醒,立道:“不错!我也未见什么牌令!”
沈璞陡地欺进三步捣出一拳,迫得梁坤必须全力对付,根本分不出手来发暗号求援。白冰与沈璞在“金枝皇后”之上搭档三年自然颇有默契,既然已是彻底断了退路,便也攻向梁坤的右手,明显是要抢他手中的玉牌。梁坤面临左右夹击,几招一过已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这时他心生一念,一咬牙以左肩硬捱白冰一掌,猛地掷出玉牌,白冰果然立刻飞身去接。梁坤咽下鲜血正要发出暗号,沈璞又已双掌打来,梁坤已是受伤不轻怎敢再次以身试掌,没奈何只得先接了这掌再说。谁知道四掌相交,梁坤站立不稳连退几步,双眼瞪得圆圆地,手指着沈璞像木头一般倒了下去,口中鲜血直流。
白冰捡起玉牌一回头正好看见梁坤倒下,上前一看发现他已经一动不动,再一探鼻息登时傻了,不禁皱眉道:“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呢?”
沈璞道:“老白,怎么了?”
白冰道:“总管,他,他死了!”
沈璞过来检查一番,兴奋地道:“老白,你的溶金掌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你先打伤了他,单凭我这一掌也绝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白冰将信将疑地道:“可是以他的武功,我那一掌。。”
沈璞道:“唉算了,是谁的功劳都不重要,如今最麻烦的是梁坤的同党,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这些人也许比梁坤还要危险。还有,常喜她们四个必然会将此事用飞鸽传书上报师门,届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白冰道:“不错,一旦天马堂得到消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把常喜她们四个,还有玉鸾都抓起来?”
沈璞苦笑道:“饭庄今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常喜她们怎么会不知道?我想也许她们此刻就已经将此情况报入天马堂了。”
白冰茫然地道:“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沈璞道:“还能怎么办?天马堂势大,咱们就等死吧!”
白冰坚决地道:“不,就算真的要死,我也要拉些天马堂的人垫背!”
沈璞似是非常满意,大笑道:“很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么从现在开始,咱们两个就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白冰如同针扎一般,差一点跳了起来,道:“总管,您是说真的吗?”
沈璞正色道:“自然是真的。”
白冰的眼眶顿时模糊起来,呐呐地道:“如今虽说闯了大祸,不过就凭您跟闵堂主的关系,堂口绝对不会不管你的,可您为何偏偏自找苦吃跟我这个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人同舟共济呢?”
沈璞淡淡一笑道:“方才我一时冲动跟梁坤摊了牌,说起来其实还是我连累了你。而且这三年以来咱们之间相处得这么好,如果哪一天真的见不到你了,只怕我也会很不习惯的。”
说着眼中也是隐隐地泛起了泪光,又道:“但是我可有言在先,既然你不想死就得都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咱们过了这一关往后你便可以一直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白冰激动地道:“只要是总管您说的,我都服从!”
顿了一顿道:“不过总管,咱们还是去彩漪阁看一看吧,或许常喜她们今日睡得早,这会早已进入梦乡了呢!”
沈璞笑道:“好吧,去看看亦无妨。”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厅门,只见天空中无星无月,四周早已经熄了灯,船上一片漆黑。
这时一道白影忽从空中疾速划过,白冰失声叫道:“是信鸽!”
沈璞轻叹一声道:“她们果然报告师门了!”
话音未杳,白冰突又指着地下道:“总管你看,那些是什么!”
沈璞运足目力一看,当即喝道:“是人!快,快点灯!”
白冰返回厅中取了灯笼出来,刚走出门口,就看见门外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躺满了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二人急忙一番检查,发现每个人都是被人点了死穴而亡,可是四周却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白冰立刻傻了眼。
沈璞蓦地长吁一口气道:“老白,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白冰道:“总管何出此言?”
沈璞笑道:“咱们今日不仅除掉了梁坤这个心头大患,而且还得贵人相助,就连梁坤的伏兵亦都已经全数解决了!”
白冰大吃一惊道:“什么?梁坤的伏兵也解决了?”
沈璞指着地下的尸体道:“你看,这其中只有二十个是我的人,那你想若是丝毫无关的人又怎么会跟我的人死在一起呢?所以那些自然就是梁坤的伏兵了!”
白冰仔细数了地下的尸体,恍然大悟地道:“这里一共是四十人,那就说明梁坤的伏兵也是二十个人了?”
沈璞道:“不错!”
白冰仔细地看了一圈,蓦地惊呼道:“原来是他们!”
沈璞道:“是啊,谁又能够想得到,咱们饭庄的厨房之中竟然全是敌人埋下的伏兵!”
白冰不禁冷汗淋漓,犹有余悸地道:“咱们与他无怨无仇他竟早已在咱们身边安排了人手!幸好今日是咱们抢了先,否则改日他只需下令在咱们的饭菜里下毒便可大功告成了!”
沈璞微微颔首,轻叹一声。
白冰又道:“可是究竟是谁出手除掉他们的呢?方才用千里传音之法阻止我下跪的又是谁?另外不论这两件事情是否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拨人所为,问题是对方为何要暗助咱们呢?”
沈璞沉吟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咱们如今麻烦缠身,既然对方是友非敌就先不管他了。”
白冰点点头道:“可是对方既然是存心帮助咱们,那么为何要将您的人也一并点了死穴呢?”
沈璞看着满地的尸体道:“暗助咱们之人见他们都穿着夜行衣必定以为全是梁坤的人,由于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就不问而诛了。”
白冰心服口服,眼中更是充满了敬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