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州城外的一处林子里百花怒放鸟雀欢叫,而在林涛花海的深处有一座高大的宅院,朱红色的大门楼,两扇钉着金色叶片的黑漆大门,大门两侧摆着一对翠堤狮子,更加衬托出了这户人家的非凡气派。不过最威风的却是门楼前的黑漆大匾上的“江南第一家”那五个刚劲有力的金字,五个字下面则是“叶府”两个银钩铁划的大字,此外匾额的一角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有楷有草,任何武林人士只要仔仔细细地看上一看保证立刻大吃一惊,原来这些小字竟然都是当今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江湖上的各方雄主的亲笔签名,甚至还有昔日的武林盟主玉面大侠陈天明的墨宝,由此可见“江南第一家”这个充满了荣耀的称号既非主人家自封,亦非出于少数人的私相授受,的的确确是被武林一致公认的,这就使这座宅院显得愈发的庄严和神秘,令人不觉肃然起敬。这时候其府门忽然打开,一群仆人丫鬟已是里里外外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四处巡视一番,朗声道:“过了晌午就有宾客到了,大家手脚麻利些!”
下人们齐声应道:“是,吴总管。”
众人果然个个利索非常,晌午未到宅院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就已张灯结彩,处处贴满了大红的“囍”字,而朱红门楼上更是挂满了彩缎、绫花,全府都呈现出一派无比欢腾喜庆的气氛,原来今日叶家办喜事。那位吴总管说的一点没错,果然晌午刚过宾客就陆续来到,四十多岁的男主人夫妇携年轻的新娘新郎及一众人等早已在大门外相候,将宾客们一一迎入了府中。
这时一名相貌粗豪,身穿一件打满补丁却无比干净的长衫的汉子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对着男主人夫妇双手抱拳道:“大喜大喜,恭喜叶兄嫂子娶此佳媳,也恭祝世侄你们喜结伉俪!
男主人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还礼道:“陆兄,承你大驾光临,寒舍可是蓬壁生辉啊!”
“叶兄你太客气了!”来人向身后随从肩挑的担桶一指道:“这一点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还望叶兄和嫂子莫要嫌弃才好哈哈!”
男主人道:“陆兄人到了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怎么还能让你破费呢?”
来人正色道:“诶,本帮虽然被人称为穷家帮,但是礼数绝不可废,叶兄休要客气了!”
男主人笑道:“既然如此就多谢陆兄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了。陆兄请先内室奉茶!”
新郎新娘齐道:“多谢陆伯伯,先请府中歇息!”
话音刚落就有人将二人引入府中。
不一会又有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走近来,双手一拱笑道:“恭喜叶兄,嫂子,也恭喜世侄你们两位!”
男主人抱拳道:“朱兄教务繁忙仍然拨亢前来,宗德实在是铭感五内!”
“叶兄言重了,世侄大婚兄弟岂能不来!”来人亦向身后从人肩挑的担桶一指道:“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尚请笑纳!”
男主人笑道:“多谢朱兄厚谊,咱们相交多年,在下就不客气了。朱兄便请内室奉茶!”
新娘新郎亦是齐道:“多谢朱伯伯,请府中歇息!”
言毕又有人将二人引入府中。
随着宾客们纷至沓来,府内府外更加热闹非凡,四处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
谁知次日一早,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就在江湖中迅速地漫延开来,有人传言世居苏州府的江南大侠叶宗德的长子大婚之夜突失大火,不仅叶家那座号称“江南第一家”的宅邸尽毁无遗,主客共计数百人亦都无一生离,大火甚至还将林子点燃,幸好晚上下了一场罕见的瓢泼大雨才算把火浇灭。江南大侠叶宗德侠名满天下,素为武林同道景仰,自从其好友人称“玉面大侠”的前武林盟主陈天明去世以后,他已隐然成了武林中的领袖人物,而当日的贺客之中还有其多年知交丐帮掌门陆奇峰和排教教主朱明等近百名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这么多的大人物竟在一夜之间同时陨落,堪称奇诡非常,自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湖上众说纷纭,凡是武林正道之士皆是扼腕不已,有许多昔日得过叶宗德的恩惠之人惊闻恶耗更是悲痛万分,还有人立刻赶至叶府一探究竟,看到昔日的“江南第一家”果然烧得只剩下一堆瓦砾后,便为恩公一家建起了空冢。
两日后的深夜暴雨如倾,一辆双马蓬车飞驰而至,停在了南京正通镖局的门前。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蒙面人,此人向四面张望一番后向车上招招手,立刻又下来了一个蒙面人。二人冒雨奔到镖局门口,先下车的蒙面人重重地拍打大门,过了许久总算是有人出来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没好气地道:“谁啊?”
这也难怪,三更半夜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还要出来开门,恐怕任谁的心里都是一百个不高兴。
拍门的蒙面人大声地道:“这位老哥,咱们是来投镖的,请你快些开门好吗?”
对方不耐烦地道:“敝局已经打烊了,您明日请早吧!”
蒙面人哀声道:“老哥,咱们实有十万火急之事,你就行个方便让咱们进去吧!”
应门之人断然道:“不行,镖局有镖局的规矩,二位请回吧。”
正在这时,镖局之内忽然传来了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道:“外面何事吵闹?”
应门之人道:“老爷,有客人现在还想投镖,我正打发他们回去呢。”
那位“老爷”沉吟道:“这等天气还来投镖想必是有紧急之事,你就让他们进来吧。”
应门之人一怔,只得道:“是,老爷。”
然而这位老苍头一开门,两个蒙面人便径直朝着镖局大厅冲去。老苍头一下傻了眼,可是任他再怎么叫喊两人已经是连头也不回了。
偌大的厅中灯火通明,正中间端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一见两人进来便起身抱拳道:“在下向天行,忝为鄙局的总镖头,不知二位深夜前来有何关照?”
前面的蒙面人连忙扯下蒙面纱巾,露出了一张满脸皱纹的脸,突然上前几步扑通跪了下来道:“向大侠,请恕老汉唐突,求您好心救救这个孩子!”
向天行不由地一怔,可是立刻伸手相扶道:“老丈万勿如此,有什么事情先起来再说!”
老者道:“不,您若不允老汉宁愿长跪不起!”
向天行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使出这一招来,略一沉吟道:“也罢,若是向某力所能及我便依你所言。你请起来说吧!”
老者顿时如释重担,哽咽着道:“多谢向大侠,咱们实在感激不尽!”
接着对同来之人道:“天扬,还不取下面纱谢谢向大侠!”
那人取下面纱竟是一位满面哀容的青年书生,他深深一揖,轻声道:“多谢向大侠。”
向天行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只见此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型挺拔宛如玉树临风,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无损其绝世风标。心道:世间竟有如此丰神俊秀无美不具的男子,料想潘安再世宋玉复生亦难与其比肩。
他一面飞速念转,另一面口中却未闲着,笑道:“两位不用客气,请坐下说话。”
说罢唤来丫鬟为二人泡了姜茶御寒,同时也取来了巾布。一老一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停地往下滴水,不由地既感激又觉失礼,连忙道了谢告了罪,接过巾步擦干衣服方才坐下,丫鬟随即将地擦干。
向天行道:“请恕在下愚钝,老实说鄙局在南京的同业之中只属中等规模,名气亦非很大,而且老丈与鄙局也从未打过交道,不知为何会对咱们如此信任,非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求助呢?”
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立道:“老汉只是一介乡野村夫,又不通武事,自然无此见识。不过许多年前,有一次陈天明陈大侠来到鄙主人府上盘桓数日,老汉曾听他与鄙主人论及当今的武林人物,当时陈大侠便对您赞不绝口,称向大侠不仅武功高强,为人更是侠义可风。如今鄙主人阖府罹难,连其一众亲友亦无一人幸免,只有咱们二人见机得早逃了出来。可是一路上老汉感到似乎有人在后追赶,我思索再三发觉实在没有可信可投之处,忽然想起了陈大侠当日之言,陈大侠名满天下,老汉相信以他的人品和声望是绝不会信口开河的,所以就冒昧而来了!”
向天行道:“原来如此。不过听老丈所言,贵上既与陈大侠交好,必定也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了,但不知贵上的名号如何称呼?”
说起主人,老者蓦地哽咽了起来,哀声道:“鄙上姓叶,名讳上宗下德。”
向天行不禁低呼起来道:“什么?贵上就是“江南第一家”的主人,人称江南大侠的叶宗德?”
老者道:“正是!”
向天行道:“那您又是何人呢?”
老者道:“老汉姓吴,乃是叶家的管家。”
向天行动容地道:“向某何德何能,竟得陈大侠在叶大侠面前如此抬爱,当真是惭愧之至!”
顿了一顿又道:“那么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
老者道:“这正是我家二公子,名叫叶天扬。”
向天行道:“那么老丈希望鄙局如何相助呢?”
老者凄声道:“老汉生死皆是小事,只求向大侠能够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便于愿足矣!”
向天行眉头一皱道:“可是近日江湖中盛传,叶家大喜之日突遭大火,阖府上下无一生离。”
老者顿时泪如雨下,大叫道:“不,这不是真的!”
谁知就在此时,数支钢镖忽从窗外悄无声息地向三人疾飞而来。向天行的耳力何等灵敏,发觉之后立刻对老者大喊“快闪开”,同时迅速地抱起叶天扬向旁边一跃避过了暗器。可是待他抬头时却见老者已是身中一镖,满口鲜血地倒在了地上。向天行连忙放下叶天扬,上前一探老者鼻息,却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而且脸上呈现出一片紫黑之色。向天行一看便知他是死于镖上的剧毒,立时飞身追了出去,然而厅外已是杳无人影。
叶天扬扑到了老者身旁嚎啕大哭道:“吴伯,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吴伯。。”
向天行叹了口气,轻轻地拍拍叶天扬的肩膀,柔声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以后你就把此处当成自己的家吧!”
这时一位中年妇人牵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貌美如花可是面色却苍白如纸的少女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妇人便道:“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向天行指着叶天扬道:“夫人,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江南大侠叶宗德的二公子叶天扬。”
向夫人亦是大惊道:“叶宗德的公子?”
向天行微微颔首,指指地下的老者道:“这是叶府的吴管家,方才他与我谈到叶家的惨案,可是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人用毒镖害死了!”
向夫人立道:“很明显这是杀人灭口啊!你抓住凶手了吗?”
向天行摇摇头道:“我追出去的时候凶手已经跑了。”
向夫人上前一看,只见吴伯已经面如黑炭,面色倏变道:“好厉害的毒!”
向天行又道:“对了夫人,方才我已经答应了吴管家,以后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天扬的..”
向夫人尚未开口,身旁的少女却欢呼道:“太好了,那我今后就有伴了!”
向夫人道:“那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少女道:“怎么会呢?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们两个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的。”
向天行听出妻子同意了,感激地道:“谢谢你,夫人!”
向夫人笑道:“你看你,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些许小事还用谢么?”
叶天扬依然跪在吴伯的尸体旁不住地啜泣,少女走过来递上手绢,柔声道:“别太难过,虽然你的吴伯不在了,可是以后我们镖局之中个个都是你的亲人!”
叶天扬抬起头,只见这少女樱口瑶鼻,明眸皓齿,眉如新月,肤若凝脂,除了脸上稍有病容之外堪称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姿。他虽非好色之徒又在悲痛之中也不由得看得一呆,好在很快省起,满脸通红地道了声“谢谢”便接过手绢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一口气果然停止了哭泣。
少女莞尔一笑,伸出一只纤纤柔荑道:“我叫向海蝶,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一笑更是美极,声音亦是如同黄莺出谷无比清脆甜美。叶天扬再也不敢向其直视,忙不迭地伸手相握,声音嘶哑地道:“向姑娘你好,我叫叶天扬。”
向海蝶看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扑嗤”一笑,叶天扬羞得低下了头,向天行夫妇亦是对视一眼会心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