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光就这么过去了,仿佛一觉醒来,流年滔滔逝去。梦里始终是白裙短发的她,在月光下光着脚丫轻轻唱歌的样子,有时她蜷缩在角落哭泣,他走过去,轻轻抱起她纤弱的身子。许颜头七那天,漓江在北京。他离开A城的第一站就是北京,只因许颜曾经说过:“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很有钱很有钱了,一起去北京旅游呢!”此时漓江真的很有钱很有钱了,可许颜梦中的圣地,他一个人来。
当晚,漓江梦见了许颜。黑暗里不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却感觉她就在身边,穿着白色的裙子,自言自语。他走过去,从身后袍住她。她突然惊愕,回头看住他。然后她轻轻地笑,说,你来了。
漓江点点头。
许颜靠在他怀里说:“你不要伤心,好吗?”
“好。”
“不要生我气。”
“好。”
漓江说:“我只记得那一夜的风雨特别大,风声咆哮,拍着窗,摔碎了两块玻璃。”
尽管他实在不宜抛头露面,还是去了一家寺院里拜一回,在功德本上写:谨将此功德回向给许颜。字如血泪。
从前如许颜一样没有宗教信仰,只因他有她可以信仰。现在他只得信佛。
沿着一个又一个殿,漓江虔诚地跪倒,举香过顶,一遍又一遍求佛:佛,我从前大不敬,是我不对,我愿诚心忏悔。可许颜一生善良,没害过人,求您赐她光明富足的来生,给她健康,与她平安,助她快乐。为此我愿受她未完之苦,并用余生行善助人。求你,佛。求你了,佛……漓江说:“那天醒来后,我写了一首歌,你要听吗?”“听的。”他起身关了灯,黑暗里,这个男人的声音在身旁轻轻地响起来,是轻唱,嗓音深情而略带沙哑。
当太阳再也照不见我们的身体
我想那是的我也许会真的爱你
人们穿越黑夜时感到的寒意
人们面对死亡时感到的恐惧
你再也听不见我的叹息
我再也看不清你为我哭泣
人们穿越黑夜时感到的寒意
人们面对死亡时感到的恐惧
其实无法给我的爱
在空中散开
人们穿越黑夜时感到的寒意
人们面对死亡时感到的恐惧
其实无法是给我的爱
在漫无目的地散开
当月亮再也照不到我们的身体
我思那是的我也许会依然爱你
当月亮再也照不到我们的身体
我想那是的我也许会依然爱你
同上天堂同下地狱
同上天堂同下地狱一曲已终,漓江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老了,很多年不唱了,嗓子没以前好了。”琥珀怔怔地,发着呆,漓江推了推她,她才笑笑,站起身来,说:“来,给你打点灯光。”随即拧开开关。
灯光下她的眼睛亮亮的:“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呢。”
“那就拜托给点掌声,好不好?”漓江笑嘻嘻地望着她,调皮的神情简直像个孩童。
琥珀就鼓掌,拍了几下道:“我几乎能想像你当年做歌手的盛况了。难怪那……祝太平那不可一世的女人也会臣服了。”本来她想说宋老板的,话到嘴边很快咽下,她知道那是漓江的伤痛,结不了痂的那种伤口,一碰,还会汩汩地流血的。
漓江说:“哦,去年吧,有一次我上网,得知太平死了。死于狂犬病。她被狗咬过,潜伏几年后,出现了诸如烦躁、畏水,怕光等症状,没多久就死了。狂犬病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她家境显赫,死亡消息上了新闻,我在省城热线上看到了。”
琥珀被震惊得半天说不出句话来了。
漓江说:“你是不是被吓坏了?”
琥珀长吁了一口气,说:“也没什么的。你现在要是说你有个私生子,我也不会被吓坏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漓江故作惊慌地叫道:“天哪,你连这都猜准了?”
琥珀果然被他吓住了,瞪大眼睛问:“真的啊?”
漓江平淡地说:“假的。”
琥珀拍拍胸口:“唔,这才差不多。对了,我很喜欢你刚才那首歌里的最后一句,同上天堂,同下地狱。不过,这年头太罕见这样的生死相随了。”说这话的一瞬间她想起了许颜,被漓江爱过,她这一生也值得了。
不是每个女子都有福分碰到一个男人,对她爱得这般酷烈,能为她出生入死,与天下为敌。不管不顾,凌驾于一切之上,包括血腥,仇恨,法律。爱情被用以如此愤怒残酷的方式来言说,宛如曾经的青春。
漓江摇摇头:“我没能做到和许颜生死与共。”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刚去的那段时间,我万念俱灰。甚至像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那样,每天都会在心里自言自语几遍:生,还是死,这是个大问题。可我还是活过来了。”琥珀握住他的手,感到他在颤抖,她用力地握着,想要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给他,如果可以的话。漓江在烟雾里说:“你知道吗,我其实只是个逃犯。”琥珀没有丝毫的震动,她的脸色平静极了。漓江有点吃惊于她的反应,微侧过面孔问:“你知道?”琥珀点头:“从你说出太平把你弄进银行工作,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
漓江轻笑一声:“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我辗转全国十几个城市,碰到的谈话对手非常少,你算一个。”
琥珀笑。聪明,这是个不错的评价,她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会是很良好的沟通,很轻松,不累。
漓江刚进银行时,因为丁振中的病情,加上许颜的剂量已经越来越大,宋老板给的10万块很快就花光了。当初觉得是一笔巨款,用起来竟然也没能支持几天。一次,许颜缺毒品,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用头连连往墙上撞,声泪俱下地说:“漓江,我受不了了啊,我受不了了啊。”稍微有点气力时,又会骂自己连累了漓江。
漓江抱着她,说不出任何话。他没有吸过毒,看到许颜的样子,仍能感同身受。那天下午,他去上班,从经手的帐面上拿了2000块。他想,等到发工资了,把钱先攒着,攒上几个月,就能把这个洞给补上去了。他心里很忐忑,万一别人突然查帐,事情就会暴露。
连续几天漓江都在不安惶恐里度过,还好,并没有人来查。那两千块钱立刻变成了几包毒粉,在袅袅烟雾里,散发得一千二净。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短短一个半月,漓江挪用的金额就超过了一万。
他自己盘了一次存,吓得脸色苍白。他知道事情已如同湿手沾了面粉,甩了甩不掉了。他想找太平借钱,将这个漏洞填满。刚想试探性地开口,对方就流露出想离婚嫁给他的念头了,他只好退却。
从此漓江每夜每夜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常有听到警笛大作的错觉。冷汗涔涔地坐起来,用力地捂住耳朵。
之后便是许颜的生日。漓江下班时,太平在银行的接待室等他。他看了看她,抱歉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有点事情,得先走。”
太平追上去:“我送你。”
漓江摇头,独自回家。许颜是喜欢甜蜜的食物的。他答应她很久了,在她生日的时候,请她吃蛋糕。
他们坐在面包房里,新鲜出炉的面包有着好闻的味道,叫人垂涎。漓江买了一份看上去特别漂亮的蛋糕,巧克力味的,上面有好看的花纹。
他只买了一个,许颜吃,他不吃,因为他的钱只够她吃的。
许颜吃得很小心很慢,连掉在桌子上的碎屑都捡起来按到嘴里。漓江看着,很难过。那时他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很有钱很有钱,要让这个为他受了这么多苦的女孩一生幸福。当时以为会有一辈子挥霍,不料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天,苏漓江终于横下心。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不如一次做足。他开始在单位里逗留,名义上是加班,多学点业务,除了为躲避太平每天都要约会他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得熟悉银行的整个流程,寻找漏洞,伺机行事。没几天,他就琢磨出几套挪用的方案了:直接窃取客户的密码,然后自行下账,在客户不查的情况下挪用,再在为用户办理业务时虚开存单,即客户的账本上一个数字,而录入计算机的是少得多的另一个数字。此外还有不八账的方式、挂账方式等等。那段时间,他利用工作之便,疯狂挪用存款。他知道得快,得赶在春节之前完成计划,因过年时,取款置年货的客户很多。
琥珀问:“哪种方式你用得多呢?”
“不八账。”
“为什么?我对银行网络不太熟悉。”
“这种方式事后监督是不易觉察的,除非客户发现。比如客户存定期,那么就不容易发现了。”
“具体说来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比如客户存一万元,我来伪造一张一万元的存单。而钱款根本没有上到客户账里。一般客户要到期后才支取,不易察觉。特别是那种上百万的大额存单。”
“银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这么干吗?”
“当然不。必须是办理前台业务的人。那时他们让我首先从基层锻炼起,这样便于熟悉业务,我正好在前台。”
“但是上百万的大额,难道客户没知识来鉴定吗。”
“客户没有办法的。”
“那事后监督呢?”
“在没到期之前,他们是没有办法查出来的。事后的人只能监督机器上做过的账务,实际上客户上的那张单子根本没有通过电脑做账。一张废纸而已。做了这种案子的干不了多久就要跑。因为一旦到了期,钱账不符,就会东窗事发。”
“我突然想起你在讲述和太平交往的时候反复提到过,某些事情,得加快进度了,否则来不及了。原来是指这个。”
漓江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以为能来得及,可许颜在这时自杀了。”
许颜的死可以说是漓江周密计划里唯一疏漏的环节,至今他仍不清楚太平找到许颜到底说了些什么。隔着这么些年的浪迹天涯,他所能揣想的无非是太平对她说漓江负心了之类。他永远都不能得知真相了。
他本来是都想好了的,只要能弄到确保他和许颜以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也不为毒资发愁的金钱,就带上她永远地离开A城远走高飞。可许颜不知道,也等不及。她走了。
漓江在许颜死后曾经想将这所有的钱款全部退还,再慢慢偿还已经用掉的两万多块。虽然他对自己在短时间内筹到这笔钱确实没有任何信息和门路。在A城,他举目无亲。
而正在这个晚上,漓江被通知省里的人要下来查账,次日早晨他得早点上班。
太突然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将所有的账面抹平,将款项一一归位。
既然不想接受牢狱之灾,逃亡,是唯一的办法。逃跑,或者死亡。
他剪短了长发,买了一个假身份证,以及一共856万巨款,坐夜里的火车离开了A城。到达省城后,火速乘飞机去了北京。
这件事情,成为A城所在的该省第一号金融大案,轰动一时。临行前,漓江本来想杀了秦力的。他设计过很多次,包括投药,比如车祸,再或者雇杀手,像足港台剧。在一个个深思熟虑的夜晚,因为不够周全而一一否定。许多方案被设想出,悉数被推翻。事情的严重程度太过巨大,只能一击在手,决不容失手。况且有可能会央及无辜,最终放弃。抵达北京后,漓江立刻将这些现金分别存八各大银行,换成信用卡带在身上,且手头上还留了十来万,以防存款被冻结。苏漓江用的假身份证一直未被识破,这些存款,直到如今都没有问题。
银行是在漓江抵达北京的当天下午才查出一笔巨款不翼而飞的,因他没有去上班,疑犯很快锁定。案情迅速上报至公安部。公安部立即发出B级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缉捕犯罪嫌疑人苏漓江。当地武警联合刑警已在A城所在的省份各大要塞重兵设卡盘查。事实上,漓江当日上午就已经在北京了。他深信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他自15岁开始留长发,凡是所有需要留下他的证件照片的表格上,都是长发的样子,而15岁以前的他的容貌和24岁时,已有不小的变化。这些留在A城、包括通缉令上的苏漓江照片,给搜捕和群众辨认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漓江在北京买了一套房,一住两年。这两年期间,他和小区内的居民一样,早起晨练,晚上散步,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无区别。他知道绝对不能昼伏夜出,那样会令人觉得神秘,因神秘进而关注,因关注进而联想,因联想进而恍然大悟,之后报警。首都人民一向以热心见长,他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他甚至找了份工作,做回了老本行,在一家超市里做搬运,每天都需要扛大件的商品入库。根据需要再搬一些出来,周而复始。虽然他模样周正,干这样的苦力活多少让人觉得委屈了些,可他没有象样的文凭,只能哉到类似的工作。好在他并无挑剔,再说活动范围越小,对他来说,越是好事。
经理对这个沉默的少年印象很好,算加班费时会多给他算一点工时。他不知道其实漓江根本就不在乎。
风声渐渐地小了,两年之后,A城这起大案几乎没多少人提起了。就连银行的人员都认为,苏漓江是带着钱逃到了东南亚某小国去逍遥度余生了。A城百姓纷纷传闻,听说泰国一夫多妻制呢!那人只怕是拥有享受不了的荣华富贵了。
起先还会有这样的揣度,慢慢地也就没人提起了。苏漓江这个名字,逐渐淹没在小城人的油盐柴米中了。
到了第三个年头,漓江卖掉了房子,去了广东。北京那几年房子升值很快,他比买下来时多卖了十来万,正好挣出了接下来几年的各种费用。在广东,漓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海员,他很享受在海上漂泊的感觉,哪怕有时一连数天都喝不到淡水,面孔被海风吹得像树皮。
第五年,漓江觉得潜在的危险基本不存在了,开始长途旅行。他去过新疆、云南、四川……在兰州一住就是几年。然后他遇见了宁琥珀。再之后,他随琥珀一道来了上海。
“这么多年的漂泊生涯中,碰到过什么危险吗?”漓江说:“碰到过啊。”他知道琥珀问的必然是有无碰到搜捕缉拿的险情。那自然是有的,就算到了如今,他看到警车,听到瞽笛,还是背上一僵,半天不敢回头。这感觉可以形容出来,可并非当事人,是很难感同身受地明白的。因此当琥珀问到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漓江只淡淡地说了另外一件事情:“有一年我去新疆旅行,路上结识三个男生。我先离开,两天后听说那三个男生回程时在晚上出车祸。”
琥珀感叹道:“你的命真大!”
漓江笑:“其实我不走也不会出车祸的,如果我在,我们四个人刚好一桌麻将,肯定不会在夜里还行路的。”
生活风刀霜剑,时间严酷如铁马冰河。在外面漂泊的时间越久,漓江越想回到A城,可论及自首,他是没有勇气的。但他心里的罪孽感,日复一日深重,心里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回来吧,回来吧。
有钱有什么用,不过是刻舟求剑。舟还在,水却不是那水了,再也寻不回那支宝剑。
许颜的骨灰盒至今仍在她的父母身边。她只有在死后才能和爸爸妈妈团聚,想起来不是不悲凉的。漓江深深痛悔: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选择了他造成的。他只有一小撮许颜的骨灰,装在一个项链的盒子里,始终带在身边。项链被他送了人。
漓江离开北京时,在小区门口买了一份报纸,两年了,他老在这个报亭买报纸。报亭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姑娘,每次他来买报纸她都会羞红了脸。有时漓江下班晚了,本来以为报纸早卖完了,她还是替他留着。两年来不曾间断。漓江把项链送给了这位姑娘:“我今天在路上捡的,觉得好看,送给你。可能也值下了几个钱,你拿着随便玩玩。”
到了此时,琥珀才彻底明白漓江初来上海说过的话。他说,上海这么大,让我觉得安全。是,上海这么大而繁华,所有人的经历、痛苦,搁置在里面都显得微不足道。这也是琥珀喜欢它的原因。
“事到如今,你是如何来看待这件事情呢?”
漓江像个小孩子似的作着检讨:“是我错了。我一心想让我们以后的生活更好一些,又没有别的什么能力,只得忍辱负重,结果一错再错。我真傻。丁伯伯让我学了那么多财会知识,我怎么不继续学下去呢,再找个正当营生,不依附任何人。我可以的,其实我是可以的啊。我太贪婪了,又急功近利,总是心存侥幸。上苍果然惩罚了我,许颜不在了,而我只能背井离乡。”
“不,你明明知道,打一份普通的工,那些薪水是不够支付许颜昂贵的毒资的。别再责备自己了,好吗。“琥珀温和地说,“那时你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就算你不去银行,找到一个单位,也无非是毕恭毕敬地活着。最大的出息,不过是部门主任,还要自己掏大部分钱才能住上单位分下来的福利房,没有挑选余地,100平米左右就是奋斗的宿命。拿什么来支付那些毒品呢。”
漓江还是摇头:“随着年岁慢慢长上去,很多问题,当初苦苦求索,现在都豁然开朗了。真的,琥珀,不要安慰我,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缺钱花,但他们都选择了高贵地死,偏偏我就没能做到。无论如何,我这是触犯了法律的啊。”“你只是方式偏激了些,不是吗?既然这么做了,你只能向前看。”
“我以为你会劝我自首。”
琥珀笑:“那样有什么用处呢?不如致力于事业,比如你开公司,就是件很好的事情,解决了不少人的饭碗问题嘛。这比你去自首,更能造福社会,你觉得呢?”
漓江知道琥珀是爱着他的。女子一旦陷入爱情,就容易变得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丧失原则。他只能就这样坐着,无话可说。
他曾熟读金庸的小说,在网上看过有人写的帖子,说是同情《神雕侠侣》中的杀人魔头李莫愁。事实上,我们不能因为她为了一段得不到的爱情,就可以对她那杀人如切菜的残暴兽行视而不见。
爱情再怎么伟大,那是你个人的事,李莫愁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表达自己的伟大爱情,比如每天看着陆郎卧室的灯熄掉然后回去独自垂泪到天亮,几十年如一日。她还可以把仇恨化成力量,去沙漠植树造林,然后把那一望无际的绿地命名为“陆李林”。让后人记住她伟大的爱情。可是把无辜的人命当作你那其实是变态心理的陪葬品,这不能证明你是情圣,只表明你是恶魔。好在还有天理,人收拾不了你,天都会收你。
说到底,无论是刀耕火种的农业时代,还是比特漫天飞的信息时代,我们活在规范中。这种规范在正常情况下对每个成员都要产生各种各样的约束力,谁挣脱这种约束力并产生一种破坏,那么等待着他的只有规范的制裁。
这道理,被爱蒙蔽的琥珀不能明白,可漂泊多年的漓江懂得。一套漂亮的房子,和上升期的公司,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快乐。曾经以为这些东西会很吸引自己,结果不是。漓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竟是情种,这种感觉鄙视却无奈。他自觉有很多死法,却没有任何活法。对于他来说,许颜是夏天,他是树。她来了他就绿着,她走后,他就桔了。琥珀则是水,能够润泽枯树,却没有办法令朽木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