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弦月夜歌
“噗!”看着秦梓息极度纠结的表情,青蓠终于忍不住笑喷了。我说老兄,你的表情很好很强大。
于是秦梓息脸色由白到青到灰再到紫五彩斑斓煞是好看,不对,是濒临爆发的边缘。青蓠瞥了两眼生生忍住继续的冲动,正色。有些事情啊,必须得先说清楚!
接下来是极其官方极其正式的对话。
“你知道我不是莫青蓠?”疑问的语气,肯定的表情,青蓠望向秦梓息,一口气说完,“所以我与你们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阿七也是。如果要利用,我不介意,只要你们保证不会伤及我和阿七的性命。”
“……”秦梓息抿了抿唇,却突然想起另一个人。如果她也能这么勇敢或许一切都会好很多,又或许是归根结底自己根本放不下?
青蓠当然不知道看着自己秦梓息会有这么大的想象空间,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陛下只是想扳倒莫家。老实说,我对莫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你们根本不用担心。”
“你究竟是谁?”既然不是莫青蓠在莫家却没有被发现,很奇怪。又或者说,有什么目的。且不说相不相信这个问题,只是身份就已经够纠结一会儿了。若是她不说那些话还好,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必然不是简单的女子。如果青蓠知道秦梓息的想法估计会直接喷血,咱就是一简单的女的,你还要咱怎么复杂啊?
“……”我可以说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吗?青蓠抽抽,解释自己的身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编故事么?
“我也不知道,”青蓠摊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如果编故事这人绝对是会去查的,到时侯“查”出个别的什么来扣在她头上恐怕更说不清。
“不知道?”皱眉。不论在谁眼里这回答都是很剽悍的吧!
“嗯,”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反应,青蓠很淡定,“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莫郡主这具躯体里,然后就莫名其妙的顶替了她,莫家人都不知道的。”青蓠自己都很佩服这么一套说法啊!
呃……不对,这人能听懂吗?于是又很是善解人意的眨眨眼,补上一句,“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秦梓息极为无奈且艰难的点点头,估计现在是有砍人的冲动,郡主大人您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我还能不懂?
“所以,可以相信我了吗?”老娘都自曝家底儿了,您再要咋样那啥啥啥的就过分了吧。
“……”秦梓息若有所思的望着青蓠,半晌,却又突然就挑眉笑了起来,“所以,青蓠就先暂时待在这儿吧!”意思就是,你刚说的话,成交。
青蓠舒了口气,还好自己还是赌对了。不过……
“等一下……”青蓠叫住正要离开的秦梓息,下半句话却没来得及说就被堵了回去。
“淑妃娘娘那儿有陛下……”秦梓息头也不回的跨了出去,剩下青蓠一脸吞苍蝇的表情,这话啊哽回去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宫灯依次点亮,月上柳梢,暖晕的光看起来宁静如斯,只是能平静多久呢?青衣的秦梓息垂头淡淡笑了笑,似是自语,“还真是奇怪的女子……”
只是,抱歉,似乎不能保证呢!很多话,都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却没有方向。
青蓠这边谈判结束了而绮瑶那边无声的斗争却才刚刚开始。
话说绮瑶被拎回紫宸殿后却是被丢到了偏殿,萧寒则处理国事去了。好无聊啊……绮瑶望着杯子里泡着花茶的茶水映出自己一脸幽怨的表情有要抓狂的冲动,皇帝陛下您老究竟要干嘛?
月已西沉,而萧寒却似乎没有搭理绮瑶的准备,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么?于是绮瑶终于熬不住就华丽丽的扑倒在桌上睡着了,您老加班我可不能不睡啊!
好像是在做梦?绮瑶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梦的感觉却好像很真实?比以前几次都要强烈的却又说不清的感觉,好像思想已经被分开来,一边是梦里的那个人一边是清醒的自己。依旧是满眼的血红,遗世独立的身影和绝望却又像是解脱的笑容,挥之不去!阿九,幻初,阿九,幻初……萦回不绝的声音无比清晰,像是要穿透人心。绮瑶趴在桌上不自觉的皱眉,似乎很痛苦。一旁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皇帝陛下。
萧寒轻旋着手中的茶盏,似是不经意的望望绮瑶,突然就勾起嘴角轻轻笑出声来,“你也感觉到了吗?他来了……”这个时侯,还不算太晚呐!
突然有风灌进来,绮瑶微微睁眼抖了抖,模糊的嘀咕,“好冷……”白衣映入眼帘,是……呆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萧寒。呃,要要要要干嘛?
萧寒勾唇轻笑,伸过手理顺绮瑶风中凌乱的碎发,嗓音模糊而温柔几乎让人沉迷,“阿七,等一会儿就好了,嗯?”
“嗯!”绮瑶撇撇嘴下意识的回答,回答之后才奇怪自己竟然莫名的会觉得安心!面前的人是谁啊,腹黑大BOSS啊,她竟然会觉得安心?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么?还是自己抽了==!
阿九……又来了,这个声音。绮瑶蹙眉,到底是谁?可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却觉得眉间一阵针刺般的疼,然后便很干脆的再次没了意识。啊啊啊……为什么每次这种事都要找上我啊?
眉心蓦然浮现嫣红一点,血样的颜色像雾气一般散开来几乎笼罩了绮瑶全身,朦胧了身影。萧寒却是转过头望向窗外,取下发冠,雪白的衣袂随着漆黑的长发飘扬起来,光影交错之间恍如梦境。
弦月如钩,有玄衣男子踏月而来,宛如谪仙,却是莫青琢。看来是决心要动手?还是……
萧寒缓步踱到窗边,纤长优雅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棂,却不抬头,“莫二公子?”
莫青琢静静站在窗外,负手而立,清泠泠的声音散落在夜色里格外清寒,浸入骨髓,“陛下何必还要如此?或者说,青琰?还是~~~~~~~沧漓尊主?”
萧寒却是淡淡一笑,“真不愧是离夜,这样也还是让你知道了。”好吧,这就是十足十的客套话,就是想要你知道来着。您老不来这戏是要怎么演下去啊?
幻初的死印虽说是封印的沧漓实体与力量,可魂魄却是能够在血漠的范围内活动。更何况,如果是集结起来的所有的力量。如今沧漓的封印已经达到了最弱阿九的魂魄越也来越虚弱,那些尘封的沧漓人早就已经开始有行动了吧?现在不过是集中爆发而已。只是如果想要完全解开这个死印要么幻初醒过来亲自解开,可既然是死印那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反噬,魂飞魄散;要么便是承袭幻初的血统,得到沧漓正统的力量,既然封印来自幻初,那另一个人去解自然受不到反噬。只是,无论哪种方法,幻初就算醒过来却也根本不可能活下去,就算是像个凡人一般都不可能。而至于绮瑶,一个身体不可能容得下两个完整的魂魄,幻初醒来那么灰飞烟灭的必然是绮瑶。退一步讲,就算不灰飞烟灭而只是被隐藏在某处,幻初支配这身体之后也根本没有转还的余地。
所有情况的结局,都是一样,所以,你才会说逃不掉的么?这,就是苏绮瑶的命运!
“沧漓尊主?”萧寒好笑的眨眨眼,指指绮瑶,“认错了吧。那才是呢。”
血红色的雾气中有白光若隐若现,那是被绮瑶的血气所包绕的幻初沉睡的魂魄。离魂之术必须以血气支撑,而这血气自然是来自绮瑶。不用说也知道是伤害极大的术法。于是绮瑶便悲剧了,可更悲剧的是作为受害人的她却根本啥都不知道。
“阿九……”几不可闻的轻喃,莫青琢或者说离夜皱眉,“所以,是想解除封印吗?”一贯笃定的语调,让人很想让他难堪啊!
“嗯,可以这么说。”萧寒转回到绮瑶身边隔着雾气定定注视,情绪突然就有了奇妙的波动。这个女孩子安安静静的缩在一旁看书;不情不愿的睡在他怀里却又在沉睡之后不自觉的靠近;习惯咬唇习惯绞手指,迷迷糊糊胆小又容易脸红…………嗯?什么时候记忆变得这么好了?还是果然是一起待久了就会成为习惯么?
好吧,谁能想到几千年之后,沧漓和沉渊相当于尊主的俩人还能如此和和气气的谈笑风生?天知道离夜是不是想一刀砍死眼前这笑得极为欠抽的妖孽。
“那么,是得好好谈谈。”眨眼的瞬间离夜已经是在萧寒对面坐下,以手支颐。玄黑的衣袍流泻一地。怎么可能放弃?幻初,无论如都不会再放弃。
萧寒似乎是犹豫了下,还是俯下身将绮瑶揽入怀中再好整以暇的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绮瑶的背像是安慰一般,却根本不在乎绮瑶是否清醒。“尊主请说。”
而实际上绮瑶的意识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她很清楚自己是谁,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只是却无法感知外界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就像……被禁锢一样。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的晕倒萧寒会不会担心。胆小如绮瑶很奇妙的竟然想到的是这一点却没有纠结自己是不是会死掉……好吧,这也可以用习惯性依赖解释么?
“只要不伤及阿九与沉渊,我并不反对沧漓解封。”离夜淡淡开口,单刀直入。当时幻初只不过是为了不让沧漓落被沉渊吞并才出此下策,而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尊主不是在说笑么?”萧寒弯唇笑笑,抬头,魅惑的眼里却看不到任何表情,“要不伤及幻初萧寒还真的是没那么大的力量。”是了,他是萧寒,也是莫青琰。或许曾经只是平凡的帝王命运,可偏偏又被选中了,于是便再也无法回头。
没那么大力量?离夜冷笑,能在他眼皮下隐藏那么久却不被发现,就算解不了封印,怕是也与不用溟海力量的自己相当了吧!若是再继承玄天的力量……所以,现在是在威胁吗?一步步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有离咒存在便不能对他动手。若不能继承玄天便只能选择相当的溟海。不对,如果是要用溟海的力量解除封印,他来自沧漓的血统根本不可能。
“很奇怪吗?”看着离夜纠结的表情,萧寒似乎很是开心,挑眉,“不用奇怪,我本来就是沉渊皇族血统。”
“……”即便冷定如离夜却也是诧异了。这才是一直感受不到沧漓气息存在的原因吗?竟然会忘记那个媲美离咒的禁术。
“我去过玄天神殿,在很久以前……”倾殇依旧是无所谓的笑如春风,可是那张精致的脸之下隐藏的却又是怎样的过往?
那算是噩梦么?还是……
那些记忆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竟还是如当时一般清晰,不是应该忘掉的吗?忘记的一个很重要的过程便是记得,如此循环往复,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越来越清晰。
**倾轧,嫡长子更是矛盾的中心。皇后虽然受宠,却终归是出自平民,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帝王就算有心相护却根本无法够顾及到所有。更何况萧寒小小年纪便是公认的聪慧,这样的刺怎么可能会被容得下?
萧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只是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血红色的沙漠。即便只是个孩子便也能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沧漓抑或是应该称之为沉渊皇室有祖制,皇族之人一律不得进入血漠,违者死!
血漠戾气极重,那些沧漓魂魄虽然不能离开血漠却不会放过任何靠近的人,何况皇族?若真的只是取其性命还好,如果真的动用那个禁术,恐怕结果……
十二洲有两大禁术,一是离咒,另一个则名为“葬魂”。葬魂可以聚集多个魂魄凝结成强大的力量,再找到宿主与之结合,如此宿主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旁人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力量。而这禁术所需的条件却是可与而不可求。首先,那些凝集的魂魄必须要足够强大到能驱动葬魂,并且有强大的信念非用不可,因为一旦咒术进行便再也不能轮回,从此灰飞烟灭。第二,宿主必须是自愿,并且同样需要强大的信念。力量不可能平白得到,这代价便是宿主替那些魂魄完成心愿,否则反噬的代价……而若是完成心愿之后那些力量便永远没有任何限制,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啊!离夜怕的便是这个吧。溟海力量的承袭原本的方式是用上一个尊主的血气为媒,而碎魂渊一战之后离夜却只是将血缘延续了下去——也就是皇族血脉。如果葬魂用在皇室之人身上,那么……再得到溟海力量的话……这便是沧漓的报复了么?
彼时的萧寒,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且不说能不能走出这血漠,即便走出去了他又能怎么说?血漠是禁忌,那些设局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就算是他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或许这便是结局了,他是应该就那样消失的吧。可是命运呵,一切开始在结束之后呢!
已经再也走不动了呢,好累好累……鲜红的衣袍几乎与血色的沙子融到一起,未束的黑发蜿蜒开来纠结着诡异的走向。原本粉妆玉琢的小孩子蜷缩在沙地上,小脸已经是污成一片,苍白的嘴唇龟裂开来,血液凝结成痂,眼眸紧闭,是……要死去了吗?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心底却突然疯狂的蔓延出无边无际的恨意。那些人究竟是要怎样呢?一次次的暗杀一次次的陷害,他和母亲除了避开什么也没有做过,可偏偏却还是要把他逼上绝路吗?真的,好恨……生在帝王家并不是他能选择的为什么这结局却是要自己来承受?无论是神灵还是魔鬼,只要能让他们得到报复,我情愿用一切交换!
小小的孩子在心里默念,嘴角几不可察的弯起来,请……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复吧。现在根本是什么都没有,能拿什么交换呢?或许只是绝处时一种自然的反应,只是想支撑着能活下去,可谁能想到那些纠缠在血液里的黑色想法却是改变了所有的命运呢?谁能说是对还是错?
是幻觉么?为什么闭着眼还是能看见影影绰绰的影子?是……什么?
“愿意,用一切交换吗?”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一般,萦回在耳畔几乎能感觉到有细细的疙瘩爬起来。小萧寒费力的睁开眼睛,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愿意用一切交换吗?”耳边是重复的声音!
“是……谁?”破碎的嘴唇吐出模糊不辨的声音,萧寒很清楚的知道不是幻觉,可是这血漠里还有别的人么?而且这话的意思……
“愿意用一切交换吗?”再次重复的话语,“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也可以除去任何你不想见到的人……”这是在诱惑吗?的确,是很有力的诱惑啊!
这个时候还会多想什么吗?即便是悬崖也会义无反顾的跳吧!“我愿意,我愿意……”夹杂着刻骨铭心恨意的话语竟是异常坚定,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吐出让人不由得心寒,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与恨意?不在乎代价不在乎结局。
如果回到当时会不会后悔?呵,应该说不会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现在心里浮现的却是不知道呢。突然就想起阿七软软的声音缩在他怀里的样子,没来由的弯起嘴角!
“我可以给你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个声音如是说,“而你,要解封沧漓……”那些古老的故事如水般流泻出来,字字血泪。那些封印在地下沉睡的人们还有那些无法再入轮回的魂魄,似乎是很合理的交换啊!“若是违背诺言,葬魂则会反噬,所以……”没有回头的机会。而实际上无论如何,不管愿意与否都没的选择。那些,不过是加深恨意而已!
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躺在沙地上,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什么交换,亦没有解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撕扯的龟裂的皮肤生疼,可是却……没有虚弱的感觉!那……不是梦境?关于沧漓关于沉渊关于力量关于自己关于后路关于结局……
没有人想到失踪三个月的萧寒竟然会毫发无伤的回来。失踪在皇家意味的就是死亡,而如今……最诧异的莫过于设局的人——莫枭!血漠四周都安排有心腹,可是,没有人看到萧寒出来。而那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在看见他时莫名的对他笑,漆黑的瞳孔幽深而戏谑,看不到表情。不对,有什么不一样了。
心心念念很久的事即将完成,可在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莫枭,今生任何一件事你都将无法如愿!怎么能就那么轻易的就让你死掉呢?
接下来的十几年……萧寒是个很出色的皇帝,可看似平静的朝堂却是暗潮汹涌。像猫捉老鼠一样的游戏,放手然后抓住如此循环,萧寒对于这样的游戏是乐此不疲,而莫枭却是步步为营。
直到带着幻初魂魄的阿七出现,一切都开始朝着预定的结局发展!可是……好像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