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几簇桃花托举着一位满身血污的少年,跟随在一位半透明老者的身后。
那半透明老者,翘着花白的胡须,一双身历经沧桑,却带着百般无奈的双眼,冷冷的盯着空中闪烁的稀星。
老者收回冷峻的目光,摇了摇头,并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温柔的看了看身后的少年——乳白色的月光,透过老者半透明的身躯,照射在少年粉嫩的面颊之上。
少年不但身着,沾满血污的褴褛长衫,怀里还搂抱着一柄带有血迹的桃木剑,但是在洁静光月的沐浴下,稚嫩的面容还算平静和安详。
老者再次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神庙。
山神庙里。
一老一少两个乞丐围坐在一堆篝火旁。
微弱的火光从破败的墙垣中透露出来,但在这冰冷的旷野中,却显得格外暖和。
山神庙前。
几簇桃花托举着少年悠悠的朝山神庙的门口处飘去,然后慢慢的把少年轻轻的放在地上,随后那几簇桃花,化作点点淡红色的光点漂浮在少年身旁。
老者抬头看了眼银色的夜空,突然,老者半透明的身躯从双脚开始化作点点淡红色的光点。顷刻之间,老者便化作一团淡红色的光点,那光点围绕着少年飞舞一周,随后,便飞快的冲向少年头部,消失在少年的眉心之间。
而那几簇桃花化作的光点,则环绕在黝黑的桃木剑上,那桃木剑慢慢的悬浮在半空中,然后急促的撞击了几下,山神庙的木门。
“俺去……这大半夜的,谁呀?”小乞丐吸了吸鼻涕,站起身来,提了提松垮的裤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门,小乞丐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年,眨了眨眼,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转身走到火堆旁,眼巴巴的看着,篝火上的瓦罐。
“小癞子,是什么人呀?”老乞丐一边搅着瓦罐里的食物一边问小乞丐。
“一只臭虫,没啥东西嘛,晦气滴很……”小癞子留着口水看着瓦罐里的食物。
“嘟嘟嘟嘟嘟嘟……”
“你个鳖孙……臭虫会敲门嘛?”老乞丐用火棍敲了一下小赖子,然后站起来,正要走过去。
小赖子慌忙站起来说“瘸叔,俺扶着你。”
木门再次打开,瘸叔看到满身血污,衣衫褴褛的少年,一动不动,躺在门槛前。
瘸叔看着小癞子骂道“你个小鳖孙,这是臭虫……这是臭虫……你才是只臭虫咧。”
“切……”小癞子一边用袖子擦了下鼻涕一边做出不削的表情。
瘸叔一只手拽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一手扶着门框,朝小癞子说道。“祖宗,来搭把手,耍毛酷呀?”
瘸叔和小癞子把那少年抬到火堆旁边。
瘸叔用袖口沾着水把少年脸上的血污擦去,然后从瓦罐里盛了热汤,用木片一点点的把热汤喂给那少年。
那少年看着十一二岁光景,长得眉清目秀的,甚是俊俏,只是灰色长衫上到处是斑驳的血迹,显得有些可疑。
瘸叔看着小男孩,捣了捣正在拨弄火堆的小癞子说“你说这娃娃咋满身都是血呀?”
“俺咋知道咧,俺说是臭虫,你还非得往里拖。”小癞子抓了抓头上的癞子说“俺看,咱还是把他扔出吧。”
“你长这个熊样,我都养了,这么俊俏的娃娃,我哪里舍滴扔嘛”瘸叔看着眉清目秀的少年微笑着说。
“瘸叔,臭虫还带着一根烧火棍。”小癞子拿着黝黑的桃木剑一边拨拉着火堆一边说“俺滴娘咧,这棍烧不着,还怪好滴。”
瘸叔没有理会小癞子,而是继续给那少年一点一点的喂食。
此时,少年感觉周身暖洋洋的,而且一股热流在肚腹中流淌,渐渐的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褴褛的老头怀中,老头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拿着一只小木片,正如慈父般得看着自己。
那少年又看了看火堆对面正在摆弄桃木剑的小癞子。小赖子同样,披头散发,满山泥泞,衣衫褴褛。
小赖子看到那少年正在看自己,举了举桃木剑说“小子,看啥子看,再看俺,俺锤你哈!”
“娃娃……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来了?”瘸叔把小男孩扶着坐起来说。
“我不知道……?”
“你家在什么地方呀?明儿我们送你回去。”
小男孩使劲想了想说“想不起来了……”
瘸叔看了一眼正在摆弄桃木剑的小癞子,又看了看小男孩问道“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龙萧,我叫龙萧”
“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俺看你就是一个憨子了呗”小癞子把桃木剑仍在火堆上,拍拍手说“一个老瘸子,个小赖子,再加一个小憨子,这个组合,恩,绝了。”小赖子看着瘸叔说“瘸叔,你说,俺说的对不?”
“你个鳖孙,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不是傻子……那是我的剑。”龙萧看着仍在火堆里的桃木剑说到。
“你还说自己不是傻子,拿根木棍当宝剑,自己搞一身血,你以为你是修炼的大侠,你说你是大星位还是大天位了,你牛逼,你飞一个,俺告诉你,你这种上来就装憨,骗吃骗喝的小喽喽俺见的多了,俺再告诉你。”小赖子双手卡在腰上,连珠炮一般,嘟嘟的说了一堆。
“行了行了,你还哔叽个没完了。”瘸叔白了一眼小赖子,也好奇的看着龙萧问道“你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也不知道。”龙萧抓了抓头,想了想说。
“啊……你不会是偷了别人的东西,被人追杀,脑子又被人打秀逗了吧,你还是抓紧走吧,可别连累俺们。”小赖子拽着龙萧的衣服往门外扯。
“你个鳖孙,你这是干嘛呀,他还是娃娃,外面黑灯瞎火滴,你让他到哪去呀。”瘸叔说推开小癞子,拉着龙萧说道。
“万一有人来寻他,连累咱咋办?”小赖子指着门外说。
“要有人来,早来了,还能等到你哔叽这么长时间?就让他在这住一夜,明天一早就让他走,行不?”
“就一晚上,天一亮,他就得麻溜的走。”
“不好意思,娃娃,我们俩就是要饭的,没有能力养活和保护你,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吧。”瘸叔拍了怕龙萧,有些无奈的说。
“小兄弟,你也别怪哥哥心狠,俺们就想好好活着,不想招惹什么是非。”小赖子指了指龙萧一身的血污说“你看看,我们招惹不起呀!”
“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龙萧看了看瘸叔说。
小癞子一听,站起来把桃木剑扛在肩膀上,一手拨弄了下凌乱的头发说。“哎……怎么着,爷们,听你意思,是讹上俺们了?”
小癞子学着街头小混混一样晃着身子,走到龙萧身旁,用手指点了点龙萧说“小子,你别看俺们这身打扮,俺们虽说是要饭的,但是也干些杀人,拐小孩的行当。明儿你不走,俺们就把你剁了卖给肉铺。”
“嗷……”
一声剧烈的兽吼,把原本摇摇欲坠的山神庙震荡的浮灰四起,小癞子被突起的兽吼,吓得桃木剑从手中滑落。一下摔落到火堆上,顷刻间火星四射。
小癞子看了看龙萧,又看了看瘸叔。
此时,瘸叔也正在惊讶的看着小癞子。
三人又互相看了看,确定不是三人发出的声音之后,三人看着从房顶飘落的浮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竖起耳朵倾听门外的动静。
“啊……”小癞子突然大叫着跳起来,拍打着自己的头发,然后躺在地上一边翻滚着一边大叫着“烫……烫……烫……”
只见小癞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双手胡乱拍打着头上的一簇小火苗。
瘸叔见势,慌忙用双手帮小癞子拍打头上的火苗。龙萧端起火堆上的瓦罐,朝小癞子的头上一下浇了下去。
“嘶……”小癞子倒吸一口凉气,挺直后背,浑身哆嗦着,然后大叫道“烫……烫……烫……”
龙萧迅速蹲下身子,一手捂着小癞子的嘴,一手做出不要出声的动作,并指了指门外。
小癞子没有闻到自己头发的焦糊味,反而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他挺直后背,睁大流着泪水的双眼,顺着龙萧手指的方向看了看。
虽然看不到门外是什么,但是,一阵阵穿透木门的低沉兽吼声,再加上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小癞子也知道此时应该保持安静为好。
小癞子慢慢的转过头,咽了口唾沫,用满含泪水的双眼看了看龙萧和瘸叔,眼珠向木门的方向动了动,意思是‘是什么玩意?’
龙萧和瘸叔同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呜……呜……’
这一阵低吼声,并不是单方面的来自木门外,而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低吼声中并伴随着杂乱而快速的脚步声。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破败的墙垣中一闪而过。
三人同时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棒。
三人手握木棒,并背靠背的提防着黑暗中的一切。
三人的心跳,随着墙外迅速移动的脚步和吼叫声,跳动的越来越快。
‘嗖……’
小癞子喘着粗气,使劲全身力气,哆嗦着把带着火星的木棒,朝断裂的墙垣扔了过去。
那带着火星的木棒,正好落在墙外的一小堆干草上,顷刻间,墙外窜起一尺高的火苗,把墙垣周围照射的红彤彤一片,三人看着墙垣外,却空无一物。
小癞子咽了口唾沫,然后一把夺过龙萧手里的木棍,紧紧的握了握,并哆嗦着说“俺,俺,俺去,不,不会吓跑了吧。”
瘸叔看了看四周,竖着耳朵听了听说“别慌动……”
龙萧从新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棍,低头一看正是那柄黝黑的桃木剑,而此刻的桃木剑,黝黑中却闪烁着淡淡的粉色光芒。
龙萧赶紧闻了闻,空中还是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还没走!”
龙萧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巨响,山神庙的房顶毫无征兆的塌落下来。
龙萧眼疾手快,推了瘸叔和小癞子两人一把,然后快速翻滚到一边。
伴随着房顶的坍塌,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