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谭老,慕羽非出了小厅。一路行出,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往赌场大厅走去。
“宇文——公子,你出来啦?”
慕羽非刚进大厅便听到有人叫自己,侧目望去,原来是小欣。
“呵呵,你没什么事吧,我正要去找你呢。”慕羽非笑笑说道。
“啊!找我?”小欣脸上喜色一闪即逝,手捏着制服裙摆有些手足无措,要不是心里真的担心慕羽非,她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等在这儿的。
“跟我来。”
慕羽非招招手让小欣跟着自己,一路上也不说话,直直往来时的那扇小门走去。
“宇文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啊?”小欣担心的看着四周,按理说,像她这样的兔女郎,没有允许是不能离开大厅的。
“我有话给你说,这儿太吵了。”慕羽非回了句,拉开了门。
“可是——”
“没事的,你跟着我没人会说你。”慕羽非轻轻笑道,说完从兜里把会员卡拿出来晃了下,“有它在,即使熊天顺在这里他也不敢说什么。”
灯光闪耀下的金黄色卡片异常耀眼,小欣点了点头,眉目中却多了丝讶异,刚才抬头看那会员卡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些东西,只是慕羽非收得太快,终究是没能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慕羽非因为想着猎杀的事情,也没注意到小欣眼色不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赌场,外面便是来时的那条通道。
因为封闭的原因,再加上安全门隔音效果极佳,这条不算宽敞的楼梯道内显得异常安静,小欣心里颇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慕羽非找她说什么,难道是那个?可是想想慕羽非的所作所为,又似乎不像。
两个人的呼吸声有节奏的响着,慕羽非呼吸频率很小,而小欣却是愈渐急促。
良久,慕羽非终于开口道:“小欣,你的真名叫什么?”
“林雨欣,双木林。”小欣轻轻回了句,抬头看见慕羽非那双在黑暗里似乎带着点魅蓝色的双瞳,心里一颤忍不住加了句,“妈妈说我出生前那段日子一直干旱,唯有出生那日下了一整天雨,所以便给我取了个雨欣的名儿。”
“雨润万物,细腻无声,和你很配。”慕羽非淡笑道。
“谢谢。”小欣低下头,脸上有些烫,这还是除了父母外第一次有人赞叹自己的名字呢。
通道中又陷入了沉寂,不过小欣心里安定了许多,或许只是因为身边男人的笑容吧,暖暖的,有种依恋的感觉。
慕羽非蹙着额头,他在考虑。不过现在不是考虑任务,而是在想小欣的事情。
要说兔女郎这身份,说好了听是赌场中另类的职员,说坏了,其实压根就是些揽客小姐,靠着客人打赏以及赌场分成获得酬劳。当然,这并不绝对。不过慕羽非在圈子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于中间这些事多少也了解些,或许你曾经纯洁无暇,或许你身不由己……但在乌黑的大染缸内,沦落只是时间问题。
慕羽非虽然冷酷无情,可要让这样一个无私帮助过自己的女人仍然在这过着兔女郎的生活,他不会同意!
“小欣,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思虑良久,慕羽非终于再次开口。
小欣诧异的看了一眼隐在黑幕中的男人,他能感到慕羽非语音中的些微颤抖,她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不过小欣还是点点头,“你说吧。”
“咳——”慕羽非轻咳一声,眉头微微上扬,轻声道:“你怎么会到赌场来的?”
声音幽幽的回荡在狭窄的楼道中,虽然轻,可是听到这句话的小欣却是浑身一震。
慕羽非问得含蓄,可小欣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兔女郎,这终究不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职业,尤其是赌场中的兔女郎。
为什么会来呢?小欣默默低下头,深埋的记忆如同出笼困兽一般疯狂涌出,那一幕幕,令人伤心的,无奈的画面再次侵袭她本就脆弱的心灵——
“妈,你告诉我爸爸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孩子,都是妈妈不好,没能照顾好你爸爸和你,要不是妈落下这一身病,你爸爸也不会进那黑心煤窑了,更不会——呜呜……”
“你别哭啊,妈妈,你还没说爸爸怎么了呢?”
“他……他已经去了……他已经去了,闺女,往后的日子就只有我们娘俩了……”
还记得那是上高三的时候吧,因为即将高考,学校要求买资料,买模拟测试,买……可对于家徒四壁,母亲卧病在床的家庭,要负担起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已经是入不敷出,就连母亲的病也没有多余的钱治疗,又哪儿有钱来买那些昂贵的复习资料呢?
老实本分的父亲一直默默地支撑着这个家庭,每日披星戴月,奔波在零工市场,一分一毫的获取微不足道的薪水支撑整个家。
自己高考的事情,虽然瞒着不说,可看似老实的父亲却从同学们口中得知。那一天假期结束,自己回到学校,父亲便不顾母亲劝阻毅然进了当地一个混.混开的黑煤窑。
那是个苦差事,也是个高风险工作,但同样的,报酬也非常丰厚。已经被逼上绝路的父亲一声不吭的便开始了井下挖煤的工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混.混的煤窑通风不好,深洞开挖瓦斯浓度骤增,最后酿成了爆炸,矿洞塌陷,父亲从此深埋洞底,竟是连遗体都没找到!
……
为了治疗照顾母亲,为了撑起这个家,自己辍学来到了青山,人生地不熟,刚下火车便被人骗了,最后几经辗转,来到了这个赌场,做了兔女郎。当然,值得庆幸的是自己遇到了月姐,她让自己不至于像其他人般沦落……
小欣的哭声是那么无助,那么绝望,那么不甘,回荡在楼道中,让慕羽非冰冷的心也忍不住阵阵揪动。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的。”慕羽非轻轻拍着女孩柔弱颤动的肩膀,充满了怜惜。
待得林雨欣哭声渐歇,慕羽非才继续道:“那你母亲呢,你走后她怎么过?”
“我托了一个亲戚照顾妈妈,答应每个月寄钱回去。”林雨欣止住哭声,泪眼朦胧的看着慕羽非,“进了赌场不久,认识了月姐,她知道我的事情后给了我钱,赌场每个月按时给我们发放提成,妈妈现在在家乡一所医院治疗。”
虽然小欣说得简单,可慕羽非明白,要让这样一个从未出过社会的女孩做到这些,其间的艰苦辛酸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进了赌场这样的乱圈里依然保留着纯洁的心,她的坚强也是值得赞誉的。
“你有想过以后的日子么?”慕羽非轻声问道,他怕稍微说重一点,会伤害到这个善良的女孩。
林雨欣目光有些朦胧,或者说呆滞。
“难道你打算当一辈子兔女郎?”
“不。”林雨欣摇摇头,颤声道:“兔女郎只适合现在,若我老了,赌场承诺会放我走,可是……可是我做了半年,从未见过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
林雨欣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般。
“我只听到熊哥身边的小四说,那些不适合做兔女郎的姐妹,都被倒卖给了人贩子……”
“可恶!”慕羽非狠狠一拳砸在身后的墙上,隆隆的声音久久不绝,而换回的,是林雨欣惊讶之极的目光。
那灰白的水泥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足有寸深的拳印!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平复下心情,慕羽非歉意的说道。
“你想改变目前的生活么?”慕羽非灼灼目光紧紧盯着小欣,“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