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悠然初到圣明月宫那日已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北悠然可谓清闲得很也无聊得很。有事没事就只能呆在嫏嬛阁。
现在,她站在疏月楼门口,看着不远处的人影一顿便向另一个方向走,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是未央。
自从那天晚上吃过那次饭之后,她见到北悠然几乎就是绕道走。鬼知道北悠然到底哪里恐怖了。
挑了挑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进了疏月楼。
熟门熟路的进了嫏嬛阁,她愣了一下:“月箫?”走过去,“你回来了?”
也是那夜吃过饭之后,第二天浅月箫就离开了圣明月宫,而且无论如何不让她跟着,也不说要去哪,只是把沈非墨带走了。
浅月箫对着她点了点头:“嗯。”
北悠然左右四顾了一下:“我师兄呢?”
“活着呢。”沈非墨的声音自山洞向里一些的地方传来。
“……”北悠然无言地望过去,看见她师兄正在努力地找书。不,准确点来说,是拿书。
虽然沈非墨长得一点都不矮,但是很显然,书架一般都比人要高,所以他很努力很努力才把最上层的一本书拿了下来,大大的舒了口气,这才转身对着北悠然打招呼:“哟~”
北悠然叹了口气:“师兄你在找什么?”沈非墨甩了甩拎在手里的书:“找这个。”
“嗯?”北悠然凑上前去看,只见那本书封面上灰尘无数,隐约看见四个篆字,依稀是“禁世百毒”四字。
“这是什么名字……”北悠然嘴角抽了一下。
浅月箫在一旁微笑着回答:“这本书的名字是不怎么好……因为父亲起名字的能力实在是有些……不可恭维。但是这名字起的倒是也还贴切。”
北悠然伸手把书拿过来,小心翼翼吹了吹上面的浮尘,“唔”了一声掩住口鼻:“多少年没有动过了……”
浅月箫叹了口气:“是从来就没有动过……但是这次不能不动了。”
北悠然满脸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浅月箫循着声音走到她身边拉住她:“出去说。”
北悠然一怔,对着沈非墨扬了扬手中的书。不想沈非墨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拿下来给你看的,你拿着吧。”
“我看?”北悠然挑了挑眉,又看了看手里的书,“我看这个做什么……”
浅月箫边走边说:“因为需要你研究一种毒药的解法……”北悠然一呆:“啊?”有谁中毒了么?
三人从黑洞(……)中钻出,浅月箫叹了口气,说:“三月四日召开武林大会,我跟非墨出去了一趟,却听说……有人要在武林大会上捣乱。”北悠然眨了眨眼:“有人要下毒?还是一种前有古人后无来者不知何解的毒?”
浅月箫点头:“正是。那种毒叫做‘此去经年秋水碧’,江湖中简称其为‘秋水碧’。这种毒……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父亲母亲联手毁掉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配方留下来……总之,如果‘秋水碧’确有其事,武林大会必定大乱……”
北悠然叹了口气:“那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她抬眼看着浅月箫,“既然它无药可解,我看这个又有什么用么?”
浅月箫微微一怔:“这个……非墨说给你看看说不定有用……”
北悠然闻言转目看向她师兄。
沈非墨摊了摊手:“反正无事可做,看看有何不可?说不定以师妹你的聪明才智,可以配出解药来也未可知。”
北悠然翻个白眼摇了摇头:“免了。你师妹我还没有到‘医圣药皇’的地步。不过如果你把这本书拿去杏林,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之后真的有什么解药出现。不过不一定是秋水碧的。”
沈非墨道:“完全来不及了。三月四日就是武林大会,谁知道那伙人打算在之前还是之后动手?”
北悠然眨了眨眼,道:“今天是二月十八……离武林大会还有十四天。如果真的是要捣乱,绝对是会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后,所以或许还有功夫请杏林的各位老辈制出解药。”
“可是……”沈非墨说,“从这里到杏林,就需要十二天路程。”
北悠然无言,无言一霎,她突然问:“从这里到杏林要十二天……那到武林大会的会址呢?”
“这个……”浅月箫咳了一声,“武林大会在嵩山召开。嵩山……和杏林同属常充郡。”
“……”北悠然这次彻底无言。
浅月箫又补充:“不过我是指不会武功的人。”
北悠然抬眼看他:“……如果是我跟,”指了指沈非墨,“我师兄去呢?”
浅月箫微笑:“那样可能需要八天。”
北悠然叹了口气:“我们明早动身。”
浅月箫点了点头。
“那月箫你什么时候走?”北悠然突然想到,问。浅月箫微微笑了笑:“我比你们晚一天。所以可能比你们要晚到大概……嗯,很长时间。”
北悠然一怔:“很长时间?你难道还打算去别的地方?”
浅月箫怔了一下:“啊……嗯。”
北悠然皱了皱眉:“那么……要不我自己去嵩山,让我师兄跟着你?”浅月箫温言谢绝:“不用。”“可是……”北悠然抿了抿唇。
沈非墨一扯她:“未染未央两个人跟着他我还去凑什么热闹。小依你不要把我当成保镖卖出去。”
北悠然皱眉:“可是……未染未央……我总觉得很不安全。”
沈非墨翻个白眼:“他们不安全还有傅城昔,你还是安心去休息吧你。”
北悠然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走了两步回过身来,“呃……我突然想说——师兄,上次我们两个就是一起出去的,虽然有依菲,但是她一般不出现。现在我们如果还是一起出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非墨一呆:“什么问题?”北悠然眨了眨眼:“你不觉得很容易让人误会么?”
沈非墨终于想明白,翻了个白眼:“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们上一次出去有几个人知道?这一次也只是作为‘同门’出去,他们绝对不会瞎想。”
北悠然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突然她又转回来,问:“明早什么时候走?”
沈非墨说:“你定。”
“呃……”北悠然十分犹豫,“我定?”
沈非墨点了点头。北悠然就无言的站了很长时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一个字都没说。
沈非墨终于叹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一字字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时间有点概念?”
“呃……”北悠然眨了眨眼,“没办法,那些个时辰对应着几点几点我实在是记不住……”没错,她不说话不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沈非墨说她“没有时间概念”也并不是说她浪费时间的意思。而单纯是她记不清哪个时辰对应几点而已……
“……”沈非墨深吸一口气,扶额,“十五年了,从你两岁师傅开始教你分辨时辰,现在你十七岁。已经十五年了。你居然还是记不住!你……”北悠然摊手道:“没办法,我就是记不住。我要是记住了,我就不学药理了,我学占卜。”沈非墨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是不要记住了,因为我绝对不学药理。”
北悠然嗤笑一声:“所以时辰还是你定。”
沈非墨:“……”
第二日,寅时。
二月份(阴历)已经是冬末,但是天依旧亮得晚得很。寅时大约是清晨三点到五点这个时段,月亮还挂在半天,圣明月宫主院里站了六个人。
浅月箫,北悠然,沈非墨,未染,未央,还有傅城昔。
傅城昔今次没有带人皮面具,之前北悠然见他他都带了人皮面具。
其实傅城昔长得很不难看,庸俗点来说,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完全靠的上边。
但此刻傅城昔面无表情,看着浅月箫不说话。
浅月箫虽然看不见,但是很明显他可以感觉到傅城昔在看他。
于是他微笑(他好像一直在微笑)着偏了偏头:“呃……傅叔叔?”傅城昔看着他,没有说话。
浅月箫低低咳了一声:“看来是了。”傅城昔此时唇齿一动吐出两个字来:“胡闹。”
“咳……”浅月箫又咳了一声,有些茫然。不知道傅城昔在说他那里胡闹。
北悠然转头看了看沈非墨,她师兄刚好也转头看她。两人一样的一脸茫然。
“呃……”北悠然眨了眨眼,道,“我们是不是该先走一步?”
沈非墨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没有跟其他四个人里的任何一个人打任何招呼,一同闪身不见了。
傅城昔的注意力因为这闪了一瞬。他看着两人突然消失,眯了眯眼。
——好快好迅捷的身法,快到他都分辨不清,究竟是沈非墨带着北悠然离开,还是两人一起离开。
落伽山脚下,沈非墨一直在笑。从出了明月宫起,他就开始笑。
此时离两人出宫(……)不过半个时辰。当初北悠然跟着未染上山,不动真力,只未染偶尔拉她一把,他们用了两个半时辰到达山顶。
而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已站在山脚下。
沈非墨已笑了一路,起初北悠然只是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有些无奈,最后她也跟着笑,边笑边问:“你在笑什么?”沈非墨看着她,眼角上挑:“你又笑什么?”北悠然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跟着你笑。”沈非墨仍是笑,说:“嗯,我只是在想,看样子我不该把傅城昔找回来的。我好像坏了月箫的事。”北悠然闻言挑了挑眉,似乎对于傅城昔是沈非墨叫人找回来的这个消息有那么一点讶异。但是她并不是受不起惊吓的人,所以她只是笑了一笑,然后抖了抖衣袖,说:“在明月宫呆惯了,乍一出来,觉得有点冷。”
沈非墨在她身上扫视一眼,挑眉:“像你这样穿成这样还说‘有点冷’的人,绝对满江湖找不出几个来。”
北悠然听他这话,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一指沈非墨,道:“你很有权利说我么?难道你穿的很多?”
沈非墨道:“可我跟你不一样。”
北悠然眨眼笑:“哎呀,你歧视女性,小心被当今圣上知道,你麻烦可大了。”
沈非墨霎时无语,只能对天翻白眼。
时至今日他终于发现,面对北悠然,他还是少说话的好。尤其还是在她失踪了将近两年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因为据观察,北悠然已经越来越伶牙俐齿并且比起两年前,她还多了颠倒是非黑白曲解别人话意这项绝技。
落伽山因为气候寒冷,且现在还是冬日,山脚下可以说是荒芜人烟。
沈非墨与北悠然不得不徒步到最近的镇子上,买两匹马再行——他们可不打算直接奔去武林大会,会死人的。累死。
沈非墨在跟马铺(有这种店么ORZ……)老板讨价还价之后,用十两银子买了一黑一白两骑马,随北悠然挑了一匹白马,他自己骑了匹黑马。于是两人策马向嵩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