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精致的像个娃娃,但是她笑嘻嘻的跟别人说:“我不跟你打了,我要杀了你。”
沈非墨耸了耸肩叹气。谈夜离跟叶疏然一脸的不可思议。
皇北依笑颜如花,不为所动,淡定的“哦”了一声。
啼雪偏了偏脑袋,样子十足的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是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相信么?可是我是说真的啊。”她偏着脑袋看皇北依,蹙起了稚气的眉头,似乎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一样一拍手掌:“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所以我说的话都不算话?”她一跺脚,挑眉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这样子完全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只是这样看,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她是因为跟同伴争夺玩具没有成功,向同伴下战书。
现在她确实是在下战书,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宣言,宣言要杀人。
皇北依还是淡淡“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啼雪生气了,她皱起了眉头,轻轻喝了一声:“你还是不信我?”
皇北依本来是面对着她的,但这时却转过了身去,淡淡地说:“你若真想杀我,那就来吧。只是在那里叫嚣,让我怎么信你?”说完她迈步就走。
啼雪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她没有出手。
虽然她是十三楼的楼主,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这十三年来,她一直在皇家长大,根本连猫猫狗狗都没有杀过一只,更不用说是人了。
皇北依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叫嚣,她根本不敢杀人。
如果皇北依说一句“我信”,那么她就有了台阶下,她就会很大度的说“看在你相信我的分上,我不杀你,你走吧”,这样就很完美了。
但是皇北依没有那么说。所以她没有了台阶。所以她必须自己跳下去。
这么一晃神,皇北依已经走出了二十多步。
啼雪咬住了嘴唇。
她不敢杀人,但是她不得不杀。其实她真的不想杀这个人。因为虽然她看起来没有自家小姐那么顺眼,但是她对自己也很不错。
但是她现在,没有退路了。她是十三楼的楼主。虽然她还很小。但是她也要面子,也需要足以震慑属下的威严。
她的属下在她身后看着。
啼雪一咬牙,准备动手了。
这一刻她突然又想起,其实她身边,有很多高手。
而且他们都自称是武林侠士。比如谈夜离,比如叶疏然。比如……沈非墨。
还有皇依菲。皇依菲……肯定不会喜欢她杀掉皇北依的吧?
她又犹豫了。
但是谈夜离突然对叶疏然说了一声:“走吧。”然后又对着正失魂落魄的皇依菲说:“皇姑娘,谈府恭候大驾。”之后也没有对沈非墨打招呼,驾马而去。
——如果不是地位平等的人,那么,即使是救命恩人,也任她自生自灭。
这是谈家的家训。
几乎没有人知道。因为谈家从来不会与江湖上无名无姓的人结交。
——没有利用价值的话,那就抱歉了。
啼雪有些怔然地看着谈夜离与叶疏然驾马而去,一时间居然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作为正义么?
皇北依背对着所有人,脸上在笑。
那样优雅的,让人莫名心寒的微笑。
她数着步子向前走,现在已经四十五步了。
——啼雪,如果你再不出手,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但是你必须要出手。
于是她停下脚步,低低的叹了一声:“再见。”
她知道这两个字说出来,啼雪一定明白她的意思。——最后的机会了。
沈非墨摇了摇头,无所谓的抱臂靠着车辕,看着皇北依。他想看看,这位师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师傅说她会死,那么,是怎么死呢?是真的死么?
他微微一笑。
沈非墨笑的时候,刚好是皇北依说“再见”的时候,也就正好是啼雪全身一震,咬牙出手的时候。
皇北依听着身后破空的风声,勾唇一笑。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路边。他们走的是山路。山路的意思就是……路边可能就是悬崖。
而她站的路边,不是可能,而是的确,下面就是悬崖。
皇北依转身,啼雪朝她冲过来,手握九节鞭,挥鞭一甩。
皇北依眼睛半闭,看到啼雪的招式,然后她从鞭影里看到啼雪,并且对着她笑了一下。
啼雪看到她笑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收了手。
而鞭尾却刚好打在了皇北依身上。
比一鞭抽过来是轻了好多,但是,如果是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来说,还是太重了。
皇北依微笑着倒退一步,正落下悬崖。
落下的那一刻她心里叹了口气。
——终于可以退场了。
啼雪看着皇北依落下去,瞪大了眼睛,左手握着鞭子,右手抖啊抖的指着皇北依落下的地方,半天没说话。最后,她“哇”的一哭:“我收手了的!”
“……”沈非墨扶额。
啼雪胆战心惊地回头看皇依菲:“小姐……我……”
皇依菲面色一点没变,淡淡说了句:“走吧,回皇家。”
其实她更想说:“没事,死不了。”
但是她现在没心情说这句话。
皇北依她……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
于是皇依菲第一次上了马车,啼雪先回了皇家,沈非墨不知所踪。好在一开始雇来的驾车人胆子大,目睹了江湖纷争之后,喝了几口酒,就驾车上路了。
三个月后,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谈家与皇家结亲,皇家嫁女北依于谈夜离。
同时,谈家长女谈是宁嫁给皇家家主皇叶华义子叶疏然。
谈、皇两家双喜临门,亲上加亲。
只是江湖上都传言,叶疏然曾经是谈家的影守,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跟皇家攀上了关系,从而抱得美人归。
婚礼的时候已经入冬,适时银装素裹,红衣欢庆,花轿喜气。场面一时无二。
当时喜宴,除却文人家家中出了些事情,只是送了份礼过来,人未到之外,其余武林人士莫不来此祝贺。
那时场面,当真是前无古人。至于是不是后无来者,还有待商榷。
然而这样的繁盛景象之下,有着怎样的隐情,除却当事人之外,恐怕无人知晓。
就如同那一日坠下山崖的少女是否还活着一样。
除却当事人,无人知道。
自谈、皇两家婚事之后,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两年之后的武林大会,以及,圣明月宫。
三个月前圣明月宫宣称除却宫主浅月箫之外,又立一少宫主。
同时还发布了消息——两年后武林大会,圣明月宫当到场请教。
而今,武林诸人莫不期盼武林大会召开,只是他们大多数都心想的是要目睹两位宫主的真容,圣明月宫的武学,似乎显得在其次了。
圣明月宫。疏月楼。
一身玄衣的少年问坐在椅上的人:“你确信武林大会之前找得到她?”
椅上的人微微笑了一下。他的半边脸隐在暗处,只是露出的半边显得他还有些稚弱。他开口道:“嗯……大概。”听声音显然也是个少年。
玄衣少年一挑眉:“大概?那你们这两兄妹实在是让我无奈了。”
椅上少年笑了一笑,喝了口茶,不温不火地道:“我走之前,她给我一张纸条。”
玄衣少年“哦”了一声:“写了什么?”椅上少年道:“一句……算是诗吧。”他微微抬了抬下颔,念道,“秋菊不借东风力,节气到时自开颜。”
玄衣少年扶额:“……她的意思是,等她自己来找我们?她知道圣明月宫在哪里么?”
椅上少年抿了抿唇,犹疑道:“大概是……不知道。”在玄衣少年说话之前,他缓缓地道,“总之,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有办法的。”他又喝了口茶,微笑,“我们只要等待就好。无需太担心,非墨。”
【七日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