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依房间后面是一片不小的白桦树林。
从窗口跳出,突然就见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摔在地上。那黑影动作与反应都十分轻巧灵敏,伸手在地上一按,卸力向旁边就地一滚,然后安然站起。
皇北依看着那人站起来,才开口:“依菲,你睡觉睡得从树上掉下来了?”那黑影,也就是皇依菲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说:“我也不清楚。本来不是很困,突然就睡着了……”她猛然张眼,“——等等,刚刚不是还在大厅,怎么又跑到这里了?”
“……”皇北依沉默半晌,才问,“你睡迷糊了?”皇依菲斩钉截铁:“不可能!我脑子还没坏到那种程度。”皇北依理了理身后的头发,问:“那,你记不记得一个穿白衣的少女?很漂亮。”皇依菲斜着眼看她:“你说她很漂亮?”皇北依听她语气,奇道:“你不觉得么?”皇依菲忍无可忍翻个白眼:“我根本没有见过她!”皇北依更奇怪:“那你干嘛用这种语气问我?”皇依菲:“……我只是比较奇怪你居然还有认为漂亮的人。连你师傅你都没觉得怎样,居然还会说别人漂亮。”皇北依:“……我确实没觉得师傅长得好看。可能看习惯了。”皇依菲:“……可能是你看你自己看习惯了。”皇北依闻言面无表情:“别忘了,我从不照镜子。我只是看你。”皇依菲:“……”
终于皇北依估计再说也都是一些废话,一挥手:“我出去走走,依菲你别跟着我。去房间里睡觉去,只是要当心别让皇北月和叶疏然碰见。”没等皇依菲应声,她一个转身滑步,惟见一片朦胧的水蓝闪过,居然人已不见。
瞬间出现在另一方位的皇北依还在思考皇依菲的话。
依菲说,她没看见那个穿白衣的少女?
即使是那少女隐身,但是既然皇依菲在房间周围,这说明她最起码是自己过来的。可是她居然说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皇北依是不相信皇依菲会骗人。最起码,应该不会骗她。
但是如果皇依菲的话没有错,难道说自己只是黄粱一梦?
——如果想要求证,那么唯一的办法只有到客栈大厅去问那一拨人。
想了一想,皇北依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刚一转身,恰巧一阵清风过耳,那过耳的风中,分明有着一缕乐音。
皇北依一怔。驻足。
一段一段破碎的音律便传入耳中。
皇北依微微眯起眼睛。——这是,很温柔的音乐。即使只是残破的片段,也可以听得出来。这音乐,十分温柔。
温柔到身畔随风而动的白桦树投下的影子都没有夜晚那种阴森狰狞的感觉。
稍微犹豫一下,皇北依循着乐曲的方位走去。
停住脚步完全是因为被吓到。
眼前仍旧是白桦树,但是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眼前的白桦树密集的围成一个圈,乍看起来,好似在保护着什么一样。
乐音从中传出。至今已经可以听得分明,是箫声。而同箫声一起流泻而出的,还有光。
温柔的,青金色的光芒。——萤火虫。
不是没有见过萤火虫,但是像这样,发出的荧光都可以照亮一片区域的青金色光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需要多少萤火虫?
皇北依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天色,飘然一个闪身,穿过了白桦树的围栏。
围栏中的景色很美。
皇北依靠在一颗白桦树的树干上,看向前方。
——一颗散发荧光的树。
其实荧光并不是树散发的,而是绕着整棵树飞舞的流萤。
那些萤火虫所散发出的光芒,将这棵树映照的纤毫毕现。
这棵树主干大概有三人合抱粗,树冠如伞一般撑开,遮盖了一片空地,致使那一圈地表的杂草并没有其他地方茂盛。而树的叶子也十分奇特,似乎是枫叶,但是又只在每一片叶子尖端带着一点金红的颜色。
皇北依眯起眼仔细看了看。
——似乎是,火迷树?
火迷树,将这名字延展来说,被萤火虫迷恋的树。
吹xiao的人就站在火迷树下,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远远看过去,似乎有些纤瘦。
他微微低垂着眼睑,放任自己的手指随便按在哪一个箫孔上。完全不按曲谱的音乐,却偏偏那样温柔。只能让人想到——这个人,也是十分温柔的人。
皇北依靠着树干坐下,闭眼。
此夜正好,风清云浅,有人吹xiao。
曲声戛然而止。
脚步声传来。
皇北依有些诧异的抬眼,看到吹xiao的少年走过来,脚步轻缓。走到她面前。
少年侧了侧头,叹息一样的吐字,问:“谁?”声音像是薄胎细瓷一般精致温柔。皇北依只能说,很符合他的形象。“抱歉,打扰到你了。”皇北依微笑,看着少年的眼睛。然后一怔。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水一样澄澈,似乎可以倒映出天光云影。但是……但是很空。不茫然,很空。
他看不见。
皇北依转开眼。看见几只萤火虫停栖在草尖上,闪着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少年听到她的道歉,怔了一怔,笑,很是温和:“啊,没关系。”
一时便是寂静,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北依在地面上划字。
平湖天镜暗生光,明月未染夜未央。
浅云弄箫别疏月,玉树琼枝挂晚霜。
划完之后,看了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这种句子。
只是下意识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