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春衫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儿没把他千年老腰闪着了,镜子里完美的容颜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他赶紧揉揉鼻子怕鼻子里有什么不雅的跑出来,不满道,“谁背后说我坏话呢?”
旁边本来安安静静在替他写文书的小叁,被他颇有力道的喷嚏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这张长长的讲演文书差点儿就毁了。
他本来老被春衫指示做这做那的心中满是埋怨了,又被这一吓,他火气儿攀升直接撂了笔撸起袖子就冲着春衫嚷嚷着:“我!我骂的!怎么着了吧!”
小叁冰蓝色的眼睛化作了一把冰刃往他身上乱戳,春衫轻轻一晃就躲过去,反而四两千斤一般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一大一小两个飘逸的妖立刻就在镜子里现出来。
他满意看着自家小狐狸倔强又不满地表情,觉得特别喜欢,忍不住宠溺道:“小狐狸乖,你别生气嘛,是不是我要离开了你舍不得啊!没事儿,灭族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嘛,玩儿了我还回来,你说要什么吧,我给你从人界带回来!”
“什么灭族!人家金华大人都说了,是帮助任族,秋伯与我有恩,你得好好帮他们才行!”
他炸毛。本来他是人界一个百年的小狐狸,秋伯祝他成妖,如今虽然不在人界走动,但既然任族有难,自家主人能奉命相助自然比什么都好。虽然不知道王座怎么吩咐的,但是自家主人总不正经,总是说些废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而且他低头一瞄主人溜进他领口的手,不满威胁道,“手老实点儿!”
一口咬住他的手,春衫吃痛丢开小狐狸,后者得意地一溜烟不见了,只剩下春衫一个人对着镜子,一个辽远的声音清亮亮传来,特别礼貌道:“自己写那破玩意儿吧爷不伺候啦!”
一声淡淡的笑声仿佛于虚无缥缈处传来,这声音比春衫的声音更有黏性一些,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理理自己的袍子,好不容易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可以出发了,想必那人就轻松拢了个件衫子,系带都懒得,定是比自己快得多了:“你都准备好了?”
果然他“嗯”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竟然还多解释了一句:“我不必着你那般服饰,也无甚需要准备的。”
他声音飘扬自遥远的妖界那一边,与自己这一边至少是有万米之远,中间勘勘隔一片狭长的长龙碧海,这源于五行妖与生灵妖之间素来的本源之争论,是生灵一般的轮回与生老病死,亦或是元素不变独尊五行。春衫与金华缘分长久数年余年都有了,早对这争论无甚兴趣,不过金华惯住在暖一些的地方,好让他穿得骚气,故而二人较远。
一边把最后喜欢的一个银色耳钉别上,春衫忍不住抱怨:“你说王座究竟是什么个意思?要我们两个过去人界,是要我们把那个什么国的给全灭了?我还是挺担心的,你说我多久不和人交手了,要是不小心烧起来或是打开了什么灰洞之类的把半个大陆都……”
像是想起之前类似的事情,金华嘴角忍不住上扬倒是没有回答他。
春衫抱怨像是停不下来:“修妖史的事儿还忙到一半呢,干嘛非得找我去帮那族之人啊!”
金华一句点出要点,答他疑惑:“若有你这样的博苑师长镇住全场岂不显出妖族重视?”
无妖不知的妖界之史中,掩藏的部分则是:任族曾世代为妖族舍命这一点。如今能从洞察天地的“明世方”之中也看见,人界杨氏一族只手遮天,任族风雨飘摇,这一代的巫子更是全数流放。
春衫为人洒脱,但被恭维总是受用的,况且对方可是不轻易说人好的金华啊,经不住他也得意了起来。
想起来巫子流放的事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诶,等等,我怎么听说的是这会儿还有一个巫子已经逃了啊。”
“是吗?”
金华眼神含着笑意,那个小小的身影藏着的秘密,看来接下来的妖界,必定得被搅起浊浪滚滚了,只笑不语。
那边的春衫看不见他神色,也是无趣。他殿中是个方池,常年结冰,如今他一挥手冰变成了水,应该也是出发的时候了,他道:“哎,不管了,反正依王座的习惯,还是咱俩看着办就成?”
“嗯。王座不是常说‘凡事有个度就好’。”
春衫听他又这样说,只有叹口气:那是他不知道怎么指挥、怎么作王吧。忍不住又道:“我早说了,比起你他当王座,你……”
金华猛然严厉打断他:“春衫,话我都说了多遍,你向来不尊权位,祭司,王座,身份罢了,如今你怎这般执着于此?
听他“发怒”,他也不怵,好你个金华,装呗。他只是哈哈哈笑着:“我反正是要和这些人好好玩儿一下的,看他们能不能让我开心开心了。”
和他们玩儿,金华失笑:“是你去玩儿别人吧。”
“嘿嘿,你懂我!那,人界见。”他身形轻展,犹如一只纸鸢一般落在那一方池中,瞬间消失了,而水池也重新结成了冰来。
门外珠帘响动,小叁想起来博苑里的老师说了今年的新生招收又生源不足定要同他商量来着,进来就发现一点儿他的踪影都没了。低着头,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稍显失望的脸。
“也不说个再见。”
这一面,金华也打算走了,他手一挥,一道似乎看不见的天梯忽然出现,掸了掸袍子,他轻踏底层一步便开始如同猜在棉花上一般向上飘去,一面,他闭上眼,心中渐渐显出一个鼎来,那边是“明世方”了,只见里面慢慢显出一些影像来,同时还远远传来声音——
哒哒的马蹄和滚滚的车轮无一不是焦急,年轻的武状元再打马,马嘶一声,似乎已经不堪这劳累一般,但武状元的眼里仍没有放心。
好容易出了村庄,似乎又要开始一段荒无人烟的田野之旅,官道上是一层雪,都快结冰了。马时不时打一下滑,车里的小女孩开始还惊呼,后来都只顾着不要晃动得太厉害,干脆连惊叫都忘了。
忽然,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一般警觉起来,那声响渐渐更加清晰起来,他额上的汗渐渐渗透出来,回过头来,语气中竟是决绝:“不归,抓好了!”
得到里面的回答,他重新看向前方,尽管不忍一般依旧挥起马鞭,用从来不用的大力对着它就是一鞭道:“我们的性命就全交于你了,跑吧!驾!”
那马吃痛,嘶吼一声让他也不忍,然后像是疯了一般撒开蹄子无尽的道路狂奔起来。
他们的马车之后,一队装备精良的马队正带着冷冽的风势如破竹地追上来。
“武状元活捉,巫子当场格杀勿论,杨将军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