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
伊斯兰教在日本的历史很短,据说是在本世纪20年代初才从苏联地区引进,主要是外籍穆斯林的足迹跨进扶桑。直至50年代,也只有少数日本人皈依伊斯兰教。近几十年又有所发展,迄今约有穆斯林2.5万人。在总人口为1.2231亿的这个亚洲大陆东岸的岛国,比重极少,何况其中还包括不少来自各国、并非土著居民的穆斯林。
尽管穆斯林人口寥寥可数,但近年来日本对伊斯兰教和阿拉伯经济、文化的研究,能量很大,不容低估。非穆斯林学者对研究伊斯兰教具有浓厚的兴趣,能熟练地掌握、运用阿拉伯语者大有人在,涌现出了可观的成果。穆斯林世界各国侨民,汇聚以至定居日本国者,也逐年增多,惹人瞩目。
1989年10月下旬,以“伊斯兰的都市性”为中心议题的第一届国际学术讨论会(InternationalConferenceonURBANISNINISLAM)在东京揭幕。我应邀参加了这次有五大洲学者出席的学术交流会,会上宣读了被约定撰写的论文《EverydayLifeofchineseMuslimsinBeijing》(《中国北京穆斯林的生活方式》),并听取了与会各国学者取材广泛、新颖的专题报告,耳目一新。同时借首次东渡扶桑、访问邻邦之机,顺便了解了一些日本有关伊斯兰教的情况。
在利比亚籍华裔学者、日本伊斯兰中心理事FadlullahChang的热情接待和亲自陪同下,我重点访问了东京的有关机构。还承日本友人、东洋文库研究员梅村坦先生和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滨下武志教授的邀请,先后参观了他们所在单位的研究机构和图书资料,且有幸两次会晤东洋文库理事长、著名老学者榎雄教授(只惜会见后不到两星期,这位老人就于11月5日突然病逝)。又蒙东京外国语大学亚非言语文化研究所中岛干起先生专程陪同到京都、奈良等地游览三天,活动内容极丰富。但由于逗留时日有限,议程紧张,只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地看个一鳞半爪,当然不可能获得较理想、完整的印象。更何况此行主旨在于参加学术讨论会,来去匆匆,目不暇接,只不过捕猎了若干零星琐碎的感触而已。
穆斯林社团遍布东京及全国
据1988年元旦的统计数字,拥有1192万人口、约462万个家庭的东京都,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为5508人(其中特别区23个共约834万人,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甚至高达l3901人)。这不仅是日本国而且也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第一大都市,我夜间飞抵成田空港,在乘车至下榻的宾馆途中,初步领略了它的地广人稠、交通繁荣。十几个小时后在F·A.张先生陪同下,我重点参观了市中心的繁华区,访问了伊斯兰中心(IslamicCenter)。
这是一座五层楼的建筑物,位于东京都世田谷区大原1—16—11号,座南朝北。跨进大门,可看到右侧有一个庄严肃穆、绒毯铺垫的、规棋不大的礼拜毅。在一楼办公室,见到的第一个穆斯林,是一位戴着黑纱盖头的日本小姐。她用阿拉伯语亲切地向我道“色兰”(Assalam)表示欢迎。在二楼,正式接待的是伊斯兰中心常驻理事、宗教法人穆罕默德·阿布杜拉赫曼·绥迪格(MuhmmdAbudRahamanSddg)先生,原籍巴基斯坦。穆斯林会晤,一见如故。我向他谈及1985年访问巴基斯坦,在卡拉奇逗留半个月被热情款待的情景,更觉亲切。他关切地仔细询问中国穆斯林的情况,并向我详细介绍伊斯兰中心在日本的活动,还送给我新近出版的有关书刊。
F·A.张先生又陪我参观了整个中心。这里设有图书阅览室和开办阿拉伯语讲习班的教室。
大楼始建于1965年,当时称为“世界伊斯兰中心”,1974年才改名“伊斯兰中心”。在寸土如金的大都市东京,有了这块阵地,伊斯兰教的文化宣传与交流,得以顺利开展。
在面积为2164平方公里(约占全国总面积的0.6%)的东京都,几乎找不到穆斯林饭馆,也看不到有诸如阿文标志或招牌的铺面。像我这样一个人地生疏、两眼一摸黑的异乡旅客,要想探访伊斯兰教踪迹,如大海捞针,更不用说到整个岛国去“捕风捉影”。这本来是一个以神道教和佛教为主体的国度,神道教约占总人口的84%,佛教约占75%(按:日本居民大多同时信奉神道教和佛教,故统计比例数有相互交叉情况)。基督新教和天主教信仰者加在一起,仅占0.8%,伊斯兰教的比例微乎其微,难以作精确核计。尽管如此,近年来,有关伊斯兰教的组织、社团、寺院,如雨后春笋,遍及东京和各地。光是在东京,就有社团13个,在京都、大阪、名古屋,各有2个;此外,在横滨、神户、广岛、德岛、金泽、仙台、小田原和北海道,也各有1个,共达27个。
这些社团,包括成年人学术团体,青年、妇女和学生组织,其中还有一个设于印度尼西亚驻日使馆,可能是侨居日本的外国穆斯林组织。
至于聚众礼拜的场所,规模较大、人数较多者是每周金曜日(星期五)在东京和神户两地聚众礼“主麻”(Jumua)拜的清真寺。其他各社团也都有计划内的种种活动。于此,可窥知日本穆斯林组织分布和发展概况之一斑。令人遗憾的是由于活动日程安排得很满,又不熟悉交通路线,未能挤出时间在“主麻”日亲往清真寺获直接见闻,缺乏第一手材料。
浮光掠影的初步印象是:在日本姗姗传迟的伊斯兰教,正有方兴未艾的崛起趋势。
伊斯兰教书刊琳琅满目
在伊斯兰中心的阅览室,我看到许多有关伊斯兰教的经典、刊物和宣传书籍。
《古兰经》。记得早在本世纪20年代,我国出版的第一部通译汉文本《古兰经》,是由汉族学者铁铮据坂本健一的日译本转译的,1927年在北平中华印制局刊行问世。而今,我国的通译汉文本已达12种,维吾尔文和哈萨克文译本各1种。在日本,目前广泛流传的是与阿拉伯文对照的新译本,得到麦加的伊斯兰世界联盟赞助,由日本穆斯林协会发行。总负责人是该协会会长五百旗头阳二郎先生。以三田了一先生的译注本为基础,经过集体核校修订后正式出版,计有编集委员4人,助编者11人。我被赠予带回国的版本,是1983年东京市第一法规出版株氏会社印刷的16开精装本。卷首有8篇用阿文或日文撰写的序言与说明,卷末附有按日语字母编排的索引。正文部分共808页,全部按章节次序分段编排。每章标题下均有对该章的说明文字,简介其主旨和颁降的时代背景,正文分左右两栏:右栏系阿语原文,左栏是相对的日语译文。页尾多附有脚注,释文编号按章累计,如第二章《雌牛》(全经最长的一章)共286节,占篇幅57页,计有脚注217条,第108章《润泽》(最短的一章)仅3节,独占1页,有脚注3条。编排显目,字迹清晰,印刷精美,装帧严肃。据说,在伊斯兰中心举办的阿语学习班,也开设《古兰经》课程。
关于伊斯兰教读物,除陈列大量阿文、英文书籍外,还有不少日文编印的小册子,包括.
(1)宣传宗教教义的常识读物。如《伊斯兰教概说》、《伊斯兰教入门》、《伊斯兰教的信仰》等泛论性读物,及分题讲述的《礼拜》、《断食》(即“斋戒”)、《喜舍》(指“天课”)、《巡礼》(即“朝觐”)的小册子。
(2)理论性专著,涉及不少课题。如《伊斯兰教与科学》、《伊斯兰教与社会责任》、《伊斯兰教政治理论》、《伊斯兰教与和平》、《伊斯兰教与人权问题》、《伊斯兰教与声性》、《伊斯兰教的传统与现在》、《近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伊斯兰教经济》、《伊斯兰教的教育哲学》、《伊斯兰教的医学》和《伊斯兰教的美术》等等,既是相对独立的单行本,又可组成一套系列丛书。
此外,些穆斯林社团还有自办的报纸或期刊。以前,曾见过日本穆斯林协会奥野英树先生主编的《伊斯兰教》4开小报,此次到东京,又看到伊斯兰教中心主办的机关刊物《和平》季刊,于每季季首(即1,4,7,10月的第一日)出刊。我去访问时,已出刊至第43期(19)89年10月)。承宗教法人穆·阿·绥迪格先生惠赠三、四季度出版的第42和43期,系大32开本,每期80页左右。封面和封底均有彩色照片和插图。其栏目和内容,大体有:(1)卷头言。概述伊斯兰世界当前形势,并推荐本期刊登的重点文章。(2)经典教义专栏。首列《古兰经》选段或语录,除阿拉伯原文外,分别附有英、日译文。再列《哈底斯》(圣训),用阿、日文对照编排。(3)伊斯兰教论集。通常均选刊论文四五篇,内容涉及范围很广。(4)特辑专稿。各期侧重点不同。(5)通讯报道。国内、国际兼顾。(6)伊斯兰教知识。多系简短文章。(7)读者论坛。答读者问。(8)阿拉伯语讲座(系列连载)。辅导学习阿语日常会话,句子和单词均有英、日译意,并以日文注音。刊物办得生动、活泼,图文并茂,融学术性、知识性、可读性于一炉,也是交流信息、了解伊斯兰世界的窗口。
在东京大学、东洋文库、中近东文化研究中心的图书馆,以及街头路过的书店中,我们也曾匆匆扫视、泛泛浏览了陈列伊斯兰教读物的书架,真可谓汗牛充栋,琳琅满目,各语种兼备,让人眼花缭乱。出人意外的是在中文书籍中,我所见过的读物,包括解放前后刊行的、民间翻刻、书摊私售的,在书库中几乎都能找到,甚至有从所未见者。于惊叹人家资料丰富、搜罗殆遍之外,也自愧孤陋寡闻,视野有限。
学术研究活动渐趋繁荣
至于有关阿拉伯和伊斯兰的学术研究,除设有专门机构或有组织、有计划的课题研究外,在不少高等学府和科研系统,60年代以来,相继有成果问世,并形成理论研究队伍。据东京大学文学部教授、东洋文库研究部长、日本伊斯兰协会理事佐藤次高先生向我提供的局部线索,可知有多个出版专著的学者,分列如下。
(1)前岛信次(庆应大学),5种(列3种):《阿拉伯史》(修道社,1968年),《通往阿拉伯学之道》(日本放送出版协会,1982年),《东西文化交流的诸相》(刊行会,1971年)。(2)井筒俊彦(前庆应大学),4种(列2种):《伊斯兰文化》(岩波书店,1981年),《古兰经的诵读》(同前,1983年)。(3)岛田襄平(中央大学),3种(列2种):《伊斯兰国家与社会》(岩波书店,1977年),《伊斯兰教史》(山川出版社,1978年)。(4)板垣雄三(东京大学),3种(列2种):《阿拉伯的解放》(平凡社,1974年),《科威特危机的剖析》(编集,第三书店,1990年)。(5)家岛彦一(伊斯兰研究会):《蒙古帝国时代的印度洋贸易》(东洋学报,1976年)。(6)宫治一雄(亚洲经济研究所):《非洲现代史》(山川出版社,1978年)。(7)木村喜博(同前):《东阿拉伯国家形成史的研究》(19)87年)。(8)中村广治郎(东京大学):《伊斯兰思想与历史》(东京大学出版社,1977年)。(9)汤川武(庆应大学):《6—12世纪阿拉伯叙利亚学校的发展》(《史学》50期,1980年)。(10)佐藤次高(东京大学):《中世纪伊斯兰国家与阿拉伯社会制度的研究》(山川出版社,1986年,计529页),《伊斯兰教事典》(平凡社,1982年),《概说伊斯兰教史》(有斐阁,1986年)。(11)奥野英三(京都大学):《中亚的历史》(讲谈社,1977年)。(12)八尾师诚(东京外国语学院):《伊朗立宪革命与新闻》(山川出版社,1983年)。(13))铃木董(东京大学):《奥斯曼王朝的大宰相与宰相们》(19)86—1987年)(14))山内昌之(东京大学):《现代的伊斯兰教》(朝日新闻社,1983年)。(15)崛川彻(京都外国语大学):《帖木尔王朝末期的内江》(《东洋史研究》1977年)。(16)坂木勉(庆应大学》:《19世纪伊斯法罕的都市构成》(《史学》1980—1981年)。(17)小松泰(国际大学):《现代伊斯兰教处于宗教势力与政治的对立中》(日本放送出版协会,1987年)。(18)加纳弘胜(津田塾大学):《中东伊斯兰世界的社会学》(有信堂,1989年)。(19)大家和夫(津田塾大学):《作为异文化的伊斯兰教》(同文馆,1989年)。
关于中国的论著,亦附带略举几项:
(1)田坂兴道,《中国回教的传入与发展》(东洋文库,1964年)。(2)中田吉信,《西北回民起义考》(《就实女子大学史学论集》三,1988年)。(3)掘直,《南疆的水利调查》(《中国水利史研究》十二,1982年)。(4)片冈一忠,《撒拉族史研究序说》(《大阪教育大学纪要》廿八,1980年)。
以上所举专著书目或篇目,除少数系英文撰述外,大多数是日文本。还有一些著述,因标题多夹杂其他语种的日文对音,笔者亦不通日语,未能逐一列举。自然也不可能读懂原著,仅作粗略简介以见一斑。总的观感是:穆斯林占绝对微弱少数的日木,在学术领域,对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研究,确实呈现方兴未艾、逐年增加的趋势。关于“伊斯兰的都市性”国际学术讨论会,已制定了逐年举行的十年规划,第一次会议于1989年10月在东京举行,与会者300人,国外学者62名,其中我国有我和福建社会科学院陈达生先生两人应邀参加,第二次会议于1990年11月在东京举行,约240人出席,我国有宁夏社会科学院余振贵先生一人参加。会议论文除在开会期间已编印成辑分发外,目前正在积极准备正式出版英文汇编本。
(原文刊载于199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