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良人是路人。”莞水仙有些黯然的笑笑说道:“之前只觉得这句话很悲伤,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并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的绝望。”
“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怕是在世人眼里,也都是最好的容身之所吧。”闵倾城试探道。
“是啊,身体上是富足了,可是心灵上呢?若是人来着世上一遭,只为了衣食,那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家父时常对我说,当今圣上是一代明君,如今太平盛世,想必皇上也定是有勇有谋,可不管他在社稷上有何贡献,他都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加之后宫还有那么多嫔妃,我们就算一招入选,又能得宠多久呢?往最坏打算,若是再过几年,皇上驾崩了,那……”
“这话可说不得!”闵倾城连忙捂住莞水仙的嘴:“若是被人听到,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你疯了么!”
“也许吧。”莞水仙摇了摇头,唇角虽然带着笑,却已是愁容满面。
闵倾城自是清楚,莞水仙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之人,今日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也绝非是只是刚巧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偶然。可毕竟有过前车之鉴,闵倾城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道:“那既是如此,你又何苦来这里参加选秀呢?”
“寻常人家的嫁娶,皆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官宦人家,便更是由不得自己了。既是朝廷有选秀之年,未嫁娶女子不许婚配这样的规矩,那么我们莞家,定是要有一个女子入宫的。我不情愿,妹妹们比我还小,自是更不情愿,我作为家里的长女,总归要担起些责任来才对啊。”莞水仙像是忽然充满希望一般,一张脸再度盈满笑意:“不过,我已经有了打算,若是前几轮就被淘汰,那我们莞家定会遭人耻笑。所以,我会在最后殿选的时候故意出丑,在宫里呆上几年,也算是个好去处吧。总比在家里,听爹娘唠叨来的好。”
“我们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宫,怕是也年近三十了,你就不怕嫁不出去了?”闵倾城半是打趣半是忧伤的问道。
“怕什么,若是没有称意的男子,倒是还不如不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莞水仙眨眨眼睛:“你呢?”
“也许……我也会如你这般吧。”闵倾城若有所思的说道。她依旧不敢完全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可对于莞水仙,她却也有种莫名的信任。她纵使不愿多说,却也不愿对莞水仙说谎。
莞水仙倒是眯起眼睛笑了:“那我们倒是姐妹同心咯。”
闵倾城笑笑,半晌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等下起床时,有人发现我们没在屋里,那怕是麻烦了。”
“好呀,那我们走吧。”莞水仙站起身,拉着闵倾城的手往回走,像是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闵倾城一个人的梦呓。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外面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敲锣声。闵倾城刚刚睡着,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简单的梳妆一番,便跑出门去。屋外,管事嬷嬷正一边用力的敲着锣,一边脸色阴沉的望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闵倾城连忙站好,一边偷偷环视着最先出来的都有哪些人,秦湘依旧衣袂飘飘,像是早有准备,其他人则是东倒西歪叫苦连天。闵倾城的目光与莞水仙相对,同样顶着硕大黑眼圈的莞水仙对闵倾城微微笑了笑,算是惺惺相惜。
又过了好一会儿,人才陆陆续续的来齐。管事嬷嬷语气严厉的开了口:“各位小主早,各位既是来到了宫里,便是要守宫里的规矩,与你们在府中不同,若是睡到日上三竿,可怕是要坏了规矩。还有,容貌礼仪对于女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因此不管出了什么事,各位小主都要顾好自己的仪态。好了,刚刚最后出门的三人,你,你,还有你;仪表最不得体的三人,你,你,还有你;最后是最爱抱怨的三个人,你,还有你们俩,都跟我过来。其他小主稍安勿躁,稍后会有人把早膳送到你们的房间里。”
闵倾城四下看着,这些站出来的人都是些不生不熟的面孔,入住安秀宫第一天,便给嬷嬷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怕是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闵倾城正想着,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寝衣的女子,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莫小乔。闵倾城不免有些好笑,若是莫小乔这副模样被莫员外亲眼所见,怕是她也就不会如此嚣张了。
闵倾城回到房间,臧雪丹便叽叽喳喳的抱怨个不停,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在房间里转圈。闵倾城懒得看,靠在床沿上闭目养神,可从臧雪丹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中,还是可以听出,她是在替莫小乔担心。
与其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自己。闵倾城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送了早膳上来,不得不说,宫里的吃食的确是极好的。闵倾城本没什么胃口,可喝了一小口椰子羹后,便已觉得胃口大开。桌子上摆满了足够两个人的吃食,样式繁多,每一样都精致玲珑。
“雪丹姐姐,还是来吃些吧,不然等下学规矩,怕是要体力不支了。”闵倾城不愿臧雪丹扫了自己吃饭的兴致,便好言相劝道。
臧雪丹这才坐到桌前,却依旧愁容满面。
臧雪丹夹起一个小笼包,刚要往嘴里送,门却一下子被大力推开了。臧雪丹吓了一跳,回过头,却看见莫小乔穿着寝衣,站在自己面前。
臧雪丹连忙关上门,扶着莫小乔的肩膀:“妹妹这是怎么了?”
莫小乔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她好过分,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哎,嬷嬷也是为了我们今后入宫可以顺利一些,你便不要挂怀了。”臧雪丹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