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二小姐正在书房外候着,说要见您,您看?”小侍卫微微弯腰,毕恭毕敬的说道,他的言语里满是迟疑,似乎不等老爷开口,便已提前知晓了结局。
闵老爷正在书房里静心练字,原本刚劲有力的笔画却在听到“二小姐”三个字时颤了一下,将整幅字的美感在一瞬间燃烧殆尽。
闵老爷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似乎哪怕听到关乎于这个女儿一星半点的事情,都会令他感到头疼。
小侍卫自是会意了闵老爷的意思,服了服身退了出来,立即换上一副“果不其然”的语气说道:“二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老爷现在不想见你。”
闵倾城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向后稍稍退了半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青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戏码,小姐不知乐此不疲的上演过多少回,只是,除了自己伤心、老爷厌恶之外,又换来了什么呢?
而这一次,闵倾城却没哭没闹,她的背挺的笔直,似是有着说不出的虔诚。
青梅不明所以,却也还是跟着跪了下去。
“二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侍卫带着些嘲讽似的说道。
“你尽管当你的差,不必理会我,只当我不存在就好。”闵倾城冷冷的回答。
小侍卫不再劝阻,乐得自在的安静值夜,仿佛不需要闵倾城开口,她也从未存在于自己眼中。
终于,明月已然高悬,闵老爷放下毛笔,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背。他望了望窗外,知道天色已晚,便忽的一下拉开书房的门,打算回房就寝。
猝不及防,跪在书房外的那两个单薄的身影,让闵老爷心里一惊:“你又跪在这里做什么?”
闵老爷的声音里没有怜爱,满是斥责。他一面说着,一面拔腿而去。
“爹可否听女儿一言?”闵倾城却唤住了闵老爷,声音不大不小,却铿锵有力。
见闵老爷停住脚步,闵倾城连忙继续说道:“女儿自知娘亲走后,爹尽心尽力将我抚养成人,而今爹要送女儿出嫁,女儿却哭闹不止……”
“你说这些做什么?”闵老爷似乎已在愠怒的边缘,不知为何,这个女儿原本是自己最疼爱的一个孩子,可如今看着她的脸庞听着她说着自己最爱之人的故事,竟只觉得恼怒。
“不,女儿要说。”闵倾城却依旧固执:“是女儿错了。自古以来便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爹和二娘让女儿嫁与何人,女儿便要嫁与何人。可女儿却又哭又闹,非但没有理解爹和二娘的苦心,反倒还让旁人看了笑话。是女儿不好,还请爹不要怪罪女儿。”
闵老爷微微一愣,转过身来将信将疑的说道:“你真的愿意嫁了?”
“女儿不瞒爹,女儿心里并不情愿嫁给王大人的儿子,只是爹娘对我有生养之恩,女儿今生本就无以为报。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为爹娘分忧,女儿自当牺牲小我。之前是女儿太过自私,女儿知错了。”闵倾城低眉顺目,口中吐出的字句虽然简单,却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哎。”闵老爷叹了口气,走上前扶起了闵倾城。闵倾城微微抬起头,白皙的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机隐藏的更为深刻。
“倾城啊,不要怪爹心狠。”闵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娘啊,本就去的早,今年有恰逢你的本命年,犯了太岁。人家道士说了,若是不将你嫁与一个命薄福薄之人,我们闵府上下,必将有血光之灾啊!爹不怕死,可是,这府上,还有你的二娘和你的兄弟姐妹,若果真如此,那我们闵家的百年家业,岂不就……这王大人的儿子啊,虽痴傻,可家境极好,你若是嫁与他,虽失了幸福,也算是得了富贵吧。”
“爹的谨记,女儿自然铭记于心。”闵倾城将那一丝嘲讽隐藏在身后,换上一副愧疚的面具,恭敬的说道:“先前是女儿不懂事,惹了爹和二娘烦心。您放心,女儿定会恪守妇道,不给爹和娘丢脸。”
闵倾城说着,再次退后了两步,径直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爹请受女儿三拜,这第一拜,感谢爹娘养育之恩!这第二拜,请爹原谅女儿不能再在爹的左右尽孝!这第三拜,恳请爹在没有女儿的日子里多多保重自己!”
三个借口,三个叩拜,闵倾城说的字字深情。而闵倾城的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若是自己离开了闵府之后,便从此与闵家再无瓜葛。
闵老爷从未见过这个任性骄纵的女儿如此模样,一时间,反倒是怀念起那个搂着自己脖子没大没小的丫头。他上前一步,想要扶起闵倾城,闵倾城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在青梅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
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翌日一早,苏泽立便闻讯赶到闵府,将闵倾城约到后山上急切的问道:“倾城!我听说你答应结亲了?是真的吗?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闵倾城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苏泽立的眉眼还是如先前一般英俊,只是自己在望着这张脸的时候,却彻底失去了曾经的脸红心跳。这个苏泽立,当真如他所说的那么爱自己么?上一世,自己为他付出了一生,就连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可也不知是否看的真切,闵倾城竟隐约记得,自己曾在人头落地的一瞬间,看到苏泽立与闵嫣然站在人群里,笑得一脸得意。
“自然是真的。”闵倾城回过神,将自己的袖子从苏泽立手中抽了回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让我嫁与谁,自是有他们的道理,我们做子女的,又怎好固执己见,给爹娘凭添苦恼呢?”
“可是,倾城,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一世,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苏泽立一字一顿的说着,情到深处,眉头已然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