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欢神智未醒,举着佩剑连跑几步,大吼着,“休要逃!”
耳边呼呼的风声逼来,吹得人冷耳凉,一股厚重的冷风迎面打来。聂无欢冷的浑身战栗,脚步稍下迟缓,当他再次抬头,终于清醒过来,瞧着胸前的伤口,想起那黑衣人的面容,才明白段清清与那面的黑衣人已经没入黑夜不知所踪。
他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聂无欢昏死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眼前已经是百日光亮。
身侧的小山哭红了眼,焦急上前,“王爷,我姐被关进去了,我怎么办?”
聂无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对他说道,“我会想办法。”
“我姐说会没事,可我怎么觉得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那副将也说我姐是罪魁祸首,理应被关押,并且还要用刑。”苏小山哭泣着,一面抹着泪一面诉说,心底比所有人都委屈。
“什么?”聂无欢低喝,挣扎着起身,低头一看,胸前的伤口竟然如此严重,除去那只飞镖的位置,那里曾经的刀伤也被豁开了一跳口子,现在被人将烂肉割除,还没有上药,皮肉外翻,流着血水,好不吓人。
“关押在何处?”聂无欢亦是惊讶,奈何副将做的也没错,若不是如此,那最近几日出事军中受伤的将士心中难以平复,毕竟守卫边塞才是重点。苏酒那丫头心里不瞬,捶他两下就过去了,可眼下人没了,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一时竟也方寸大乱。
“在城里的大牢。我想去看我姐,副将说不允许,要等王爷醒来后再多定夺。王爷,我要去看我姐。”苏小山急的团团转,自己的亲姐就这么被掳走了,你身为王爷不作为,实在说不过去,这回还不着急救出来,日后定然要给你和我姐之间使绊子,看你还如何追女人。
聂无欢摇摇牙,忍去剧痛,对他点点头,“我会去处理,你好生待在这里。”
“王爷现在就要去吗?”
“是!”
聂无欢打马而去,小山也跟在后头,可他中途却没追着聂无欢去城内,而是去了周祥家里。
到了周祥院内,小山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个完,摆脱周祥要将苏酒务必带回来,从未见过此时的小山急的满头大汗,眼泪水不断的往下流,抽噎声不断。
周祥听得此事,没有细问,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就叫人驱车赶去了城内。
四下打探一番,确定了苏酒的具体位置,买了药草和吃食,就急急的往官府大牢里跑。
到了大牢之内,他还不忘给这里看守的人送银子塞好酒,一路下来,折腾到了天黑才算进了大牢之内。
不过今日的牢头换了人,周祥又是好一番等候。还不见来人,他开始焦急起来,正要掏出腰间的军中将军的令牌,左右想着还不到时候,如若真的不可以进去再拿出来也不迟,毕竟他不想给家里的老父亲惹麻烦。犹豫间,一转头,他瞧见了那边快速而来的聂无欢。
聂无欢匆匆行来,薄唇咬的很紧,因为伤口疼痛难忍,他脸色有些好。此刻正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咬着银牙一路走来,脚下虚无缥缈,好似踩在柳絮上一般。奈何想要探望苏酒心切,聂无欢都没来得及去看看大夫。
眼看周祥在眼前,聂无欢不着痕迹的抹去了脸上的汗痕,问他,“你来做什么?”
“额,王爷,我,我来看望一位挚友。”
聂无欢上下打量着他,瞧出周祥脸色不对,自是猜着了周祥前来的目的。不想这个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并且腿脚比自己还快,使劲瞪了周祥一眼,没说话。
“王爷,额,如若没有要紧的事儿,属下想进去了。”
聂无欢看着周祥手里的东西,本想上前去询问,并且加以阻拦。
却听到周祥急着说道,“王爷,苏姑娘有伤在身,属下特意带来了草药,我不想看着一个姑娘家受了伤还在蹲大牢,这里阴暗潮湿不说,更是湿虫遍地,王爷该知晓里面不是寻常姑娘家能呆得住的。所以,我……还请王爷通融通融。”周祥举着手里的药包,忍着身上的疼痛跪在了地上。
聂无欢知晓他有伤在身,更是知晓苏酒有伤在身,可自己也有伤在身,尤其他现在最是担心的是苏酒。于是,将拒绝的话全都吞进了嘴里,满是冷淡的看着他。
片刻后,聂无欢怒的一甩衣袖,对着外面的侍卫低喝,“这里加派人手,严加看守。开门,叫他进去。”
聂无欢不想此刻进去触犯霉头,他深知苏酒的脾气,若是此刻进去了一定会对他大吵大嚷吵得心烦意乱,尤其那丫头还会说些难听的话。他本是好意前来,若是坏了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真的不管苏酒了。
为了避免此事发生,更是为了避免他看到苏酒对周祥笑和说些对自己也不说的话。他站在那里,顿了顿,瞧着周祥走进去,于是匆匆离开。
可左右想一想,万事不能纵容那小子,若是做出什么事儿来该如何是好?聂无欢又掉头往回走。走出去几步远,他又停在远处,不想自己竟然如此小人之心,那周祥好歹也是周老将军的独子,无论样貌和品行都是不差,岂会做出这等趁人之危的事儿来,无奈摇头,就要出去。
却听,那边周祥低声轻唤苏酒的名字,他的心提起老高。
聂无欢还是没走出地牢半步,相反地是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匿在了暗处,偷偷打量着匆匆走进去的周祥,听他唤苏酒的温柔声音,不禁面色冷峻下来,心中怒骂一句,“混账!”
周祥愣了片刻,撇见聂无欢走远,他呼出一口气,将藏匿在怀里的烤鸡拿了出来,也放在了药包里,嘀咕道,“苏姑娘最爱吃的,希望不要饿着就是,哎……”
“苏姑娘,苏姑娘。”周祥提着包裹,在偌大的地牢内寻找,一路走一路呼唤。
苏酒睡得迷迷糊糊,陡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从草垫上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追着那声音源头望去,许久才回想起,自己是在地牢,而不是在周家小院儿。
“周祥,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我听错。”
周祥上前,不等苏酒说话,将东西交给她,神秘的说道,“藏好了,别叫人发现,我也四处打探四处大点才进来,不能待很久。苏姑娘,是不是伤口很疼,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你一定是被冤枉的,我回去后就托人打探,一定能将你就出去。咦,苏姑娘,是不是伤口很疼,疼的说不话,你说话啊?”
“哎,你说话那么快,我还没插上话呢,叫我说啥。”
周祥太过担忧,一时间紧张过度,不禁尴尬的笑着抓了抓头,“嘿嘿,我很是担心。哎,苏姑娘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苏姑娘出去。”
苏酒将包裹接过,几下扯开,顿时闻到了里面的香气,笑着说道,“我没担心,哎呀,周祥还带来了烤鸡,嘿嘿……我可饿坏了。”
“我就知道苏姑娘饿坏了,嘿嘿,慢点吃,明日我再过来。”
“嗯!”苏酒满足的叼着鸡腿,对周祥傻呵呵的笑。
“苏姑娘,听说你是因为卖国才被抓进来的,我听小山这么说的时候吓了一跳。哎,真是糊涂,苏姑娘岂会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也知道是误会了,我被关几天就会被放出去,别担心,喏!给你也吃。”
苏酒将另一只鸡腿拽下来递给他。
隔着栏杆,周祥摇摇头,可还是没能抵挡住苏酒那双渴望的眼神,于是伸手去接,苏酒还不忘将自己咬的不成样子的鸡腿与他的鸡腿碰了碰,“干杯,多谢周祥兄弟的探望。”
“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听了消息我就过来了,幸好家父这里的人我还能认识一些,不过听他们说苏姑娘没什么事儿,都说不清楚情况就给关进来了,看来苏姑娘会没什么事儿,可好好地一个人被关进来都受不住这里的环境,你一个大姑娘家身上还有伤,定然熬不住的。我会想办法救苏姑娘出去。小山现在在我的院子里,改日我带小山过来。”
聂无欢心头一震,要带小山过来也是由本王,你算老几?尤其苏酒可没答应你这些,自作多情。
“还是别了,小山许久不曾回家看书了。要是方便的话你给他送回家去,不过我的事儿别告诉我爹娘,就说我在你那玩儿就成,相信他们不会多想的。”
“也好,不然家里会担心,哎……”周祥又是一叹,学着苏酒的样子咬着鸡肉。
“周祥,你伤没好,快回去吧,这里很潮湿,怕对你的伤不好。”
“啊,没事,我多陪陪你。”
聂无欢眸子一冷,如两道飞镖,嗖的就射向了周祥的脖子,刺穿他的嘴和舌头,叫你胡乱多嘴,苏酒不需要你陪。
“不行,快走吧,我没事儿的,回去吧,回去后跟小山说我什么大碍,也没有被用刑,睡几天就过去了。叫他好生回家等我回去就是。”
“如此,罢了,那我就送小山回去,你在这里可要当心才是,夜里有些冷,我把衣裳留给你。”周祥起身,将衣裳脱了下来,从栏杆外塞给她。
聂无欢嗤之以鼻,这样的事儿不需要你来做,真是多余。
“周祥,你真好。”苏酒眼中含着热泪。
谁好?聂无欢在心底无声的呐喊,差一点就冲出去掐住苏酒的脖子问她,到底是谁好?
周祥心头一缩,当即决定现在就去找周老将军去将此事说明,四处找关系也要将苏酒放出来,于是对苏酒重重一点头,转身而去。
周祥一走,聂无欢从暗处走出来,看着自己刚刚从外面叫人拿进来的被褥和吃食,不禁眉头一皱,将那些东西往地上一扔,还不忘泄愤的提了提,心中嘀咕道,“收人恩惠,你与那周祥到底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那边看守大牢的牢头就走了来,恭维的说道,“王爷,若是不方便,就由小的送过去吧!”牢头在这里看守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过,自是也能理解这等小事儿,尤其会看人眼色的他,正和事宜的前来。
“王爷放心,小的不会说出是王爷所送。”牢头很识相。
聂无欢愣在那里,不吭声,想起刚刚看到的周祥与苏酒两人那种舒心的谈话,他就开始羡慕嫉妒外加恨意浓浓。
牢头不见聂无欢吭声,兀自弯腰将东西拾起,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说道,“王爷,这里夜里冷的很,咱们男子汉都受不住,更别说是姑娘家了。”
聂无欢心头一颤,一方柔软就涌了上来,轻叹一声,望着那边裹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躺在那里的苏酒,心中越发的紧张了起来,于是点点头,“也罢,不要说是何人所送。”
“小的知道。”
牢头将东西拾起,匆匆往里面,期间一路无声,即便是将东西送到了苏酒跟前,苏酒抓着他的衣袖发问,牢头都没吭一声。
将被子拿在手里,苏酒嘴角微微上扬。
瞧见苏酒满足的样子聂无欢亦是宽心了不少。
“哎,周祥,难为你了,还送这些进来,出去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聂无欢眸子一跳,温柔神色瞬间变凉,好似一道被劈开的冰面,“咔咔”的发出声响,那是他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