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之时,苏酒感觉浑身好多了,伤口也不再隐隐作痛,只是还不能大力气伸展四肢罢了。但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周祥趴在软榻上瞧着她,自起来之后苏酒就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头揪在一块儿,如何都捻不开,他以为是苏酒在为昨日的事情犯愁。周祥瞧着早已凉透的稀粥,轻声问她,“苏姑娘,是不是不合胃口?不如我叫小童再去重做。”
“没有,我只是担心小山。”
“小山?你不是说小山回家了。害怕他路上出意外?那我派人去找一找吧!他是一早离开的吗,为何我都没看见人?如果是一早离开的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即便来不及,派人回苏家看望一下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苏酒连连摆手,“不要麻烦了,哎,都是我最近疑神疑鬼的,所以总是担心会出事,没事的,吃饭吃饭,嘿嘿……”
周祥微微一笑,将自己面前的那碟子青菜推向了苏酒,还不忘将没动过的那一面转向她,“吃这一面,我没动过。这菜很是可口,多吃一些。嘿嘿……”
“哦!”苏酒捏着筷子,夹了一些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可味同嚼蜡,食不知味,心中有事搁着,她如何能安下心来。
“周祥,那梁家若是不肯善罢甘休,你们该如何是好?”
“不会,我爹自会有安排,不然我的三十板子岂不是白挨了。”
“当真?”
“我不会说谎话,苏姑娘放心便是。嘿嘿……”
“恩,好吧,相信你了。”苏酒咧着白牙极其不自然的笑着,捧着粥碗开始大口的喝了起来。喝了个饱,她还不忘老习惯的拍拍肚皮,一脸满足的说道,“我吃好了,我来给你换药。”
“啊?”周祥一惊,那身子就往里面跺了跺。
“怕什么,还没到换药的时间吗?”苏酒问他。
“啊,不是,我想再等一等,药性还未过,嘿嘿……”
“那到了时间你就叫我。哎呀,我吃的多了,想出去走走。”
“哦,好!哎,苏姑娘……”
“恩?”
“唔,我怕那梁小蝶又跑来闹事。我暂时身体不便,可能不能及时帮助苏姑娘,所以苏姑娘可否只在附近走一走。尤其苏姑娘现在有伤在身,还是小心为上。”
“啊,我知道。你好生趴着吧,有事叫我就成。”苏酒对他摆摆手,临走前还不忘看看周祥那被一层布盖着的屁股,对他笑了笑,就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小童一早做好了早饭又回了周府,屋内留下周祥一人,眼下院子里也只有他们两人。周祥本想小山在,换药一事就交给小山,却不想睁开眼就听见苏酒说小山回家了。
他心底一凉,这换药一事就落在了苏酒身上。
平日伺候他的生活起居的小童自是不会介意,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可那苏酒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管她曾与聂无欢关系如何不一般,更不管她苏酒是否是侍妾,苏酒都还是个姑娘家,周祥更是一个没有经历过风月之事的童子之身,如何赤诚相见?
那伤口皆在私密隐蔽的地方,如何能叫一个大姑娘家瞧见自己的——屁股?周祥左右摇头,不行,不行。
可是在床榻上趴的时间久了,前胸有些难受,刚刚吃了一些稀粥,现在整个腹部开始发胀,他很像换好药扶着东西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可药草未换,血水会留下来,本就因为天热而不容易愈合伤口怕是会感染。又加上伤口上敷的药草已经过了药性,现在全都覆盖在伤口上,有些疼痛不说,还带着一层汗水,更是煎熬。
想了想,周祥还是咬着牙,没吭声。
苏酒在院子里寻了个亭子坐了下来,倚着亭子的一角,她仰头瞧着今日的好天色。
院子内雕龙画柱,花草丛生,一派艳容,可苏酒全都没有心思去欣赏。
她心系着苏小山那一边,左右想他为何还不回来,若不是聂无欢不在军中?那也该回来吱言一声,免得她在这里担心。
若是从前,苏酒绝对不会担忧,可经历过几次人贩子事件之后,她觉得世间不管到了那种朝代哪种天下,都会有歹人作恶,搞不好那倒霉的事情就摊到了自己头上。于是乎,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头跑了出来。
一会儿想到,苏小山该不是遭遇土匪给杀了吧?
一会儿又想到,苏小山该不是驾车不成翻倒了马车?
总之,都没有好事儿。
这一连胡思乱想串下来,苏酒把自己吓得不轻。她靠在凉亭一角,大口喘息,呼吸间都是担忧了。
“苏姑娘……”周祥的呼唤声从屋内传来。
苏酒一怔,豁然起身,略带小跑的进了屋内,“有事?是不是要换药了?哎呀,流血了,别动!”苏酒瞧着那层已经沾了血水的屁帘子,一脸的担忧,慌忙上前按住就要挣扎的周祥,还不忘拍了一下他的头,“别动,会裂开的,我瞅瞅。”
“啊,不,不要。苏姑娘……”
为时晚矣。
苏酒早就撩开了屁帘子,看了个精光,可在苏酒眼中那些血水模糊的头堆在一起,哪里还能分得出是不是屁股,她皱皱眉头,起身就去那药包,“再不换就白治了,你怎么才吭声啊,别乱动。”
周祥一脸的惨白,梗着脖子趴在那里,紧紧的闭着嘴巴不吭气。
苏酒先是将覆盖好的药草一点一点的剥落,最后又将准备好的药包撒开,犹如鸟儿编窝一般细心。待将最后一点药草放上去,她还不忘将新取来的屁帘子学着之前的样子盖了上去,而后笑着拍拍手,“成了,是不是不难受了?”
周祥尴尬不已,脸色极为不好的点点头,许久才从软枕下传来一声响,“谢苏姑娘。”
“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唔,周祥,我跟你说件事儿啊!”
“啊,苏姑娘,周某人一定负责到底。”声音从腹腔里传来,周祥所出这句话该是很诚心的。
“负责到底就不用了,你给我一辆马车吧,我身上没银子,没有办法叫马车。我现在很担心小山。”
“啊?”周祥惊异的抬头,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身子被苏酒看了去,苏酒在向自己要身份,他瞧着苏酒的脸,带着一丝失落问道,“苏姑娘现在就要回游侠山吗?”
“是呀,我要回去,一整夜没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或者不用给我银子,你可有马车借给我?”
“苏姑娘,我只在那边的马厩里拴着一辆香车,不过很是小巧,可行?只是苏姑娘,你有伤在身,还是等伤养好了再走啊,我这里还有空下来的房间。”
“不,不,我现在就要走,我怕再不走,就迟了。”
“迟了?可是家里出了事,我随你一同前去。”
“不,没什么,就是……哎呀,就是我怕挨打啊,我爹那人爱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嘿嘿……行了,你趴着,我自己去摆弄摆弄,马车我还是能赶得。”
“哎,苏姑娘……”周祥趴在这里不住的叫喊,想要穿上衣裳出去,却四下寻不到。身上本该缠上绷带,却因为昨日被小童拿去洗了没有拿回来,现在药草只是敷在肉身上,起身的话药草会掉落,更因为没有遮挡,这个人会赤身裸体相见。
周祥无奈的趴在那里对着苏酒大喊,苏酒却置之不理。
苏酒安装好马车,又不忘拿了一些松软的被褥放入车内,跟着周祥匆匆打了声招呼,就驱车而去了。
军营之中,聂无欢已经过去。
苏小山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聂无欢二话没说,就牵着马载着苏小山打马而去。
“王爷,当真会帮我姐?”苏小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发问。
聂无欢一脸倦容,几日来没得休息,又因为刚刚从周家见了几位官员回来,应付下来更是疲惫不堪,他当时真是懊恼,为何没有听那个叫小童的多说两句话,反倒耽误了去找苏酒的时间。
“当真。”
“那你会不会因为此事叫我姐跟你走啊?”
聂无欢一怔,不想苏小山会如此发问,那苏酒就是自己的人,谈不上因为什么事跟自己走,无外乎就是因为此时使用一下强制的手段,于是说道,“不会。”
“那就好,免得我姐不愿意跟你走又开始寻死觅活。”
“你姐寻死?”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嘿嘿……”
聂无欢当下没再发问,心底百味杂陈,那苏酒的就这么讨厌自己?还是自己太过宽容,叫她蹬鼻子上脸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行,一定要把她带走,不然在外面到处惹事不说,还惹的自己一身伤,聂无欢很是心痛。
赶路铮铮,两人从两处出发。
一个为了抄近路,走上了扬长小道儿。一个为了赶时间,方便大马奔跑,专挑大陆而上。阴差阳错,两人岔开了。
当聂无欢的马托着苏小山来到周家的时候,苏酒已经到了军营之外。
“什么?”
隔着半个山,两个村落,两人终是同时大叫,不禁在心底将对方骂了一遍,“蠢货!”
苏酒合计着要不等一等,那聂无欢是去找自己了,去了周家寻不到人一定会回来,尤其这一路上香车颠簸,她那还未好的伤怕是严重了,痛的她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