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回去后,大病了一场。
事后,她每每回忆起此事,都说那是因为她自己当时包子,吃了败仗,导致心中内亏所致,绝对不是窦青青所为。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苏酒就这么病倒了,并且还成了一个看病难的患者。
小灵儿为了此事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可找到段青玉后,段青玉只是慢吞吞的应着就没了下文。
小灵儿也不气馁,多次交涉,跑细了腿儿,跑瘦了腰,总算有所回转。段青玉扔了一把手里的瓜子壳,对那边低头刺绣的小玉儿说,“你去瞧瞧。”
小玉儿轻轻应着,跟着小灵儿就来了苏酒的院子,瞧了瞧之后,很快的叫人着手去准备。同时,她还贴心的叫来了大夫,甚至将自己身边的丫鬟也调来了伺候着。
可折腾了几次,苏酒还是不退烧,不苏醒。
小灵儿紧张的瞧着苏酒的模样,双颊因为发热而微微泛红,刚刚喝了汤药,她又因为几日都没有进食,胃中如火油烧开的锅底一般,将所有的汤药都吐了出来。
发热将她烧的有些神志不清,她整日都在说胡话。
小灵儿拉着小玉儿的手,在那里急的直跺脚。
小玉儿攥着丝绢想了想,“还是将宫里的御医叫来吧!”
“好好好。”小灵儿答应的清脆,却为难住了小玉儿。
因为她怕,怕段青玉不同意,自己又惹来一顿骂。
“可我,要如何说?”小玉儿问小灵儿。
小灵儿想了一阵,一口应下,“我去说。”不等小玉儿开口阻拦,她就颠颠的跑走了。
小灵儿跪在段青玉的门前,一跪就是一个晚上,清早出门的段青玉瞧着她,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个字,“好!”
御医来了,又给苏酒开了几副汤药,喝下肚,有些好转,并且配合着针灸,她不再发高热了。也有了胃口,一早上还吃了不少稀粥,这会儿正躺在那里呼呼大睡着。
瞧见苏酒终于好转,小玉儿也放下心来,匆匆离开了。
可是夜里,不知为何,苏酒又将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这样一折腾,苏酒又发了一夜的高热。
小灵儿擅自做主,深夜里将御医寻来。
御医皱着眉头瞧着苏酒,二话不说,给她针灸。
针灸的御医面色凝重的捋顺他花白的胡须,瞧着火候已到,准备除针,可针都除尽了。苏酒,依旧未醒。
夜,肆无忌惮的扑来,铺天盖地的黑墨染透了王府内外。
漆黑的夜空下,一匹骏马奔腾飞扬,四蹄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发出铿锵有力的轰响,绝尘飞逝的身影在王城的漫道上一闪而过。
段青玉面色阴沉的站在王府宅前。
今日聂无欢捉拿住了那些要犯,办妥了所有的事之后本该先去军营,却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将苏酒生病的消息告诉了他,段青玉得知后气的今日的晚饭都没吃下,就在这里等着聂无欢回来。
聂无欢连夜赶回,来不及下马,就骑马进了院子,那马蹄险些就踢在了段青玉的脸上。
料峭萧索的夜风呼啸而来,不知疲惫的吹拂,吹打在段青玉满是苍凉的脸上。她神情默然,依旧是那副自视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奈何心中早已燃起了一团火,那火势越来越猛烈,又被人浇了一盆酸醋,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段青玉有几分的怔愣,面色难掩伤心。踌躇间,终是忍去内心的酸楚,迈步跟了过去。
段青玉立在聂无欢两步之遥,只那样呆呆的瞅住了他的侧身。
他面容红润,显然是因为担忧而故。
只是,那份担忧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床榻之上那个依旧紧缩眉心丝毫不见清醒的女子,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乡野女子,那个来路不明的泼辣女人。
望着,望着。
场景中似乎调换了主角。
曾几何时,亦如眼前光景,段青玉只着了风寒,卧榻浅眠,他亦如此时守候在侧。
“好生照看!”惊的段青玉浑身一颤。
聂无欢从宫人那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豁然起身,只扔给段青玉一句冷冷的话,就扭身而去。
转头的功夫,聂无欢已经踱步开去很远,声音自几步开外传来,“窦青青在何处?”
“王爷,是臣妾一时疏忽,却不想苏姑娘本性善良不懂得避让,窦青青本性顽劣,怕也是无心之失,王爷……”
“住口!”聂无欢低喝,微凸的眉心聚满了担忧,陡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暴喝,“窦青青,今日本王决不轻饶。你们为何隐瞒不报,段青玉,你也脱不了干系。”
段青玉心尖猛地一跳,泪水倾囊而出。原来,苏酒对他,竟然如此重要,竟然不惜在众人面前对她低吼。段青玉怒火喷涌,萧萧旧梦心头绕,她怎会忘却她与他的种种,万般无奈,千般泪与风花落,再痛再恨再悲切,远不及她心底存留的那份情愫。
拐过院门,回廊幽幽,段青玉双脚沉重,一步一缓的跟在聂无欢的身后。
远处,闻见了窦青青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吵闹,真真切切。
“把解药交出来。”聂无欢低吼。
“……”许久的沉默,“我不!”窦青青嘶声力劫的吼叫,喉咙中带了挤压许久的郁结,此刻随着这一声嘶吼倾囊而出。
“交与不交?”聂无欢的声音中燃着熊熊的火焰。
“我不交,你能杀了我?不过是中了一些清毒,她又死不了,哼,怎么,你瞧出了,是不是还要我也为以前的那几个孤魂野鬼负责啊?”
“……本王再问你一次,交与不交?”
嗡!
抽剑的龙鸣惊起。
隔墙而立的段青玉浑身战栗。
“来呀,你杀了我。聂无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你失了心疯了。我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聂无欢,你瞧清楚了,是我,是我。是我窦家一家为了你的王妃不惜一切的拥护你,是我,是我,是我。不是前前后后你娶进来的大脚贱货,不是,都不是。”窦青青的咆哮如奔腾的河水呼啸。
“呵呵!”聂无欢的笑声冷如冰破。
乃至于墙外的段青玉也随着那声冷笑浑身冰冷。
“呵呵,我窦青青的确可笑,竟然比不过一个出身卑微的贱女人。”
“……”
“笑,你尽管笑吧。聂无欢,早晚有一天你会看透这一切,到时候你会后悔,你会后悔的。”
窦青青因为聂无欢的冷笑染了几丝惧意,说话声音异常高嚷。
“交出解药。”聂无欢又是一声低喝,他瞧得出苏酒为何如此,只因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从第一次被查出是窦青青所为之后,聂无欢一直睁只眼闭只眼,而今日却不同,只因他说的,苏酒对他很重要。
段青玉立在墙外,踌躇要不要前去阻拦。乍听得里面一生凄惨的叫声,她未加丝毫忧郁提裙小跑了起来。焦急呼唤,“王爷,切莫做出什么事来,一切要好生商量。”
癫狂而跑,身后追寻而至的宫人奴婢一路呼唤着,“娘娘,小心着,娘娘。”
再一声凄厉。
“你敢”?窦青青喝道。
“把解药交出来。”
断断续续传来兵刃相接之声。
段青玉飞奔而来,她立在小阁廊下的时候正瞧见聂无欢高举长剑,冰冷的剑身横在窦青青白净的脖颈下,地上躺着的便是窦青青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柄剑。
嬷嬷于一众宫人奴婢死死的跪在远处,无人敢吭声,更是不见任何一人抬首,哪怕一声求助的呼唤。
聂无欢身后待命的侍卫宫人成列成行,目不斜视而立。
背对着她的聂无欢此刻瞧不见他的表情,却依旧被他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震慑,冷光冷彻了整座小阁。
瞧见两人并无异样,段青玉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提着的心才算安定。
“既然是本王的人,本王便可以任意处置你,哪怕……”
“哪怕什么?”窦青青扬起纤细的下巴,愤愤不满,一双秀美挑起弯钩,“哪怕你能杀了我不成?!”
聂无欢手中的长剑扬起,剑尖轻撩,对着窦青青的脖颈更紧了几分,“哼,本王今日便要杀了你,给苏酒陪葬!”
话音未落,剑尖回撩上挑突刺,窦青青伸手依然是了得,轻巧躲过,弯腰这就要拾起地上方才被打落的长剑。
哪想,腰间一痛,她怒喝,“卑鄙,聂无欢,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点了我的穴道,是小人所为。”
“窦青青,不要以为本王不能杀你,你伤了本王在意之人,本王今日便要取了你的性命。”说罢,长剑抬起,抬步就要刺去。
“不要!”听得两人对话的段青玉慌忙扭头,惊呼出声。
同时惊呼的还有身后慌忙爬起的嬷嬷,她老泪纵横间双目圆睁,浑圆的身子已经冲将出去。
见势,聂无欢手中长剑突然调转方向,措步后退。
嬷嬷护在窦青青身前,噗通一声跪地,脑袋上的伤口缠绕着白色的绷带,因为撕扯,已经崩裂,血红渗出,流在她的眼前,嬷嬷仰头跪在聂无欢跟前,死死的抓着他的小腿,不住的求饶,“王爷,饶命啊。青青她不懂事,恳请王爷绕过青青这一回,解药就在房内。王爷,老奴求求王爷看在老奴的面子上,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看在你们这夫妻一场的面子上,放过青青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