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轩逸浑身一震,许久未从震惊中平静下来,突然一声低喝,“带路。”
段清清却站在那里不动。
“叫你带路。”
“皇上……”
“哄……”远处突然想起一震轰响,顿时地动山摇。
廖轩逸远远望去,山坳深处不知何时起了一片火海,更有厮杀的声响。“皇上,是月昭的人,我们快走!”早有侍卫上前去阻挠想要出去寻找苏酒的廖轩逸。
段清清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宽刀默不作声,她想,若是廖轩逸执意要去,她就算是死也要将他拦住。
廖轩逸望着浓浓烈火,咬着银牙,一声低喝,“回去!”
段清清亦是感觉浑身担子一轻,翻身上马,带着廖轩逸奔去北朝边塞。
白冰服了解药之后渐渐好转,背起地上的苏酒就躲进了暗处,那片烟尘就在附近,似乎,打仗了?
在所有人迟疑片刻之后,纷纷伺机而动。
彼时,苏酒从披风里探出脑袋来,伸手招呼着面前影影绰绰的白冰,“白冰,是你吗,是你吗白冰?”
“苏姑娘是我,莫要作声,那边打仗了,不知是哪一方,我们暂时还不能动。”
这场战争进行了将近两天两夜,苏酒期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也不知自己被白冰喂了几次水几次米汤,更不知何时,感觉怀里多了一个沉重而且不老实的家伙。
白冰弯腰将披风盖在了苏酒的脸上,他俯身道,“苏姑娘,你还很虚弱,那边好像还在打,我们怕是要在这里再等上几日才行。暂时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是月昭和宇文长乐的人打了起来。你先不要作声,还有宇文长乐的人在追我们。一会儿我们会穿过一处密林,再上山道去,道路崎岖,很是难行,稍安勿躁!”
苏酒微微点头,却感知怀里的家伙也跟着一动,她低头看去,顿时傻眼,“啊……”
“是,我找到了,苏姑娘,应该没错。”白冰将棉褥子又拉高几分,确定不会被风吹到孩子的脸,才笑着继续说,“孩子,你苏酒的孩子。”
“是,是,我的孩子,我的……”苏酒早已泣不成声,她自然认得,眉眼间全都是聂无欢的样子,岂会不认得?是她的孩子,她苏酒的孩子。
这时,宇文长乐跟着白冰的踪迹寻找过来的人就在附近盘旋,声音越来越近。
苏酒抓着白冰,“不要,我们现在就走,走……”
“苏姑娘,去哪里,现在出去很危险,何不等一等,等打完了,依照形势再出去,或许那边的主帅就是聂无欢。”
苏酒不断摇头,脑海里全是宇文长里的话,她不断的说,“不,不要过去,我不想见他,我们走,走……”
白冰一把按住挣扎的要起身的苏酒,又道,“苏姑娘,莫要作声,嘘!我过去看看,莫要乱动”
声音压低,白冰手持钢刀,提步而去。
苏酒抱着怀中的熟睡的这个初次见面的儿子,饱含热泪,不住的回头张望,担忧着已经跑远的白冰,时而低头看着一动未动的孩提,一面安慰道,“妈妈这就带你走,带你走。”
小小的身子好似在朦胧中听得懂了苏酒的话,死死的攥着手里的衣裳不撒手,呼吸匀称,长长的睫毛曲卷下像足了聂无欢。
不多时,山脚下一阵呼喝,带着海啸般的呼声,苏酒惊的在原地许久未敢动身。
“给我杀……”
“杀……”
呼喊震天。
占据在城之上的宇文长乐看着城门之下密密麻麻的月昭大军,心头一紧,收住笑容,转瞬变了脸色,挥舞着手里的冰刃,“给我打。”
一声令下,两方交战,喘息间,鲜血染红了大地,厮杀震天。
就在人群之中,宇文长乐第一眼看到了冲过来的聂无欢,他突然扯起大刀毫无章法的挥舞,似乎失了心智的一个疯子冲了过去。
聂无欢见状,抓住背后被人射箭,突然起身,绳索展开扭转,将宇文长乐缠了个结实,宇文长乐不知所措,拼死挣扎,白净的脸上也只有涨红的血,他脖颈的绳索越来越近,最后终于不再挣扎。
两方的交火也在看清这一切后渐渐的熄火。
宇文长乐瞪着一双火红的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聂无欢,心中纵使有不甘心也在这一刻化为了一枪无处发泄的怒火。
聂无欢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又看看快要因为窒息而死的宇文长乐,缓缓松了手。
宇文长乐昏死在城门之上,聂无欢带兵奔上城门之巅,收复了残兵的余部。
到今天为止,宇文长乐的所有蛮夷将领全部落网,死的死,伤的伤,就算是逃窜的也被周祥的大军压了回来,与宇文长乐并肩绑在城门之上。
同时,那边早就因为搜索到消息而寻找的马顺余带着苏酒急急的赶了回来。
苏酒满脸是泪,两年,两年的时间她再一次见到了她爱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孩子的父亲,她至今未曾真正得到过的丈夫。
聂无欢饱含热泪,久久不能自已,他在收到消息苏酒被宇文长乐关押至此之后的那天清晨就带兵前来,终于在奋战了两天两夜之后的今日见到他日夜思念的苏酒,他这一辈子都不肯再放弃的女人。
“苏酒……”
就在这时,一直假死的宇文长乐清醒过来,袖口之下的匕首瞬间割断了手腕上的绳索,豁然起身,勒紧了苏酒的脖子。
这瞬间的动作吓坏了所有的人。
却只有宇文长乐那张嚣张得意的笑声响彻整个游侠山边塞,“哈哈哈哈……聂无欢,你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
“宇文长乐,杀了我吧,这两年,我最盼望的就是能够死个痛快,你杀了我。”苏酒怒吼,她瞪着聂无欢的双眼,而心中却只有这一个想法,死。
在被马顺余发现她的藏身之处之前,苏酒就将孩子交给了白冰,“快走,不要回头,我不要我的孩子落在聂无欢的手上。”
“苏姑娘,这是为什么?”白冰不明。
“我不想叫他活在阴谋之下,聂无欢是皇帝,他身边一定会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历朝历代,又有哪个皇帝不是经历过杀戮才坐上皇位,不管他是不是想要天下,可终究会被权利推着走,聂琰如此,聂无欢也是如此,我不能叫他活在这样残酷的天下,快走。”
苏酒将白冰推开,她便呼哈着跑了出去,最后摔倒在马顺余的马蹄之下,只求马顺余带走她,而她不想叫自己唯一在意的儿子受到宫内那些没有硝烟战火的迫害。
宇文长乐瞪着赤红的双眼,怒吼,”住口,住口。“
聂无欢冷着一张脸,大吼一声,“放开她。”
“哈哈哈哈……你求我,聂无欢,你来求我,哈哈哈哈……”宽刀在苏酒的面前胡乱的挥舞,划破她的脸颊,红色的血水滴在她早已看不出任何颜色并且破败不堪的衣衫上,她仍是倔强的仰着头,“杀了我。”
“苏酒,不要,不要……”
“呵……聂无欢,你知道吗,这两年在地牢里,暗无天日,我唯一想到的只有你,希望你来救我,可是我等了两年,到后来,我最盼望的是你不要出现,我盼望着我能死,死的痛快。呵……我好累,这一辈子,好累。若是有下一辈子,我希望也在不要叫我遇到你,永远不雅。”
“不要,苏酒,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我带你走,不要放弃,我带你回去,你想要什么都给你,求你……”
“迟了,聂无欢,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呵……”
“没有,苏酒,没有迟,我来的正是时候,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不要再闹了,不要做傻事。”
“都住口。”宇文长乐低吼一声,那只宽刀起了一闪光亮,闪动之际直接切中了苏酒的肩头,他大叫着,“我成全你,苏酒,叫你们生离死别,永远不会在一起,啊……”
噗!
宽刀直刺。
聂无欢起身抱住了宇文长乐手里的宽刃。
血水顺着尖刀的另一头簌簌的流出,落在聂无欢的脚边,和那双满是污血的鞋面上。
宇文长乐顿时傻了眼,他松了手,将快要倒下的苏酒抱在怀里,“哈哈哈,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将士们也愣在远处不敢上前,唯独急忙跑来的周祥挥起大刀大叫一声,“给我拿下。”
宇文长乐双目怒瞪,抱着苏酒起身,“小蝶,我们下一世再相见。”
纵身而下……
周祥怒吼一声,因为苏酒也被宇文长乐抱在怀中,纵身而下之时,他推开人群跑上前,聂无欢不假思索的追赶而去,“不……”
三个身影,齐齐的落入高高的城楼之下,只见刀光剑影之后,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抓着跟着城门之下响起一阵骚乱。
“发生了什么?”周祥怒吼。
低头看去,聂无欢被城门下的侍卫们用身体接住,因为高空坠落,此刻正在昏迷。
宇文长乐整个身体扭曲的落在地上,满脸的鲜血,腹中一只钢刀穿透了整个身体,早已没了生气。
可是苏酒人在哪里?
“苏酒?!”周祥大吼。
被周祥的吼声惊醒的聂无欢带着身上的剧痛从人群中站起来,望向四周,“苏酒,给我搜,快,给我搜。”
同年腊月初,苏酒依旧毫无消息,聂无欢扔下满朝文武官员,独自骑马再一次奔去游侠山。
一月后,聂无欢独自奔回,怀中襁褓嗷嗷啼哭,苏酒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