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走的第五日也便是苏酒刚刚到达北朝帝都的时候,月昭的边塞也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纷飞,在冬日里成就了一抹浓重的颜色。
雪越积越厚,踩在雪地之上发出一阵动人的乐章。
聂无欢站在游侠山的山头向远处眺望,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将视野放在山头之外,看到北朝帝都之内的苏酒,看看她是如何在廖轩逸的庇护之下快乐的生活,那样的快乐就像一瓶毒药,掺杂在聂无欢平日的饭菜里,叫他一点一点的饮下,毒药慢慢的侵蚀他,最后叫他欲罢不能也痛不欲生。
他来到这里首先是为了收复蛮夷最后的一些人,廖轩逸退兵之后这里便慢慢的恢复了平静,除却死去的百姓和战死的将士,游侠山之内好似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知道这里少了一些东西,一些叫他牵挂的东西。
昨夜的一场大雪之后,天地雪白一片,可不过是暂时存贮的雪白,不知会不会在放晴的那一刻又一次被烈日晒成泥土之内的雨水。此刻天还是阴沉的,气温有些冷,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叫人睁不开眉眼。
他站在这里许久,直到那边的暗卫前来送消息他才回头,追踪了一夜的墨仙,现在总算有了点踪影,当下聂无欢便翻身上马,直奔墨仙出现的最后地点。
直到天黑,一纵人才在一处山坳里停歇下来,看着地上的印记,聂无欢便开始皱了双眉,墨仙不是独自行动,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么多脚印,可从脚印上看,似乎有人受伤,在冰天雪地的此时想要逃出这座老林子怕是艰难,同时也叫他们寸步难行了。
因为进来的匆忙,没有带任何取暖的工具,眼下怕是要挨冻了。
到了深夜,聂无欢与暗卫们分头行动,在树上做标记,一个时辰之后,聂无欢一骑高头大马从山里出来,马背之上挂着一只已经冻僵的白狼。
马蹄踢踏,溅起地上的雪花,在雪山道上留下一串印记。
“王爷,今日恐怕是回不去了。”周通看着眼前的厚厚积雪,心有交集,如此徘徊在内,马也疲惫,没有取暖工具,只有一团熠熠生辉的火堆,怕是不够用,干柴甚少,生火都成了问题,此时还未走出这茫茫的山峡,出去都难,如何追踪?!
“是呀,我们似乎又转了回来。”聂无欢抬眼望去,夜深之后,放入标记也失踪了一般,仿若四周的景象到处都一个模样,如何也辨认不出有何不同来。
“不如我们暂时休息一下,待天亮的时候再动身。”周通建议。
聂无欢勒紧了马缰,望着高山,微微点头,“也罢,此时刚刚天黑,一旦入了林子中又分不清方向,出来了就好好寻寻路线,休息一夜,明日再动身。”
几人下马,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支起了柴火,开始取暖。
温化了已经冻成一坨的冰水,开始用匕首撕裂刚刚打来的野狼。
聂无欢看看四周,追着雪地上一串清欠的脚印,他低声道,“暂时要保存体力,你们几人去休息,不可离开太远。”
周通没有反驳,对聂无欢微微点头,可还是担心聂无欢彻夜不眠身体不佳,于是说道,“王爷,我先值岗。”
“不必,去吧,到时候我会去叫你。”
“王爷!”
聂无欢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狼肉穿在树枝上,摆弄着放在了烤架上,火苗微弱,怕是要烤上许久。
就在一里之外,墨仙与五个蛮夷人藏匿在一处山洞里,山洞里冲着封口,她们将洞口堵住,可还是听得到灌堂的冷风吹动洞口“呜呜”的叫唤。
在墨仙身后便是一个受伤倒地的男子,他面容雪白,浑身只穿了一件单衣,因为伤口恶化,开始留着浓水,墨仙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塞了他的嘴里,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怕是将他带出去了人也活不成,咱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蛮夷人纷纷点头,这一路被聂无欢的人追的像条狗,狼狈不堪,沿途又因为要躲避拦路的蛮夷部落的偷袭,他们已经折损了一半的人,再耽搁下去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可是在这里兜圈子已经一整天,如何出去都成了问题,可还哪里去想办法将一个半生不死的人救活?
墨仙想了想,将腰间最后的一壶烈酒掏了出来,摇晃了一下,看着昏死的那人,无奈一叹,“宇文王,我墨仙不是那等不知知恩图报之人,可如今你已经如此,我怕是不能将你安全带回去,你伤重如此,我只好拼死一搏。”墨仙咬开酒壶塞子,抽出匕首,叫蛮夷手下点燃了一直缠着火油棉絮的不棍子。
他看着宇文长乐身上一块一块瘀浓的伤口,深吸一口气,将匕首刺了进去。
腐烂的皮肉被她一块一块的声声挖了出来,而后倒上烈酒算是消毒,之后用烫红的匕首将伤口抚平,如此下来,昏死中的人已经浑身汗水,墨仙也因为紧张而流了一头的恶寒。
大概进行了许久,导致洞内的几人开始因为那皮肉和酒的味道发起呕吐来,墨仙咬着银牙,一直不吭一声。
带进行的差不多了,墨仙将酒壶里的最后一口烈酒饮尽,她浑身就这样一散,靠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冷风呼呼的吹来,将洞内的几人也吹得瑟瑟发抖,可因为是顶风,火把也燃了不多时便会被吹灭,洞内一股呛人的味道,熏的所有人摇摇欲坠。
墨仙见如此下去怕是没出这个林子就算死了,她率先冲了出去,踹来洞口堆起来的雪堆和荒草,顿时狂风大作,洞内的几人也精神了起来,纷纷向外爬。
可当几个人将宇文长乐拖出来之后,一柄长剑也架在了几个人的脖子上。
墨仙一抬头,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聂无欢和他的手下。
“王爷,别来无恙。”
“墨仙……”
“王爷,若是可以,还请你听墨仙说句话,宇文王,不能杀。”
聂无欢的长剑紧紧的勒住墨仙的脖颈,他冷眼看着墨仙那双颤抖的双手和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宇文长乐,“即便我不杀他,又能活的过几日?”
“王爷,您想一想,玉扳指下落已经查处,宇文王只需拿到玉扳指便会统一蛮夷,这样月昭就会太平,如此有力却无弊的事情为何不去做。您就想着将我们一网打尽,叫蛮夷继续乱下去,可不管蛮夷如何乱,我们都只会向外扩张,却不曾在内部争斗,您不知吗?即便是这一次将我们打了出去,可你们就没有想到因为宇文王的死,蛮夷会再一次趁机打进来?”
“哼,这件事本王不关心。”
“我想,苏酒,我的妹妹会关心。”
“住口!”聂无欢低喝,对于苏酒身世一事他一直闭口不谈,如今从墨仙的嘴里说出来一下子将他激怒,因为在聂无欢看来,苏酒即便与蛮夷人有关系,玉扳指在她手里,也都是她的自由,是迫不得已,她不允许任何人去干涉插手。
“呵呵,王爷还在自欺欺人,难道王爷不知苏酒已经认了我这个姐姐吗,若是你杀了我,她若是知道了,后果会如何?”墨仙冷冷的说。
聂无欢的手一颤,更加加大了力度。
墨仙脖子上的剑痕立即割破了她白净的脖子,那边被遏制住的蛮夷人开始发怒,想要挣脱禁锢。
“都别动,想要她和你们的王活命的话,都不要乱动。”聂无欢警告着。
墨仙冷冷一笑,全然不顾脖子上正在流出来的斑斑血痕,她又说道,“王爷既然无心杀我,为何苦苦相逼,追寻至此?!”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自然不是不敢,而是王爷本不想杀我吧!”
“呵……”聂无欢发出一丝冷笑。
“若我墨仙猜得没错,王爷想擒住我不过是想证明你比我强,却不是真的要杀我,从始至终王爷都只是做游戏,像一个想要驯服猎兽的主人,而我墨仙,就是王爷手里的狮子。如今王爷已经做到了,为何还要如此对待我们。”
“呵呵,果然聪明。”
“王爷,话已至此,该把剑放下了吧。”
“呵……”聂无欢无言,只轻蔑的看着她,而后手腕一转,一道凌厉的剑光扫去,直接划伤了墨仙的脸颊,墨仙欲要发作,他说道,“最是看不惯你与苏酒的脸有着相似之处。”
墨仙冷嗤,卡着已经翻身上了马背的聂无欢怒吼一声,“卑鄙,得不到苏酒便是你这一辈的痛苦。”
聂无欢未去理会,调转马头,“带回去。”
一行人又一次回来了聂无欢之前驻扎的地方,此时的狼肉已经泛着肉香,上面被火烤的滋滋冒着油渍,聂无欢跳下马背,看着被绑来几人,将狼肉卸下,扔在了墨仙等人的跟前,“吃光。”
墨仙怒瞪了他一眼,看着聂无欢又安然的坐下,却不曾对狼肉动上一口,叫身后的暗卫去给宇文长乐披上了衣裳之后塞了药丸进去,低头瞧着燃燃的火光不再吭声。
一时间一团人围拢在火堆跟前不发声,墨仙被人松开了,其他人却没有,她将狼肉一块块的塞进蛮夷人的嘴里,时刻的看着聂无欢的动向。
聂无欢说道,“休想逃走,这里暂时安全,入了夜山里有狼出没,即便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今晚。”
“我墨仙是否要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
“你……”墨仙气憋。
“苏酒一事本王不想再从任何口中听到,你该知晓如何做。”
墨仙听着聂无欢的警告,好似明白了,既然不想听到又没想要杀自己的意思,看来是叫自己守口如瓶,那聂无欢该会用什么作交换,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