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出事的消息传到聂无欢那里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当他骑马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苏酒被魏子明的马车带走。
站在远处,梁小蝶从马车上向外望,对那边的聂无欢低吼道,“王爷,我饿了,咱们回去吧,别看了,苏酒这丫头看来是遇到良人了。”
梁小蝶说这话是尖酸刺耳,叫聂无欢抓心挠肝,异常难受,他牵着马,站在那里许久,直到苏酒的马车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才默默的回头。
“王爷,查到了,是魏子明。”暗卫这会儿功夫不等聂无欢发话就已经将魏子明的身份底细都查了个底朝上。
聂无欢先是一愣,不等他问下一句,暗卫又道,“是三日前苏姑娘受墨仙邀请,在烟雨楼相识,据说是因为苏姑娘遇到了王胖子,王胖子误认苏姑娘是墨轩,两人撕扯之时纷纷落水,苏姑娘被魏子明所救,之后魏子明从烟雨楼出来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苏姑娘,也正是那日苏姑娘被人带进了地牢。”
聂无欢心底一沉,自己因为一连三日都待在军中,与廖轩逸商议军事部署一事,竟然疏忽了苏酒,回头一看,苏酒都跑出了拉着别人去了,他还在这里因为苏酒故意躲避他儿生着闷气,那厮冰冷就敛了上来,于是低喝,“将王胖子抄家,扔进地牢关上一年。”
这等因为他的出现而撮合了苏酒与别的男人的罪魁祸首,聂无欢岂能放过他。
暗卫默默点头,领命而去。
魏子明的竹楼高三层,名为子轩。
子轩,是魏子明自搬出府内后一直居住的地方。只是,最近些年,魏子明时长因为到处奔波忙于生意,府内除去丫鬟下人共五人,也只剩下空荡荡的这些风景了。
围绕竹楼四周是数不尽的花花草草,千树万树层叠交错。一排排绿树之间,一座雅致孤傲的凉亭挺立。
苏酒晨起时便端坐在窗旁,望着下方那方小小的凉亭愣神。凉亭小巧,只能容下两人独坐。四周是透白的理石修葺,石柱上点点雕刻外毫无装饰,只此一张削的亮平的石桌摆在凉亭中央,两张圆滚滚的石凳相对而放。
皇城城内风景如画的河边景,和风似手,柳絮飞扬,石拱桥上熙熙攘攘人群你来我往。
凉亭内,相对而坐的两人,一个静谧如水,一个英姿挺拔。
“苏姑娘!”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苏酒茫然回首,“何事?”
“苏姑娘,晨起有些凉,这些热粥要喝下,公子反复交代过。”魏府内的丫鬟端着已经换了三次的粥碗,立在苏酒身前。
苏酒叹气,接过粥碗,“魏子明出去小半天了,我都睡了一觉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啊?”
苏酒自被魏子明接回来之后,便倒头睡在了早前准备好的房间里,睁开眼,晌午已过。可魏子明还是没有回来,临走前只匆匆交代,是去将苏酒的事情圆场去了。话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可苏酒知道,魏子明一定为了从中周旋将她从里面带出来花了不少的银子。
虽然她出来了,可碧月还是被……
想起那日苏酒趴在地牢里听着碧月的嘶吼,她就能猜到碧月当时所受的苦,不管是不是屈打成招,碧月在临死之前都没能逃脱受刑。那股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地牢,叫里面不管是生还是死的人都为止一叹。
当第二日太阳微微发亮的时候,苏酒还没睡醒,就被碧月满是血水的手抓醒。
碧月对苏酒说,“我的山上还有百十号的兄弟,苏酒你可要记得照顾他们啊,我死了不要紧,还会有更多的碧月出现,贪官不除,我那么多含冤而死的父老乡亲以后怎么活啊?苏酒不要哭,我不是死了,我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永远记得你的好。”
苏酒不知道那天在地牢里哭了多久,只知道当自己全身无力的被魏子明从地牢里拖出来的时候,浑身虚脱,泪水将她的衣裳都打湿了。
想起这份沉重,苏酒手里一次又一次的舀粥,一粒粒透白的粥粒粘稠着汤水倾泻而下,滴落在碗中,可她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苏姑娘,无论如何也要吃一点,身体垮了,谁人都承受不了。公子吩咐,姑娘可在院内任何地方走动。只是,不可踏出院门。外面人多恶人也多,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还是小心唯尚。公子还吩咐,切勿怠慢了姑娘,公子还吩咐……”
苏酒打断,“你家公子可有说为何不允我出去?”苏酒一心要出这个院子,却又不知道要去何处。她不想带着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梁小蝶跟前,更加不想去王府,她只想一直静静的坐着,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可是坐着的地方应该是面朝大海,而不是面朝花池。
满眼的繁花似锦,在她看来,竟然是这样的突兀和不安,她想,该出去找一找碧月的尸首,带着她给苏酒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去找她的山里兄弟们,只有那样,才对得起她心中的那份愧疚。
不知何时,日正当头,倾斜的灼烈日光斜插绿柳缝隙而来,苏酒望着裙角条条阳光浑然未动。
忽地,瞥见身后一只拉长的黑影慢慢移动而来,在凉亭外止了步。
苏酒这才动身,“魏公子!”上前以礼。
“苏姑娘,可是在这院内闷得紧?”魏子明摇着扇子,关切的问道。
“多谢魏公子照料,这里风景如画,不觉得闷,倒是我……想出去走走,却又不知要去何处。”
“不如,我带苏姑娘去一个地方如何?”魏子明望着苏酒一脸倦容,忽地又改了口,“也罢,不如在下陪姑娘前去休息?!”
苏酒忽地笑了,“不用瞒着我,我知道你是去处理碧月的事情了,说来,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只是萍水相逢,却要你前后奔波,实在对不住。”
魏子明无所在意的摇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嗯……”顿了顿,魏子明又道,“碧月的尸首就在山上,我已经派人安葬,若是苏姑娘想过去,我会陪苏姑娘过去看看,不过……”
“不过什么?”苏酒顺着魏子明的目光看过去,瞧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口未动的粥碗,突然就笑了,“好,不过这点稀粥怕是不够,我想我现在可以吃下一整只烤鸡了。”
“哈哈哈……好。”
一顶软轿,摇晃的紧,苏酒与魏子明相对而坐。
苏酒垂首,紧紧的盯着鞋面。
魏子明一脸陶醉,毫不避讳的盯着苏酒的面。见苏酒额头上那捋即将要掉落的碎发,无意识的伸手便去抓,哪只,竟是有些折煞风景的人和事。
马蹄多迈了两步,马车左右摇晃,两人身子一歪,魏子明伸出去的手还未触及苏酒的身,那只手边直直的戳着马车的棚壁,“哗啦”一声,紧闭的窗户被戳开。
魏子明见苏酒身子倾斜,不顾此刻手上的痛楚,急忙收回,抓着苏酒的肩膀,苏酒回首一望,那只手不偏不倚的抓着苏酒的下巴而去。
瞬间的温热,魏子明像似一只受惊了的鸟,迅猛的回笼,与苏酒一同,两人纷纷脸上一热,两腮挂着两陀红润。苏酒低垂的头更甚,魏子明却硬是继续僵着盯着苏酒的脸。
夏风怡人,却依旧带着一股暖意,吹进狭小的车内,顿时一阵灼热。
“呼啦”魏子明一把推开车门,“苏姑娘,车内实在闷的紧。不如,不如,我们出来走走,如何,呵呵,呵呵……?”魏子明眼神闪烁,却依旧在苏酒的脸上飘来飘去,他不住的捏住自己刚刚那唐突的手,为刚才自己的举动而自责。
苏酒却一直深思飘忽,毫不在意,更没主意听魏子明说话,是对他点点头,“好。”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出了城。
一望无际的绿草,扶风飘过,海一样的绿波扫过。点点碎花装点其中,红粉紫白,缤纷异常。
苏酒侧过半边身,眼神飘向远处正在打斗的几人。
此刻场中,一名身材瘦小的清秀男子,正与三五个大汗斗得正酣。动作之迅猛,出力很是猛烈。
“呵呵,原来这里有人在切磋武艺。”魏子明轻笑着,饶是来了兴趣。
“会功夫的好处,不会被人欺负。”苏酒感慨的说道。
“女子会功夫在月昭并不常见。”
“是呀,可是我身边的女人好像都会,就算是那个一直不出门的段青玉都会,呵呵……射箭,骑射……我呢,什么都不会,还在到处给人添麻烦,碧月她会不会埋怨我带着她出去喝酒呢?”
“苏姑娘……”
“嗯?”
“人死不能复生,相信碧月姑娘也不会在意此事。她在皇城隐秘了三个月,就是为了要杀当朝王爷,这件事人尽皆知,不过前几日在茶馆被人察觉,那些乔装成土匪的王爷的手下发现了她,正在擒拿之时,被她侥幸逃脱。可就算是她不在酒楼喝酒,想必也逃脱不了几日了。”
“原来如此,那****还救了她。”苏酒回忆着。
“呵呵,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苏酒诧异着。
“不瞒苏姑娘,今日我便是去打听此事。虽然说碧月姑娘也算是江湖豪杰,功夫甚高,杀掉的皆是贪官,虽然大快人心,可这么做也实难叫朝廷放手不管,哎……惩恶扬善是好,只是用错了手段。”魏子明微微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