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伊琳已经在心里模拟了上百次怎么和程蓝青打招呼,却始终没有勇气实施。所以在开学后第一天,她干脆就低着头想了一天。昨天程蓝青还在想,旁边的这个女的是不是自闭症啊。她早上吃包子的时候想了最老土的一个办法,借橡皮,她自认为很含蓄,很文艺,还穿了她认为与借橡皮这个浪漫情节匹配的鹅黄色蕾丝连衣裙,只不过似乎从她这个想法萌生的时候,上帝就不会帮她了。
高三的第二天,伊琳迟到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升学典礼,大家穿上了校服,她早就忘了,原因很清楚。所以她一件明晃晃的大鹅黄裙子直接导致她开学第二天就足足扣了一星期的量化分,还充当了一节化学课的门神,被无数过路学生和老师瞻仰,真是无与伦比的丢脸。
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感觉到班里各种女生在兴奋得交头接耳捂嘴窃笑了。男人和男人要好,往往是因为共同爱好;而女人和女人要好,恐怕是因为共同敌人了。尤其是敢嚣张的穿着漂亮鹅黄连衣裙的敌人。简直是天敌。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偷偷抬头的时候,居然看见程蓝青带着笑意的脸。那种心情,简直苦涩到一定程度了。忐忑不安的矗立了整整一节课。终于下课了,她绝望的回到位置上,敲敲发酸的腿。立即就有那么几个善良的女子来“慰问”她了,“裙子在哪买的啊,真的不错呢,在外面迎风飘扬的时候教室里男生都在看你呢,虽然效果不太好,不过你目的还是达到了啊!不简单啊。”一阵哄笑,伊琳的脸虽然没戏剧性的红起来,不过她还真的有撞死的冲动,心里也在奋力的想回击,可是理由呢?理由在哪里?
“都怪我啊,昨天不该跟她打赌。她输的惨了,输的人要穿鹅黄的连衣裙。不过还好是她输了,要是我穿成这样,就不是简简单单在外面迎风飘扬了,就要在校长室迎风飘扬了。没准,还有可能把我当国旗升上去了。”大家一阵笑,“你够牺牲的啊,伊琳,站了一节课,让他赔偿损失。”
这世道果然还是这么恶俗,始终是帅哥吃香,说的话管用。不过,她昨天什么时候跟他打赌了,连一句话都还没说过呢,那么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了,
“谢谢!”小声的,忐忑不安地。
“嗯?什么?谢我啊?没实际行动怎么行?一个人情啊,先欠着。”程蓝青转着笔,没有看伊琳的表情。
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觉得自己的世界就快坍塌的时候,总有一个什么帮了你一下,然后你继续开心的不知死活的活着,并且瞬间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了。也许,这就是大家继续热爱着生活的理由吧。
陈晓诗觉得今天格外的劳累。她的确是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了一天,并且身体保持着好学生中最装逼的形态(矫情地令人作呕,华妃看见了得毫不留情赏一丈红的姿态),两臂弯曲重叠紧靠桌面,与其笔记平行,眼睛始终瞪着黑板,还不时的与脸上像月球表面的女老师神情对望甚至来个会意的一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太令人作呕,不过为了避免晚上的不必要的非愉快交谈,她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值。大多数时候,我们真的可能会为了避免一件我们不喜欢的事情,去选择另外一件不喜欢的事,而结果,显而易见,就是感觉怎样都心理不平衡,不开心。
放学的路上,她看见了那个A班最后一名的家伙了。
“他死定了”陈晓诗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委屈都是这个人造成的,她要偷偷跟踪他,主要是看他住哪,是不是有权势的官宦子弟,验证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准确。
所以,道路上出现了女生,走在大路上,拿个铺天盖地的蕾丝小清新淘宝限量款大书包挡着自己的脸,却又因为看不清路走得歪歪斜斜,引得好多人侧目。
“喂!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啊!”一个语气还算是和缓的男声。
“啊?”惊异之余没注意旁边的车,一下子被挤得掉到了在路边的管道沟里。然后凄美的景象就产生了,一个在沟旁笑的快岔气的英俊少年,和一个在沟里挣扎的落魄少女,多么惊心动魄的场面。
陈晓诗愣了半天,直到上面有程蓝青夸张笑声才使她认清局势。局势就是,敌人还在地面,自己却已经在地下了。
“喂!你能别笑了么,能把我拉上去么?”陈晓诗明显就没什么底气。
“凭什么拉你啊,你在跟踪我诶!”程蓝青用小拇指勾着她的书包像钟摆一样在她面前晃,脸上一副欠揍的得意表情。
“谁,谁规定我不能跟踪你,不是,谁规定你不能被跟踪,不,谁说我我跟踪你了啊?”陈晓诗激动得语无伦次,倒是不太符合她在坑里双手插腰的刁蛮老妇女形象。
“哼,为什么跟踪我?说!要不我把你书包扔进对面那条沟里去!”程蓝青显然威胁人的功力还略微欠缺,所以直接导致了陈晓诗同学更加的嚣张,“我警告你,你能进A班多亏了我!要不是我座位号莫名奇妙的被弄掉了,我们俩一个分!知道一个分什么概念么,论字母排也是我进A班!”
陈晓诗继续插腰,牛逼,理智气壮。可上面的程蓝青却已经快笑的蹲下来了,“大小姐,陈晓诗!chen!程蓝青!cheng!首字母都是c好么!喂!你语文是哪个老师教的?体育老师教的?不,我不能侮辱体育老师!”
“你到底拉不拉我上来!”陈晓诗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还是自己好好呆着吧,面坑思过!就因为自己没进A班就想报复我这进了A班的阳光少年,你也太狠毒了!就应该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呆着,繁育后代,哈哈!”程蓝青刚想走,陈晓诗发挥了惊人的潜力,奋力一跃扯着他就把他拽下来了,(下来指的是以滚落的方式)。
“哇塞,你疯了吧?”程蓝青这时候也不是什么“阳光少年”(这个没经任何认证)了,少年的脸都被擦伤了,衣服也勾破了,全身上下流露着一个“衰”字,还很愤怒。
这时候已经9点半了,晚自习下本来路上就没什么人,现在更是鬼影也没有,坑里的俩人也不在争吵了,蔫蔫的,像俩烂透的桃子。
“我要不要写一本书纪念一下这个百年难遇的经历?《那些年,我们一起掉坑的日子》还是国产版《行尸走肉之有人拽我坠坑》?”程蓝青有意停顿了一下,等待答案,等来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喂!我程子,你到家了么?帮个忙啊,我在育青路呢,不小心掉要埋管道的坑里了,过来帮我下,我爬不上去了,好像脚崴了。”程蓝青打着电话眼神死死地瞪着陈小雅。
陈晓诗早就不吭声了,更不吵了,她也觉得自己闯祸了。
“都能把我试卷改了,他得多牛啊,事没办好还把自己暴露了,还给人弄坑里了,我真是作死!”她低声嘟囔着。
“抱歉,请你动动脑子,这个空间很小,而且我正在你一米内,我听的到好不好!不过,我没改你卷子!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不想进A班!”程蓝青认真的说,路灯在他眼睛中形成两个亮亮的光点。
她瞟了一眼,心里想这人真虚伪。“我哪虚伪了,我说的实话!谁愿意去那个变态集中营?”陈晓诗还在将信将疑,却已经两只手抓着她肩膀就从后面把她提上去了,她连惊讶都还没来的及就已经重新站在她热爱的地面了。她也忘了她对两只手的恐惧,自从她看过《山村老尸》她就一直对两只手心存恐惧,甚至是一对泡椒凤爪也会恶心的她要死要活的。
“怎么还不小心掉了两个人啊?”江传坏笑着。“她拉我下来的!她是个疯子,真的!”
“疯子?管道西施啊!挺漂亮的,被我撞见就别不好意思了!”江传帮陈晓诗拍掉头上的土,“你哪个班的?”“E班”“诶哟,soga!我回去了!再见!”
昏黄的路灯下好像矗立着两座满身是灰尘的雕像,两个雕像般的冤家此时竟无语凝噎。
今天虽然掉进沟里了,但是陈晓诗好像还蛮喜悦的,为什么呢?因为,夸一个女生漂亮真的可以让她们挺过一切艰难困苦,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