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一分刚到，武空就从母亲肚中顺产出来，那一瞬间，一个闪电把屋内照的如同白昼，武空脸上因为哭叫而扭曲的表情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武空的爸爸，武不是，居然用面目狰狞来形容自己的亲生儿子，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喜悦，全是厌恶。
他看着这个整整超过预产期十五天天才诞生的儿子，频繁地摇头，不停地叹气，脸色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可怕。
屋外的雨声和雷声也是卯足了劲的添乱。
武不是相当的烦躁不安。
过了一会儿，武不是勉强抱起自己的儿子，他真心不忍直视儿子的脸蛋，他的心里过不了儿子面目丑陋的这一关。
武不是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自己长得虽算不上玉树临风但也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吧，媳妇也不算难看啊，儿子这是随谁呢？
武不是胡思乱想，心烦意乱，下意识地又瞅了眼儿子的脸蛋儿。
这个时候武空已经不哭了，模样似乎也不狰狞了。
武不是心里稍感安慰，忍不住要摸下儿子的小脸蛋，就在他伸手到一半的时候，儿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
就这一眼，吓得武不是差点撒手把儿子给扔了。
你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武不是看到儿子的眼珠子居然是白色的，而眼仁却是黑色的。
就是说武空的眼睛和常人的眼睛完全相反。
这太吓人了，武不是吓得第二天就外出打工去了，过年都没有回来。
......
按说，婴儿时期的孩子经常哭闹，本也算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武空却哭的明显比别的小孩子厉害。而且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那么爱哭。
喂奶不顶用，抱起他也不行，抱着他来回走动，玩命地哄，还是哭不停。
每当这个时候武空的妈妈就急得跟武空一起哭。
然而武空的爸爸，武不是则不耐烦到发狂了。
本来他就不喜欢武空，这下就更厌烦了。便吹胡子瞪眼地对武空吼道：“哭什么哭，要死啊！给老子闭嘴。”
武空哪里听的懂他的话，照哭不误。
武不是便开始踢凳子，掀桌子，摔碗，扔筷子，暴虐的没有个人样。
武空的妈妈赵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蜷缩在屋角，紧紧搂着武空。
她不敢说话，稍有差池，也不知道那句话就能让武不是怒火中烧，一顿谩骂是轻的。
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
“贱人，怎么特么生这么个吓人的玩意儿！”
“这怪我吗？我想这样吗？”
“不怪你还特么怪我啊？”见赵兰敢顶嘴，武不是边骂边动手。
啪啪地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还说！我特么让你说，老子就打你的比嘴......”
......
武不是嫌弃武空难看，给他丢脸，但还不能怎么着幼小的武空，就把所有的怨气撒到了无辜的赵兰身上。
而且，这样的情形还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成了习惯。
是武不是发泄的习惯，也是赵兰忍受的习惯。
赵兰，用泪水和汗水就着奶水，一把屎一把尿，不遗余力地把武空拉扯大了。
五岁的武空已经不愿意在家里多呆着了，他的眼睛虽然和别人不同，但却并不影响他看东西。
尤其是武不是的脸色，他看的分外清楚，可是他却只能远远地瞥那么一两眼。
他害怕父亲看他的样子，更怕父亲眼神里的冰冷，冰冷里还有火焰在燃烧。
那是怒火，遏制不住的怒火。
“你给老子把眼闭上，别让我看到你的死人眼！”武不是看到武空在看他，怒气冲冲地骂道。
武空这个时候就会慌乱地低下头，数着自己从来就没有数清楚过的手指头。
“给我滚，滚一边儿去，别让老子看见你！”武不是吼道。
吓得武空慌忙的回到了屋里，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却不敢哭出声来。
妈妈走过去，抱住武空，紧紧的，和他一起默默地流眼泪。
“空儿，出去玩去吧，找你的小伙伴们----如果没人跟你玩，你就自己玩会......等你爸出去了，你再回来！”
说到这里，赵兰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妈妈，我不要出去...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武空用他的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裤腿。
”出去吧，出去就没人骂你了.......“
武空欲言又止，他多想告诉妈妈外面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他们比爸爸还坏。
他们不仅会和爸爸一样骂自己是丑鬼，还会凶横地打自己。
可是武空担心妈妈知道，她会更加难过。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宁可不告诉妈妈。
擦干眼泪，武空默默地走出了屋门。
看到爸爸在远处抬眼望着他，武空便一路小跑，向院子外面冲了出去。
去哪里呢？武空心里焦虑地盘算着。
小河边那里吧，那里人少。
可是妈妈不让自己去河边玩。妈妈怕自己掉进河里。
唉，小心一点就是了。主意已定，武空便又一路小跑，向河边奔去。
他害怕路上遇到刘鹏他们。所以跑的很快。
刘鹏比武空大两岁，比他整整高出一个脑袋。
力气也比武空大了很多。
他却不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害怕武空的样子，他不仅不怕武空，还经常欺负他。
久而久之，大家见武空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样子奇怪而已。
便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的模样。
这个时候，只有武林会站出来，替武空抱不平。
然而，武林根本不是刘鹏的对手。他打不过刘鹏，就得听刘鹏的。
一来二去，武空便也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孤立。
谁也不敢站在武空这一边，更有甚至，还会和刘鹏一起欺凌武空。
因此，武空不想也害怕见到他们。
他宁可自己在河边看小虫子们到处的爬。
平时大人们是不允许小孩子独自到河边来的。
可是今天偏偏凑巧，刘鹏的父亲带着他来钓鱼了。
刘鹏生性好动，哪里能老老实实坐在河边忍受这份无聊和枯燥。
正是憋闷的很，忽然看到武空一个人来了。
他眼睛顿时一亮。来个解闷的！
”爸，我去和武空玩一会，一会儿回来。“说着话，刘鹏抬屁股就跑了。
“你注意安全，别跑远了！”刘鹏的爸爸叮嘱道，可是眼睛却没有离开河面。
武空看到刘鹏向自己走来，心里一惊，转身就向家跑去。
他真的很害怕刘鹏。这个家伙太凶了，凶起来比大人还可怕。
“武空你跑什么啊？给我站住!”刘鹏在后面喊道，俨然一副命令的口吻。
“再不站住，让我追上了，你有好受的！”刘鹏开始威胁武空。
武空不敢跑了，他慢慢的站住。
再跑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他已经尝过几次了。
“愣着干嘛？给我过来！”刘鹏吆喝道。
武空只得乖乖地走过来。他低着头，不敢看刘鹏。
“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快点儿！”刘鹏有点不耐烦，催促道。
没有办法，武空紧跑俩步，来到距离刘鹏三米左右的地方。
“才尼玛跑几步啊就胡噜气喘的，没出息！”才七岁，刘鹏就出口成脏了。
“我想回家了，改天再玩儿行吗？”武空可怜兮兮地问到。
“不行！等我回家的时候你才能回去。过来，我们一起玩抓石子！”
刘鹏对武空说话从来都不需要商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怎么着就得怎么着。
没有办法，武空只能胆战心惊地和他玩着这种偏远农村孩子常玩的游戏。
由于武空胆怯，心思不够集中，一直在输。
刘鹏高兴的手舞足蹈，他眉飞色舞道：“武空你特么怎么这么笨？要不我让你几颗子？”
武空却不说话，心说，你漏洞这么多，我只是不想赢你而已。
集中了精力，武空连赢了三个回合。刘鹏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
胖胖的脸蛋子憋得通红。
“武空把你的死人眼给我眯上，别让我看到你的眼珠子，影响老子发挥。。。”
“那我还怎么看石子？”武空反抗道。
“特么让你眯着就眯着，又没让你闭上，谁说眯上眼就看不见了？”刘鹏气呼呼地嚷道，随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武空眼前都是星星。
武空吓坏了，不敢吱声了。他最怕刘鹏抽他嘴巴子。
眼前的金星让武空觉得头晕。
这个时候，刘鹏又开始赢了。武空输的一塌糊涂。
天要黑了，刘鹏的爸爸喊了好几声，要回家了。
刘鹏不理他爸，他现在一直赢武空，这种感觉他很喜欢，他想继续赢下去。
“走吧走吧，快回家了，太晚了你妈该骂我们了......”刘鹏爸继续催他。
“再等会儿，我玩的正好呢！回去我跟我妈说！”刘鹏头也不抬地说道。
刘鹏家刘鹏的妈是一家之主，刘鹏只听他妈妈的话。
他妈把他惯的一塌糊涂。
一直到很晚，刘鹏才放武空回家。
他满心欢喜，跟他爸说：“我就喜欢和武空玩游戏！”
回到家中，赵兰心急如焚，“空儿，你咋才回来，我到处找不到你，急死妈了。”
“妈，我不小心睡着了......”武空不敢告诉妈妈实情。
“谁特么让你在外睡觉的，你怎么不死外边？”武不是从里屋出来，看到武空才回来，一脚就踢了过去。
这一脚没头没脑，也没轻没重。踢在了武空瘦弱的大腿根上。
武空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趴在那里，不敢起来。因为害怕，因为委屈，他的泪水又抑制不住地掉下来。
“你还特么有脸哭！”武不是往前一步，啪一个耳光打在武空的小脸蛋上，“就特么知道哭！”
武不是骂骂咧咧，酒气熏天。
看到武不是这么狠地踢打儿子，赵兰疯了似的向前撕扯他，“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像疯狗一样，我跟你拼了！”
赵兰抱着武不是的胳膊，狠狠地就是一口。
“啊！”武不是疼的大叫一声，一甩胳膊，猛地一推，赵兰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地。
不等赵兰站起来，武不是立刻冲过去，骑到她的身上，来回地扇着她的脸。
“特么的，敢咬老子，见人看我不抽死你！马勒戈壁的......”
武不是的手和嘴都不闲着，上下其手，打的赵兰声嘶力竭地哀叫。
看到妈妈被打的这么厉害，武空挣扎着站起来，他紧紧地咬着嘴唇，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眼泪在眼眶里转着，不停地转着，可是武空却不敢靠过去。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他爸爸，更害怕他爸爸打人的凶样。
武空握紧拳头，但浑身却在颤抖，他无法控制，抖得厉害。
“求你了，求你不要再打了......”
听到妈妈的哀嚎，武空再也看不下去了，怒火从他的眼中喷了出来。
他冲过来，用力地推向武不是，“你不要打妈妈了，不要打了......”
可是武空哪里有力气，他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推不动武不是。
正在尽情发泄不满的武不是，回头一看，见武空来推他，更加气恼。狠狠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可怜武空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头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见武空不动了，赵兰疯了一样推开武不是，紧紧抱起武空。
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打烦了，看着披头散发的赵兰抱着武空，像鬼一样哭号。
武不是站起身，晃晃悠悠，到里屋睡觉去了。
可怕的一天，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消停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武空幼小的心灵，只有害怕两个字刻骨铭心。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是这样奇怪，在武空七岁，七月一日生日的那晚，又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
武空正和母亲一起吃晚饭。
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他并不着急吃什么，他拿着筷子杵来杵去，心不在焉地东瞅瞅西看看。
就这样磨磨蹭蹭，时间又来到了九点一分，刹那间一个惊雷在屋顶炸开。
这声巨响连武空的母亲都被吓得不知所措。
而武空更是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问题出现了，你哭就哭吧，可是让人震惊的是，武空这一哭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大，还要来势凶猛。
这么多年来，武空爱哭鼻子，赵兰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晚武空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赵兰惊呆了，眼瞅着屋子就要被儿子的眼泪给淹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搁谁赶上谁都会被吓傻。
毕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赵兰缓过劲来，赶紧蹚着儿子的泪水来到武空身边，胆战心惊地安慰他。
“儿子啊，你是跟我有仇吗？可不敢再哭了，你做的什么鬼哦，非要把这个家给淹了呀！”
好像是很听妈妈的话似的，武空还在闭着眼睛抽泣，但是终于不流泪了。
赵兰长舒一口气，顺手抱起武空。武空在母亲的怀抱里，安静下来。
不一会，他忽然笑起来，睁开眼看着他母亲娇声娇气道：“妈妈，我渴，想喝水！”
看着武空的眼睛，赵兰再次目瞪口呆。
儿子的眼睛居然变了样子，也是黑眼珠子白眼仁了。
他似乎和常人一模一样了。
她的儿子和正常人没什么明显的区别了，这让赵兰高兴地忘掉了所有的惊吓。
武空的眼睛经过巨量的泪水的洗礼之后，和常人的眼睛在表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兰激动的不能自已，她紧紧地、久久地抱着自己的儿子。
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不过武空却不敢哭了，他怕泪水把自家的屋子再给淹了。
虽然武空一夜之间，眼睛恢复了正常。
但是武不是却因为近几年的郁闷，养成了酗酒的恶习。
天天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稍有不顺心依旧对赵兰和武空非打即骂。
与其在家受气，武空宁肯在外受欺。懦弱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武林看到武空的眼睛和他们的一样了，他真心的替武空感到高兴。
他觉得以后和武空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的唧唧歪歪了。
可是他错了。
刘鹏看到武空突然眼睛好了，跟他们不再像异类了，心里反倒非常的失落。
似乎就对武空更加的恶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