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过去了,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有我老家村里的那个古树,需要十几人手牵手才能环抱起来,至于年头,谁也说不上来,据说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时代就已经这么粗了。
我从小就很害怕接近那个古树,因为我们那里有个习俗,人死后不能入土,而是焚成灰烬,撒在那棵树脚下,再用一根红绳串上木牌和铃铛,木牌上写上那个去世人的姓名。然后将红绳挂在树上,至于位置,则是需要由村里的长辈们商量,因为如果逝者名气越好,则挂的位置越高,而一些杀人犯,死囚之类,则是坚决不允许悬挂于祖树之上的。凡到清明时节,则需杀鸡宰牛祭拜祖树和先人们。
而平时,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接近祖树的,但小时候伙伴们贪玩,又逢夏季炎热,我们有次去祖树下,发现竟特别的阴凉。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给长辈们知道了,我们每个人都遭一顿毒打除外,第二天鸡叫之时,大人们还带我们去祖树那里烧纸钱赔罪,然后我问长辈们为什么,长辈们告诉我,再做这种事,我们就要被祖树吃掉的,那时候小,所以确实吓到我了,因为我家当初离祖树比较近,每到刮风下雨的时候,就听到叮当叮当的各种铃声响起,而我常常是在关了灯的房间里,躲在被子里不敢睡觉。
八四年我就离开了老家,随家人前往大城市,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本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村里的机会,直到上周张大爷去世。
张大爷去世是在六月二十号,那天晚上他的大儿子过来找我,说是张大爷好像不行了,但是想见见我,那时候我正在家里做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惊讶,因为我印象里家里长辈跟张大爷没有什么矫情,而且几十年过去了,张大爷为什么找我?而且看张大爷儿子的表情也特别奇怪,估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老头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毕竟是一个村里的出来的,而且是老人家临终时候想见我,于是我收拾了下桌子,换上衣服就跟他出门了。边走边聊才知道,他为了过来,拿了半年的积蓄买了机票,而且还辗转了好几站。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住的地方,连我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不过我没有问...
要说起张大爷,在我印象里就是一个算命的先生,人很和蔼,那时候村里头但凡红白事必请张大爷去给上一卦,但是对于在大城市里呆了几十年的我来说。迷信这种东西。已经是落后科学普及的表现了。
见到张大爷的是在晚上七点左右,当时天已经黑了,村里的样子没细致看,变化有些,但是总体不大,也可能是因为天黑看不太清楚,而张大爷的房子就在祖树两里开外的一个旮旯里,进了张大爷家,发现张大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农村里常见的那种碎花大被子,脸色有些泛白。张大爷挥了挥手,然他儿子出去,他儿子疑惑的忘了我一眼,然后眉头皱了皱,没说话,转身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我看着他老人家,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且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见我。
张大爷眼睛还是闭着的,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转过头望着我,问:“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见你吧?”
我点点头,这不明显的么,难道你有一大笔遗产?想留给我?我心里想着笑了笑,可是面对着一个即将去世的老人,我马上打消了自己玩笑的想法。
“你知道你是谁么?”张大爷问我。
我疑惑的望着张大爷,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有一个牛逼的身份?
“呵呵,就让你陪我随便聊聊,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就当陪我老人家聊聊天行吧”,张大爷说道。
“张大爷你这话里有话啊,我不是很明白”我回答到。
“前几天我睡觉的时候祖树托梦给我了,我就找你聊聊,放心,你不是啥特殊身份,也没有什么背景,不过我就是想告诉你点东西..”
“这样啊,那行,张大爷你说,我陪你聊聊”,我理解一个做封建迷信的老人临终前总想把自己的一些东西告诉下一辈,可是他告诉他儿子不就行了,找我干什么?我还是有点不解。不过我不好问,张大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哎,我知道你在城市里呆久了,对于我这个老家伙做的东西有点不苟同,但是你别忘了,中华五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到现在还没被淘汰,自然有道理”,张大爷叹了口气说道。
存在即真理,这个话我倒是相信,“其实我的态度是我只相信我自己相信的东西”,我这么回答着张大爷的。
“那我问你,你知道你是谁么?你还没回答我”
“我?我不就是我么,岭川“
“不,你是我!“
我蒙了,看来张大爷有点走火入魔,或者又有点老年痴呆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既然来都来了。我即使做做表面功夫,也要陪老人最后一程。
“我为什么是你?”我疑问着。
“那我问你,什么是时间?”
“时间?诺,这就是时间”,我抬起右手,给张大爷看了看手表。
“你说那个记录的表就是时间对吧?那么我问你,树木的年轮可不可以看成时间?”
“这个..当然可以算时间一种!”
“恩,那既然这样,太阳升起又日落就是一天,春夏秋冬就是一年,这些都是常态来计算时间,那么棵树呢,从年轮也可以用来计算时间,甚至一张纸,从新到旧,都可以当做时间的计算,只是太模糊,凭肉眼无法观察罢了,那么用你岁数来当时间也可以,那么你为什么不能也是时间?”
我仔细想了想,真是细思恐极,确实,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当做计算时间的一种方法,钟表只是一种精确的方法而已,而曾经还有沙钟、火钟、蜡烛钟和沙漏等用来计时,那么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当做计时工具,那就是说任何东西都是时间....
“那我再问你,什么是空间?”张大爷眯着眼望着我
我不淡定的望了望张大爷,现在西方的哲学上认为东西都是由时间和空间组成,张大爷这是要用我常识来推翻我啊。
“宇宙是个空间,地球是个空间,甚至一个盒子里也是空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你为什么不能是空间?”
我承认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沉默了,听张大爷继续说着
“你别以为我陈守着那些八卦玄学,西方的一些理论和知识我可比你知道多了,既然你能是时间,你能是空间,那么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为什么不能是一切?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有点震惊,我没想到张大爷还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这么多不同。像现在处于我们城市里的人们,只想着如何赚钱,养家糊口,从来不去思考这些觉得无意义的东西。
“你放心,今天我不会跟你扯什么太多你听不懂的东西,我跟你说说一些有趣的东西,你就当听听就行”
我点点头,毕竟接触一些这些东西,就当兴趣爱好听听也行。
“你知道我们湘西这边的赶尸吧?你是怎么看的?”
“恩,听说过,但是没见过,不好评价”
“听说你们大城市里有糖醋活鱼?我还没吃过,但是我知道”
我记得前年有朋友请我去一所酒店吃过这个东西,而且现在基本很多大酒店都有这道菜,其实说白了,就是鱼的某一根神经未剥离,鱼早就死了,但是菜品端上餐桌的时候,还是会鳃动嘴张。
“你说活鱼啊,嗯,现在很多酒店都能吃到呢,其实鱼早就死了,只是因为一根神经的生理反应”,我回答了他
“恩,那你说人比鱼复杂多了,如果某些特殊情况,人死了,但是还是有生理反应呢?”张大爷问到。
“这个我没见过,不过张大爷你意思是说赶尸那些都是真实的?”我有点被吓着了。
“人死了是不会思考的,没有理性的,但是如果有生理需求还在呢?就像你把蛇头砍下来,他还会死而不僵,哪怕一个多小时都会反咬你一口,何况人呢?”张大爷咧了咧嘴。
“我是没见过,那么人都死了,人没有像动物那样有自卫的表现,也不像鱼那样渴求水之类的环境,人还能干什么?”
“人啊,天性自私自利,累了就要睡,饿了就要吃,这都是最基本的生理反应,如果死了身体里血液不流淌就会腐烂,除非换了新鲜血液,当然,你想想死人心脏都不跳动了,要换新鲜血液用干什么办法?”张大爷微笑着望着我,但我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如果是这样,就只能去咬人,吸别人血。。。那么这么一想来,以前看到过很多报道,都是真实的,存在的,而且是有道理的。
“你别以为你张大爷我就只是个算命的,大爷我还去过一些城市,路边遇到一些所谓的算命先生,和他们一聊,发现他们竟然连三百八十四爻都不知道,真正的算命先生不会随便街头给别人算命的,那些都是要折寿的事,是几个钱就能赚回来的么?”
我开始正视起了张大爷,果然我对迷信这些东西还是看的太简单了。
“每次地震和天灾,首先知道的都是动物,最后才是人类,但是人是万物灵类之首,为什么?因为人类已经享受在安逸的环境里,天性慢慢被遗忘了。”
张大爷开始自说自话了,我也安静的听着。
“很多人在亲人去世或者有大灾难降临之前,都有一定的感觉,我相信你也有过,人总有趋趋利避害的天性,但是慢慢的都会丧失掉,你知道为什么要卜挂么,就是要预卜先知,在某些灾难降临前,避免掉。”
我知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而且有一次无意识的躲过一次车祸,至今心有余悸,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当时我自己是怎么躲过的。
“你说人能预知后事?这怎么可能?那么人人都不能发财避祸了么?”,我惊疑的问到。
“你想太多了,人对预知,越遥远越模糊,就像你天天看着一片片树叶掉落,看了几年,你都会知道每一片树叶掉落的轨迹,像风速之类都是变数,但是总体的轨迹是偏离不了的,人也是有轨迹的,世间万物皆有轨迹,你如果对命数有所了解,都能知道一切的走向,当然越久远越模糊,而预知就像你对某种事物所熟知,比如一片叶,你看他一眼,就知道它什么时候掉落,又将落往何处,而反观历史,亦是如此,你能从一片掉落的树叶,知道它是从何处掉落而来,人比万物更有灵性,所以更可观!”
我开始有点相信张大爷说的话了,人都说年龄越大越相信命运,原来世间万物很多东西有是有命数这个东西的
“那么所谓的变数,其实就是逆天改命,但是这样就会影响其他事物的变化?“我问到
“算你悟性很高,其实我们算命呢,无非就是看各种事物的变化轨迹,所算的各种轨迹越精准,对未来的某项结果越清晰,你可以这么理解,其实就像你每天都会七点跑步去某条路,而我又知道某天那条路上可能产生一系列问题,那么你那一天在那个时辰可能产生问题,所谓的预知,就是对万物常态进行卜析而推论的一种可能性非常高的结果”
“那张大爷,我的命数是啥?”
“你的命数?我看不清楚....因为变数太多”
“那你知道祖树为什么要我找你么?”张大爷问了问我。
我摇了摇头。这事我肯定不知道
“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些东西可能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