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莉并没有停止下来,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公交车上,闹市区,市政府门前。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市里的新闻媒体在保持了三天沉默后,外地的一家报纸率先做了报道,接着省里不少背后闻单位蜂拥而至,终于,电台电视报纸杂志,都是小莉的声音小莉的像片了。有关部门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小莉的妈妈终于回到了家,但她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指出了厂长的不少劣迹,职工们也纷纷揭露厂长的腐败行径。很快,一个上级调查组进驻厂里,经过半个月的审计,厂长锒铛入狱了。
小莉又回到了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们像欢迎英雄一样欢迎她,黄老师和小英轮流抱着她,小朋友们簇拥在身边。黄老师问小莉:“小莉,你那么勇敢,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可以告诉老师吗?”小莉嗫嚅着说:“我——我也不知道——”黄老师失望地放下她,她怯怯地走向分别了十来天的小朋友们。
没料想到的是,因祸得福,小莉是那么的上镜,不少商家来找她,让她拍广告,而看到黄老师的广告导演,居然无一例外地请黄老师和小莉一起拍片。黄老师好高兴,每天牵着小莉的手,钻进小车里走。但有天,她满脸愠色地领着小莉打的回来了,老师们关切的围上去问情由,黄老师却摔上门,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小屋里不肯出来。金园长问小莉怎么回事,小莉啃啃哧哧什么也说不清楚。
但这样的事是不难猜测的,于是,有的老师替黄燕惋惜,觉得她错过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应该,广告片如果成功,说不定她会火起来,从此成为明星也不一定。哪个人的成功不是在做出大量的会出后才得到的呢?黄燕有什么呀,不就是窈窕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吗?一个人不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这优势等于没有。而小英的看法却正好相反,她认为,人什么也可以没有,唯独不能失去自己,失去了自己,拥有什么都没有了价值。
黄老师毕竟是黄老师,把自己关了半天就出来了,那些导演和片商也又来过,都遭到了无情的拒绝,悻悻而去了。还是在一个午休时间,黄老师在和小英谈话时,幽幽地叹气说:“我多想回到过去,回到脸上满是疙瘩的时候呀。我恨我现在的这张脸!”
天呀!我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呢。原来,是我害了黄老师。但我还是不理解,过去拥有满脸疙瘩痘时,黄老师是那样的渴望将它们祛除,不惜一切代价的。现在又是怎么了呢?可我也有点明白,任何事情,都是在比较中存在的,对与错,好与坏无不如此。也许,和过去相比,黄老师更钟情那些痘痘吧。我和黄老师已经有了相当的感情,我不帮她谁帮她?
所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那些曾经消失的痘痘又悄然出现在黄老师脸上,由少到多,蔓延着,发展着。黄老师也发现了这一变化,有点惊愕,但也坦然,倒比园里的老师们显得平静些。不过,少了那些色色地扫在她脸上的目光,黄老师轻松多了。舅舅从惊讶到失望,从失望到鄙夷,从鄙夷到消失。这以后,妈妈再忙,也只有小英帮着接送我了。
但黄老师渐渐地郁郁寡欢了,又开始不断地照镜子,到处翻看广告,也试着让我亲她,脸上的痘痘却一点没少。于是她脾气日见暴躁,少了温柔,更多了几分孤傲。小英很理解她,让着她。小英还偷偷找过几次许记者,许记者倒是来过,可见了黄老师的脸,他满眼的失望。黄老师见他到来,喜出望外,比以前热情多了。许记者犹豫着和黄老师逛过几回马路,一起吃过几次饭。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那句俗气的话:“我觉得,我们——我们不——不太合适。”
这话的杀伤力是很大的,黄老师早就预料到了,所以爆炸的效果仅使她的身躯些微地晃动,脸上却是涩涩的笑:“是吗?为什么呢?”
见黄老师平静,许记者的语言流利起来,他说,记者的职业,需要有相当文化和修养的妻子理解进而支持,黄老师是天下绝好的人,可惜,文化程度低了点,只是幼师毕业。他说,他为这种缺憾痛苦,但他不能放弃伟大的职业,既然献身于职业,也就只能牺牲一个美丽而温柔多情的姑娘了。
黄老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许记者手足无措,头上冒汗。他不敢正视黄老师的目光,便在“对不起”“请原谅”之类的道歉声中起身离去。黄老师的笑声没停。与一些电影电视中不一样的是,许记者的身影消失后,黄老师并没有变笑为哭,她笑得更响了。
真的,我喜欢黄老师,所以我的意识在不少时候是跟踪黄老师的,这些当然是我的眼见——是眼吗?我不明白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我只愿黄老师高兴。
“你真的不痛苦吗?小英悄悄地问黄老师。
“我高兴——”黄老师眼里淌着泪说,“现在认清一个人,比以后才认清要幸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