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长满了青苔,平铺着厚厚的冰,阳光折射,自远处而望,仿如碧色的水晶,耀眼而不刺眼。在苍茫的冰川山脉上,那座独置于冰层之间的小木屋,弥漫着淡淡的冰气,映着山顶的光泽,披着一缕不似凡尘的光辉,孤独而高贵。
山顶的冰原尽头,黑衣人独自长立,眼跳下方。深深的雾气仿佛被他犀利的目光劈开,渐渐散去,露出底下那个小胖子圆滚滚的身子。
那个超出他想象顽强的小胖子过了一夜,依然正在努力向着上方攀爬,而他,亦是站在山头俯望了整整一夜。
周身的寒霜似衣物般附着,黑衣人的面庞被雪花沾满,瞧不见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射出复杂深邃的光芒,也似那小胖子的固执般不可阻挡。
喜马拉雅山的早晨仍旧寒冷,黑衣人似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冷意,犹自独立,不做声响,不动声色。就像一把无鞘的利剑,没有旁人亮剑时的锋芒,也没有入鞘时的暗淡,只是这般,没有姿态的站着,却已然是一种姿态。
忽然,黑衣人身上结的冰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没有升华,没有融化,只是像变成沙子一样,很快地滑落到了地面。
而黑衣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身走向了那座小木屋。
……
“累!”黄千山躺在小屋前的冰原上大口喘着气,然后对着下方喊道,“你也跟了一晚了,也该出来歇歇了吧?”
下方犹未散去的雾气里一道黑影迅速喷射而上,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在地面。
“师父。”无影并没有理会黄千山,而是站直身子低头向着小木屋喊了一声。
声音并不响,但是无影就像肯定小木屋里的人会听到,不再做声,而是双手垂下,站在了一边。
黄千山依旧喘着气,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表现得这么累。在攀登过程中爆发出的体力和气力,即使攀爬了整整一夜,未尽食水的他仍然没有达到在他看来原本早就应该达到的那个极限。不过纵使这样,这座山峰,还是让他用了一夜的时间来征服。肉体上的奇异变化使得他能够坚持下来,但是精神上的压力和挥霍的确带给他深深的疲倦。
“我现在只想找张床睡上一觉。”黄千山抬头望向低头而立的无影,“你们师徒还有什么事就快点解决。”
无影像是没听见,只是又打量了一下小木屋。小木屋,还是没有动静。
黄千山使劲地撑起身子朝着小木屋大叫:“喂——那个什么师父!我上来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还是没有回应,小木屋就像一块石头,一根矮木,存于天地间,融于自然界。
小木屋中的人似乎陷入了沉默,沉默的人,往往在思考什么。
无影似乎有些无奈,敲了敲睡眼惺忪的小胖子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嘴角微撇。
过了许久,一个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很有趣。”
黄千山被吓了一跳,睡意倒醒了大半。
声音来自那座小木屋,极随意并不响亮的一句话,却能自然地传送到十米之外。尽管在见识了无影那陈真绝对无法匹敌的强悍后,黄千山已经很确定屋内人的实力一定很变态,但是这种说话的细节却更加警诫了他,自己将要面对的人,或许并不比大胖子牛顿斯要弱。
大胖子和黑衣人那几招简单的交手,并没有被当时昏迷的小胖子瞧见,可是小胖子独立生活养成的敏锐洞察力还是让他在心中为黑衣人吓了一个“高手”的定义。
“我对你身上存在的秘密越来越感兴趣了。”小木屋内传出一个不冷不热的淡淡的声音,“如果我对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你将是我遇到过的最神奇的造物。”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胖子努力忍耐着心头的火焰,“你费尽心思见我就为了说明我是一个神奇的造物?”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小木屋内忽然散发出一阵强大的气息。
黄千山无法解释这是一种怎样的请况,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修真道中的“势”之道时的感觉。
很久以后,当他完全了解了关于修真的那些道途之分,他总会想起这给予他强大压力的第一次感受到“势”的……第一次。
强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黄千山首先感受到的是心灵上精神上的冲击。似乎自己被关在一间六面墙壁都在缩小的房间内,自己的肥肉正在被压缩,又像是处于海啸纵横的海面,被失控的海啸风浪摧残着。
然后精神上的压力转为了肉体上的压迫,小胖子感觉自己的肥肉在这片压力中刺疼,几乎要蜷缩到地上打滚。
“师父。”站在一边的无影忽然唤了一声。
“怎么,你要为他求情?”黄千山忽然感觉压力小了一些,耳边传来屋内那人的声音。
“无影,你记住。我留他的命,是要研究它。他的来历太奇怪,超出了我对这个世界理解的范畴。”
“但即使这样,他也只是个研究品。研究品,只能拿来研究。”
“你不需要心软。”
“靠!”缩成一个肉球的黄千山爆出一句古老的脏口,“你到底想怎样?拿我当小白鼠?所以你让我爬一整夜的山,还让徒弟也跟着?”
黑衣人忽然收声,紧接着黄千山感觉压力逐渐退去。就像冲上岸的汹涌海水渐渐退潮,最终那些压迫的气息回归到那平静的小木屋,终回复于一片安宁的海。
刚才的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小胖子的身体再没有一丝不爽,连精神上的疲倦竟也已经被洗涤。
“怎么?斗志昂扬了?”屋内传来黑衣人淡漠的声音。
黄千山看着小木屋神情古怪,那个人是帮自己恢复体力和精力?
“过来。”黑衣人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黄千山站起身,拍拍大腿上的灰尘,向着小屋走去。他却没发现,无影的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山顶的苔原上铺着冰层,黄千山走得有些蹒跚,却很坚定。
就再刚才,他已经确定,屋内的这个怪人,至少在弄清楚自己身上的一些事之前,一定不会对自己不利。
走到小木屋的旁边,屋内又传出黑衣人的声音:“进来。”
黄千山推开门,进去。
“关门。”
小木屋的门关上了,屋外又是一阵风雪。
无影也已失去踪影,只留一座小木屋独处于喜马拉雅山脉的这座山峰上,面对满山空寂,漫野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