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非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眯了眯眼,笑着点头道:“好,很好。”
苏词全身一麻,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灌满了惊悚,脑子里自动播放各种仇杀和碎尸案。
她迅速地在头脑里作出了分析:邵非言此人,生性阴险,腹部疑有黑色硬块,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温柔里还藏着狡诈。实在不可小觑。
她昨天碰裂了他的伤口,不但没有负责还畏罪潜逃,医药费都没给留--重点是会那么巧?他大晚上的开什么车去什么偏僻地儿?!
“总裁过奖。”她微微低头,略带羞涩地看着地板,心里已经将邵非言的祖坟掘了个遍。
“应该的。”邵非言似笑非笑道:“既然你执意不要嘉奖,我也不好拿钱侮辱你为公司奉献的精神。午饭后还是来我的办公室,作为公司即将推出的先进员工培养的第一人,我会给予特殊辅导。”
拿钱侮辱……特殊辅导……
所以现在不仅没奖金了,还是得去他的办公室?
“邵总,那个先进员工培养的计划……”余冰刻毒地看了苏词一眼,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怎么没有拿到文件?
“刚刚。”邵非言最后看了苏词万念俱灰的脸一眼,心满意足地迈着长腿离开。
苏词立刻卸了气,耷拉着肩膀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余冰的高跟鞋一晃,在她面前站定。
裸色镶钻,跟高至少十厘米,本就比她高出半个头的个子更加显气势十足。苏词缓缓抬眼,看着余冰。
余冰喜欢邵非言,是叶诗白在一个月前就告诉她的。其实不用叶诗白的小道消息,这个余冰和邵非言一起上任,三句话不离总裁,胸都快从bra里跳出来了,每天妆容精致有意无意地站在大厅前,只要没全瞎都能猜出个一星半点的--就连苏词这种情商低得令人发指的也能隐约知道个大概。
“你和非言,之前就认识?”余冰怀疑的目光在苏词身上剜过。
苏词咧嘴,“余经理太幽默了,我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认识总裁。”
余冰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得在理,表情稍稍放缓了些,道:“这次算你躲过一劫,下次还样就没这么简单了。你去办公室之后仔细听,回来写个报告给我。”
写报告?!苏词本就沉在深渊里的心顿时掉进了黑洞里,她绝望地揉了揉脑袋。
一怕唠叨,二怕字,这是苏词致命的弱点所在。沾字就睡的典范,就连高考时也是在监考老师三番五次地提醒下才撑完了全场。
“能……口述吗?”苏词尽量让自己笑得纯良。
“不能。”余冰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表情带着故意,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全员立刻松懈。
“我要疯了。”苏词嘟喃了一句,瘫在了椅子上,双脚点地,左右旋转着。
叶诗白哈哈大笑道:“你今天中了头彩啊,先进员工!”
“一边儿去,让我安静会儿。”苏词将一干幸灾乐祸的同事赶走,撑着脑袋坐了起来。
这可是在公司,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强行施暴吧?以邵非言那个性子,冷暴力的可能性大些。会不会让她付清昨天的医药费啊?不至于吧,他那么有钱应该不会这么小气……那让她去办公室,难道真的是先进员工的特殊辅导?
苏词想了想,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清冷干净的女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怎么了?”
“我有难。”苏词道。
“你妈又出事了?”
“不是我妈,是我,我出大事了……”
“没钱没色,能出什么大事。”对方漫不经心道,还传出了吃东西的声音。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苏词认真道:“面谈,老地方。”
十分钟后,苏词拿了钱包下了电梯,走向公司外面的一家咖啡厅。
靠窗的座位已经有人,女子长发别在耳后,低头看着手机的侧脸精致而清冷,时不时抬眼看着窗外,在和苏词四目相接时,顿住。
苏词懒懒地挥手,走了进去,在女子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于念秋。”她抬手灌了一杯柠檬水,滑向了座椅,撑着眼皮道:“我和你说件事。”
于念秋将手机往桌前一推,点了点头。
“昨天我妈又自杀,发现得早没什么大事,但我送她去医院的时候没等120,拦了一个人的车强行送往医院。这就算了,我发现那个人也受伤了,我在和他争方向盘的时候可能碰裂了他的伤口。这也算了,我今天早晨……发现那个人是我们公司新任总裁……我现在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这是梦吗?”
“不是。”于念秋皱眉道:“不过你很有可能快要长眠了。”
苏词沮丧地叫了一声,又将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捂着眼睛。
“我现在宁愿长眠……总裁啊,不都应该是光风霁月成熟稳重的谦谦君子吗?这就是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她抓了抓头发,闭起了眼睛。
“你坐直了说话。”于念秋皱了皱眉道:“你就是一直改不了这个蜗牛坐姿,才让左……”
“打住。”苏词举起手,在空气中迅速划了一个叉,“别和我提那个名字,我现在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中午还得去一趟总裁办公室,天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雾霾这么严重,你还奢望太阳?”
“知道找你也没用。”苏词白了于念秋一眼,道:“你中午能帮我去医院送个饭吗?我得留在公司,我妈那边就没人照顾了。”
“知道了。”于念秋点点头。
于念秋和她是发小兼闺密,她家里什么情况于念秋非常清楚,不用多言就能明白。
喝完了咖啡,苏词和于念秋告别,回到了办公室,将包包收了起来,细细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要上去了?”叶诗白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殷勤地看着她。
“你离我远点。”苏词斜眼瞟着她道:“我已经嗅到你身上那股八卦味--我能不能下得来都是未知数,别让我给你打听什么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小气!”叶诗白哼了一声,随后道:“不用打听什么,只是总裁办公室有些什么你总看得见吧?下来的时候给我们说说呗?二十五楼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啊……我猜余蛇蝎这么久了,连总裁电梯门都没摸到呢……”
“不行,我紧张。”苏词拒绝。
“你紧张什么?特殊辅导说不定是给你讲一些公司的机密之类的……有什么可紧张的?”
苏词无言以对。
旁人哪里知道她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自己作的孽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种感觉还真不好。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房东太太打来的,苏词低头看了眼屏幕后,按了拒接。
肯定是念叨昨天半夜叫来救护车的事情。
“我走了。”她沉重地道,走进了电梯。
“保重。”叶诗白玩笑了一句。
苏词按下楼层二十五,将脸对准了一旁的识别器,不一会儿,就有人在另一端同意了电梯的运作,将她缓缓带向了二十五楼。
她从未这么希望电梯升得慢些,然而电梯的数字仿佛比平常跳动得还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会客厅的沙发渐渐映入眼帘,一个助理样子的男人立在一旁,看见她时微微一笑,弯了弯腰。
“苏小姐,我是郑毅行,叫我郑助就行--这边请,邵总已经在等你了。”郑助指了指右边的一条长廊。
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可以俯瞰到城市的全景,她偏头看了一眼,止住了脚步。
林立的高楼,有序的绿化带以及来往的车流和人流,全都在这里显得尤为渺小……就和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一样。在他面前,任何东西都显得渺小。
“苏小姐?”郑助疑惑道。
“嗯。”苏词慵懒地发出一声鼻音,转身慢吞吞地跟着郑助走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木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凑近了还能看见门上漆后仍然掩不住的年轮。
郑助敲了两下门,推了进去,“苏小姐来了。”
苏词现在才注意到郑助对她的称呼是“苏小姐”,而不是苏词。对员工需要这样称呼吗?她犹疑地转头,突然看见了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的邵非言。
五官精致俊朗,桃花眼满溢着笑意,笔挺的鼻梁下薄唇轻轻勾起,搭在文件上的手指指节分明。
苏词盯着他的手微微出神。
记忆里也有一个人的手干净修长,能够在第一时间抓住她的目光……只是那人一贯严谨自持,迟钝得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心思。
“你先出去吧。”低沉磁性的声音将苏词拉回了现实。
苏词余光瞥见郑助走了出去,顺带掩上了门。
邵非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苏词心一横,笑道:“邵总,不知道特殊指导指的是什么?”
“不急。”他指着自己的手臂道:“昨天我被一只野猩猩挠伤了,那只猩猩却畏罪潜逃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太过分了!”苏词面不改色地应道:“哪里的猩猩这么不懂事?郑助也不看好点,受了伤可怎么办!”
邵非言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苏词能这么顺畅地装作毫不知情,随即轻轻笑出了声。
“可是我感觉你有点面熟……”他眯着眼睛作回忆状。
“巧合。”苏词果断道:“世界上长得相象的人那么多……对了,大家都说我神似傅可云。”
傅可云是当红超模,长相……自然搭不上边,她随口胡诌的。
邵非言带着笑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那我们开始特殊辅导吧。”
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
苏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一直站着有些腿软,身子一歪便靠上了墙壁。
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自己的。
于念秋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
于念秋轻易不打电话,如果需要打电话了,那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个点,她应该是在医院照顾沈莉的午饭,所以……
“我能接吗?”苏词问道,扬了扬手机。
邵非言点了点头。
苏词立刻按了接听。
“苏词,你快点过来,”于念秋带着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