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话?缘分是一场蓄谋已久而又未知的旅途。
她想,这真是个恶俗的故事。
她转过头,看着旁边微笑着的,女生的,被白炽灯勾勒出发亮的轮廓,像是流水一般沿着肩线滑过,灯光亮得她的眼有些干涩的发疼。
收回视线,继续对着教室前方空荡荡的一片白色,也是亮眼的,灯光像是在上面起了氤氲的雾气,灰蒙蒙的一片,可是就是这样的空洞,才让她感到分外的真实。
至少要比对着她的笑容好多了,幸福得让人忍不住发酸的笑容。
“小小。”
“啊——?”
拖长的字节,漫不经心的回应,她的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空愣愣的视线像是扩大了的气味,笼罩在那面白得有些灰蒙蒙的墙壁上。
旁边的人极力的掩饰住兴奋的笑容,却还是被微勾的嘴角出卖,
“他约我出去了。”
“哦——”
小小惯常的露出了招牌式的淡淡微笑,一路到底的先是“哦”,然后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应该是高兴的。
作为最好的朋友的高兴。
所以,又转过了头,眯了眼,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脸上定格出的笑容像是没有雨水滋润的,有些发紧的花,明明心中是年华老去的悲哀,却偏偏要以一朵花蕾的姿态绽放。
只是那些应该叫做痛楚的,或者挣扎的,忽然就像软软的花瓣一样填充在了心里,心哪,仿佛就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冷冰冰的定住了,不敢呼吸,不敢扯动。
她扯着小小的袖子,手心的灼热刺痛了小小的皮肤,隔着校服的尼龙布料,还是温度沿着衣服的皱褶攀岩的轨道,却又偏执的,只刺痛,那一片的皮肤。
小小的眼睛像是纯纯的淡棕色的湖水,平静而透明地倒影出了她那微勾的嘴角,沿着她的唇线描摹那一片的形状和纹路。
她看不到,湖水的心其实是汹涌的海洋。
“小小,你陪我一起去吧!”
女生的声音总是纯净却又有些尖锐的可爱和娇嗔,淡淡的飘了过来,穿过耳膜,穿过脑海中纷乱的器官,沿着那些脉络,就把声音从左耳传到了右耳。
还是一路开进左耳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那个人的内里竟是空荡荡的暗色,声音像是掉入了陷阱的猛兽,仿佛有预感的,却又不可捕捉的,直直的就砸向了那封闭在黑暗中的心。
可是为什么右耳也能听到呢?
是声音掉入陷阱最后一刻的回音吗?
忽然觉得右耳有些聋了,滋滋的冒出了一串一串的回音。
“小小,陪我去嘛!”
“哦——”
常常是不假思索的“哦!”“好”“嗯”……,这些感叹词就是小小,最为热衷的,隐匿在不愿意表露的情绪之下的,无声的冷漠。
傍晚天空稍有些暗,应该是被形容成为温柔或纯净的景色,红色的氤氲,满撒在灰色的天空上,只是那一片红色,为什么这么像自己心中无端流窜的对白,安静而紊乱的步调,有些淡漠而隐忍的半透明。
小小的视线被她纷乱的的动作搅得有些乱,她在她的旁边搅动了安静的风,
“这件好看么?”
“嗯——”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她一件一件的换,红的,白的,黄的,绿色,朴素的,清纯的,可爱的,淑女的,高贵的……
还是她大大的眼睛,在不停变换的颜色中,映着流光的变换,还是她小小的殷红嘴唇,像是开在雪白的光滑的脖颈的饱满的花朵。
怎么可以用如此庸俗的比喻,她想。
她看着她——
所有美好的词汇,可爱,活泼,单纯,热情,阳光,善良……
除了善良两个字还能稍微搭点边之外,别的都是自己没有的吧。所有可以吸引男生的特质,这些都是自己没有的吧。
“这件好看吗?”
“嗯——”
“那这件呢?”
“也好——”
“这件?”
“……”
“这件?”
“……”
“我觉得这件衬我好看,你说是不是?”
镜子里的人自顾自地说着,
她在她的身后,镜子里的她的面前,
“是,很配……”
“那就这件了。”
她一向只是在确定她的肯定,如此而已。
广场上的人很多,她的手有些紧张的捉着小小的手,仿佛就当小小的手是小时候紧紧不肯放的棒棒糖。
小小的手,很疼很疼,那种无形的疼痛捉着她的心,从手一点一点的沿着胳膊,到了肩,到了脖颈,却没从冲上脑袋,而是又一次的直直的充涨在心里,像是一户沸腾的水冒着泡泡,所以这张脸啊,还是在安静的微笑啊。
男生转过了脸,是小小一直的印象,因为深刻,所以没有惊讶或不安,她安静的望着他。
白皙的皮肤上镶嵌着漆黑的眼珠,重重叠叠的人群中,也是精心打扮的羞涩,却是两个人都涨红了脸的不安,他们的视线就被定格住了,旁若无物。
小小终于被放开了手,她感到自己的手忽然暴露的不甘心,像是冷风从嗓子眼里灌了出来,她忽然害怕张开嘴巴,怕那一股风,会忽然想吹散这世界的一切。
这是约定好了的距离。
角落里的旁观者,只是来时的路上的陪伴和一句肯定的忠实回答者,到最后,只剩下安静的角落里的观望。
她,很若无其事。
掏出钱,买了一杯冷饮,流水质的带着刺激的味道一点一点冰冻它流过的所有的地方。
夏天,冰凉的感觉,很好。
她吸得很安静,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人的手足无措,面无表情的看着男生有些羞涩的牵起了女生的手,他的脸比她的脸还要红,她看得出来,如此陌生而熟悉的笑容。
她就被遗忘在那里,人群中丝毫不被在意的一角,成为一道依着心跳的速度离开的背影。
用背对着他们的安静,离开。
她斜斜地挎着包,书包的重量压在她的左肩,她选择了左肩,因为那是心的上方。
冷饮杯子就在无声无息间的空了,只剩下最后一点被她吸得苟延残喘的回音,在杯子的四周空荡荡的回旋,一点一点把最后的一丝气力耗尽,最后成了无声的一片空白。
她的嘴里满是苦涩的空气。
终于,她掂了掂手上杯子的重量,原来这么浅,这么浅啊,这么少,这么少啊,就像是谁的告白,谁的心声,只能是这样浅白的沉默啊!
杯子终于被丢进了垃圾桶,她捉着左肩的背带,那里有潮热的热量,把自己迷失在茫茫人海中,连自己都看不见的伤悲,只能隐匿于人海中所有人的伤悲与繁忙之下,安静的在心中蔓延。
她想,这真是个恶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