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奇似乎并未一眼认出她,多加打量了她两眼,才笑了笑:“原来是戴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戴待扶着洗手台面转过身来。奇怪的不仅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女厕所,奇怪的还在于他对她的称呼。
早在上一次范广渊的葬礼上,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他却能叫出她“杜少夫人”,可今天,他并未承接上一次的称呼,而是唤她“戴小姐”。
封奇的脸色闪过一丝古怪和好笑:“这句话不该是我问戴小姐你吗?”
戴待颦眉,以示不解。
封奇的手往里侧指了指:“这里好像是……男厕所才对?”
顺着方向望过去,一排立式小便器映入眼帘,戴待“噌”地一下烧红脸——刚刚太过魂不守舍,连男女厕所都没分清楚!
“不好意思!”她急忙窘迫地颔首,匆匆往外走,未曾想,刚走出门口,脚下的高跟鞋猛地一崴,身体重心随之倾倒。
“小心!”封奇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戴待抓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谢谢。”只一下,她就松开手,挪了挪脚,这才发现鞋跟居然断了。
新买的鞋,第一次穿,不过崴了下脚,这质量也忒无力吐槽了吧?!尤其是这种场合,鞋跟断了她要怎么出去?难道真要像电视广告里那样,把另外一只脚的鞋跟也掰断吗?
暗呼倒霉间,却见封奇在她面前蹲下身,打量她的脚。
对于才第二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来讲,封奇的举动着实不礼貌。戴待下意识地缩回脚,捺下心中的一丝不爽,尽量保持礼貌道:“封先生,我先走了。”
不料,封奇突然握住她的脚踝,戴待霎时怒上心头:“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她的火气和质问,封奇倒是不慌不忙,桃花眼瞟一下她,“37?”
戴待应声愣怔。
她没有反应,封奇也不在意,松开手站起身,拿出手机拨电话:“亲爱的,你是不是有双备用鞋?”
听称呼,应该是封奇的爱人。
戴待这才有些明白,他是打算帮她解围。
若是这样,那她刚刚对他的反应不就……过激了些?
她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封奇不知为何勾唇笑着看她,少顷,他对电话那头的人报了洗手间的位置。
“戴小姐,稍等片刻。”挂下电话,封奇如是说。
有男宾客走过来要上洗手间,看到戴待杵在男厕所门口,顿了顿脚步,投来古怪的目光。
戴待微窘,挪开位置往女厕的方向靠去,因为鞋子的缘故,身形又有些踉跄,封奇的手臂再度主动扶过来。
“没关系。”戴待礼貌地推开他的手,干脆脱掉鞋,稍一蹲身,把两只鞋子提在手上,对封奇道谢:“谢谢你,封先生。”
“开口闭口都是‘封先生’,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封奇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我们很熟的。”
基于两人分明不太熟的关系,他的话听起来颇有些暧昧,好像泡妞老手惯用的搭讪和套近乎的伎俩。戴待对他存有的那一丝感谢再一次消失:“噢?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封先生很熟?”
她的语气已然不善,封奇倒好似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笑话一般,强调了一遍:“戴小姐,我们确实很熟。”顿了一下,他的口吻益发意味不明:“而且,以后应该还会更熟。”
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有那么一瞬间,戴待在他的眸子看到一抹稍纵即逝的似曾相识的精光。
戴待微怔。
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她忽然不想要等救急的鞋,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女洗手间的位置比男洗手间靠里,过道并不宽敞,不知封奇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堵在了中间。
他眯起的桃花眼还在盯着她,隐隐地,她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盯住的猎物一般。
“我、我上趟洗手间。”说着,戴待转身要进女洗手间,封奇的手臂毫无预兆地按上墙挡住她的去路:“鞋子马上就送到了,戴小姐稍安勿躁。”
戴待的背紧紧贴着墙,脸色当即冷下来,“封——”
“哟,这是又勾搭了哪只狐狸精?瞧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呀,难怪你都迫不及待得压着人要在洗手间就地正法。呵,亲爱的,你真是太懂我了,知道我好这口,特意喊我过来。正好,路上碰着个老同学,带过来一起看肉搏,你们可得激情卖力点,我板凳、瓜子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action呢。”
耳熟的声音一经传出,戴待的话戛然而止。
阿、阿祺……?
封奇在这时从从容容地放下对戴待的桎梏,闪开身子。
没了他的遮挡,戴待一下就和方颂祺的目光对上。
方颂祺霎时愣怔:“戴……”
而戴待更是看到了站在方颂祺身边面色不善的顾质。
“确实是……狐狸,”封奇摸摸下巴,笑着对方颂祺道:“你总是挂在嘴边的戴狐狸。”
紧接着,封奇的视线往方颂祺身边稍加一偏,便和顾质沉黑的眸子撞个正着。
只一触,顾质当先挪开眼,绷着脸迈步走向戴待。
尚摸不清楚状况的戴待直到顾质高大的身形罩下来阴影才恍回神。
在她面前站定后,顾质并不动,光摆着张扑克脸给戴待,随即垂下眼皮盯住她没有穿鞋的脚:“怎么回事儿?”
“鞋跟断了。”戴待将手里提着的鞋对他晃了晃。
方颂祺微冷的凤眸在封奇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对戴待大声嚷嚷:“我道是谁这么大牌,要我亲自送鞋过来的是为了戴狐狸。早说不就好了,卖什么关子。”
嚷嚷完,她不忘媚眼如丝地嗔了封奇一眼。
封奇邪肆的桃花眼里泛起笑意,接口道:“不是告诉你了,会有惊喜。”
“阿祺,”戴待蹙眉瞥了眼封奇,“你们是……”
“不是早说要把我老公拉出来给你们遛遛嘛,这不,”方颂祺笑靥如花地挽住封奇:“相逢不如偶遇,我老公封奇。”
听到他的名字,顾质的眉梢不由轻轻挑起——买下泮溪楼的那个富商?
封奇则瞍一眼方颂祺,对戴待笑道:“戴小姐,我说的,我们其实很熟。”
戴待目光狐疑地在方颂祺和封奇两人之间徘徊。
“鞋。”顾质在这时插话,对方颂祺伸出手。
方颂祺将提着的鞋盒递给顾质。
打开后,一瞥那目测高达13厘米的细跟,戴待几乎傻眼:“你确定这是鞋而不是凶器?”
方颂祺故作姿态地掩嘴咯咯笑两下:“可不就是打算用来戳穿狐狸精脑袋瓜子。”随即,她脱下她脚上的那双,蹭到戴待面前,“行了,这个高度你大概勉强能hold住。”
最后,她一边穿着恨天高,一边斜眼打量戴待,“这身行头不错嘛。很舍得花钱。”
后一句话,她自然是对顾质说的。
顾质淡淡回道:“你今天的话又多又无聊。”
戴待不由瞥顾质一眼——他也发现了?其实方颂祺平时的话也又多又无聊,但今天……具体说不出哪里,可就是总感觉怪怪的。
不过,心知肚明就好,当着方颂祺的面说出来干嘛?
赶在方颂祺反唇相讥前,她忙不迭拉住她:“原来你来的也是这个晚宴。早知道你也在这,我就投奔你了,一堆不认识的人,我笑得都快僵了,……”
两人边说边朝宴会厅走回。
身后,顾质和封奇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一次撞上,几秒后,封奇当先笑了笑:“顾总,久仰大名。”
“封先生,彼此彼此。”顾质的眸子略一眯起,“关于泮溪楼,不知道能否和封先生聊两句?”
“顾总真是直接。”封奇勾勾唇。
顾质气定神闲回应:“你不是和我太太说,我们其实很熟。就算冲着你太太和我太太之间的关系,也不该和你客气。”
封奇状似爽朗地笑开怀,对顾质做了个“请”的手势。
*
自助餐台前,戴待手持一支郁金香造型的香槟酒杯,轻嗅着香槟的香气,确定不远处正和封奇聊天的顾质暂时没空搭理她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
一转头,却难得地在方颂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凝重,凝重地盯着顾质和封奇所在的方向。
戴待不由随着她看回顾质和封奇,心思微转间,用手肘捅了捅方颂祺,故作八卦地问:“遛都遛过了,还不肯透露你老公究竟是何方神圣?”
方颂祺浅浅啜一口香槟,吐出三个字:“暴发户。”
戴待:“……”
回答得如此简单粗暴,显然是不愿意和她说太多的意思。可也正是这样,愈发令戴待感到奇怪。要知道,方颂祺是一个特别爱炫耀的人,早些时候,她分明把她老公吹捧到天上去,如今人就在面前,她却好似巴不得她少问一句是一句。
“戴狐狸。”
“嗯?”戴待闻声看向方颂祺,方颂祺已经解决了一杯香槟,抓起另外一杯,凤目黑漆漆:“你离我老公远点。”
想起她之前的防闺蜜论,再想起方才在洗手间被他们撞见的情形,戴待颦眉:“阿祺,你别误会,我和你老公只——”
“嘘——”方颂祺打断她,“他对你很感兴趣。”
她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而这样的话在一般人的理解中,意思显而易见。戴待霎时有些尴尬,可很快地,她便有些反应过来,方颂祺貌似话里有话,表情一下沉凝:“你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往封奇和顾质的方向望去。
封奇恰恰也正望过来,微笑着,手持香槟杯遥遥对她俩晃了晃。
方颂祺的神色微微一僵。
戴待没对封奇做出反应,忙着应付顾质注视在她脸上的目光。
她对他恬然笑开,随即清楚地看见他的唇线抿出愉悦的弧度。
*
“顾总夫妇看起来真是鹣鲽情深。”
顾质闻言看回封奇,“比不得封先生怒发冲冠为红颜,我朋友还打着石膏在医院里躺着。”
封奇悠悠晃动酒杯里的液体,“我送给阿祺的JUNGLESPA倒是快要重新装修完工,顾总和顾太太哪天有空来坐坐?”
顾质轻挑眉尾:“这么新鲜的地方,确实应该抽空上门坐坐。”
*
“阿祺,你老公除了开会所,还做什么生意?”戴待凝眉问。顾质不是一个会浪费精力和人闲聊的人。
话落,尚未听到方颂祺的回应,倒是听见另一把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出:“小待。”
一回头,果然见戴乃迁笑眼看着她。
而戴乃迁的身边还站着林银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