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有名的教坊,多是醉酒的宦官子弟拉着姑娘找乐子,薛家大少爷薛城见这琴女生的好看,就借着酒意抓着人家的手,扭着她的脸,“新来的?”
乐停,众人已是司空见惯,老鸨使了个眼色,其他乐女和舞女全当这乐谱中没有琴声,跳的也是快活。台上台下推杯换盏也是没人拦着,这醉酒笙歌的地方,总免不得风流韵事的发生,谁不是在看好戏呢?
“说不准,要是薛少真看上这姑娘,赎身的买卖红姨又能捞一笔。”
“不成魔不成活。管的着你什么事,快点笑呀,楼上兴许有个大公子。”
“那也不是我的,桃姐是专宠。”
“这你就不知道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
“偷不如什么?”
“偷不如偷不着。”
挂在嘴边的爱很多,真正爱明白的人太少,活的明白看的开的,如今看来也是个稀罕事。
琴女风荷听着这二人细声细语,知悉待救不如自救,遂大声道,“姐姐们提点的对,如若得不到,那抓心挠肝的念想,就好比若干年后,诸位公子见我这垂垂老矣的老妇倒个夜壶也是极美的。”
教坊里众人啼笑皆非,薛公子倒是松了手,点了点头,又被花魁拉回去饮酒。风荷冷眼看着这一切,眉头强压住一阵恶心,跟着乐女们抚琴。
楼下一片喧闹,怎会有人是为了听曲儿来的,各揣心事的众人分不清这些小调的差陋。
天窗适时而开,榭上独留一长发蝶衣舞女,漫漫红帐垂下,将天地隔开,众人只透过这红纱听着玄妙的乐,观着魅惑的舞,听人说这是每次大公子来时必演曲目,蝶衣舞女平时被养在高阁,食之甚少,身轻如燕,纤腰玉臂,每月只待这一舞。
楼上,柳桃卖弄风骚,坐到四皇子李泰的腿上,摘了颗葡萄凑过去喂他,娇里娇气地最后只罢识趣地递到自己嘴里,她洞悉大公子的所有微妙变化,“楼下的琴女叫风荷,皇子今个儿咱们……”
四皇子推了柳桃的腰,起身只是透着月光抬眼观着风荷不笑的眼,凌厉却不风尘的琴弦。
教坊里多是贵族子弟,却极少有人知晓大公子的身份,四皇子独坐高台,无心买笑,赏了钱打发了柳桃。
柳桃出门前姿态还是很足的,毕竟是从十五岁就开始服侍皇子的人,可这手绢上猩红的蔻丹印子却扎眼得很,白芍药总不是牡丹,她撕了这帕子,见了这帕子就觉得满身晦气,斜了一眼楼下抚琴的人,摇着腰回了自己的阁子。
风荷的病愈是重了,琴伤哀乐支起低落的眼,周围的人一个个交头接耳似是明白什么,纷纷退去,红帐下只剩她一人伊月,她只知今夜自己的任务就是抚琴,就算教坊里空无一人,蝶衣不舞,也是轮不到她主持大局。
她还是自顾自地弹着,不理睬这周遭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