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笑说知道了,可心里却叹息着,这离了京,她怎么就摆脱不掉周伯彦了呢。她不知道的是,昨日他们遇雨没能到达镇子上,周伯彦一早派了人出来寻他们,来人得知他们落脚农家,不曾淋雨,便没露面,回去复命了。
第二日,果然是个大晴天,太阳晒了半日,路面上的积水消的差不多了。
周伯彦身边的顾石头,带了六个捕快来到冯家村。山子带路,将他们领到了村长家。
山子家的当院。吴榔头带着人,很快套上车马。几个丫鬟收拾了古叶氏的东西装上车;许三娘叫了几个壮丁帮忙,将厨房的一应用具也搬到车上。
许五娘抱了一个碎花包袱,拉了要帮忙的山子媳妇进了西厢房,先和坐在炕上的两位老人家见了礼,这才打开包袱,“这是十几尺的上等棉布,很柔软,给小孩子做贴身衣裳正好,是小姐送给你未出生的孩子的。”
山子媳妇一听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不能要,我们不能要,庄户人家的孩子结实,好养活,可不能用这么金贵的棉布。”
山子爷爷奶奶也摆手,说不能要。
许五娘可不听他们的,“这是一斤红枣,等你坐月子的时候吃,养身子。这是一斤糖,给老人家的。这些瓜子,给小草的。小姐的一点心意,你们收着,可别推三阻四的,失了庄户人的爽快。”
另一边,苏妈妈得了青舒的指示,不声不响地叫人将半袋子粗粮米和半袋子白面放到山子家的灶房,又把灶房的盐罐子给装满,将一匣子精致点心放到空锅里,盖上锅盖,灶台上还给留了小半盆的盐豆。
一切准备妥当,苏妈妈与丁家妹一左一右地扶了古叶氏出来,伺候古叶氏坐进马车里。青舒和青阳这才踩着马凳一前一后钻进车里,之后才是丫鬟、妇人和孩子。
山子带着顾石头和六个捕快从村长家回来了,古强一声令下,李大郎几个车夫牵了缰绳,马车慢慢悠悠地出了山子家的院子。
外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村人,年老的村长匆匆赶来,赶村人回去的同时,恭敬地送古府一行人出了冯家村,并在村口略站了站,这才一脸愁苦地往回走。捕快可是说了,他再纵容村里的那几个为非作歹的,不好好管束,他这个村长也就做到头了。又说了,他若不护着山子家,让山子家遇到什么麻烦,他这个村长也别做了。
他重重地叹口气,见几个村人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全村老少去打谷场集合。”
出了冯家村,古强问吴榔头等人,“看到人了?”
吴榔头他们就说看到了,昨天来闹事的那几个混子中的两个和锤子媳妇刚刚躲在人后看着他们出村的。吴榔头又说,有捕快在,他们恐怕不会动手。
古强不这么认为,不过也没说出来,怕吓到众女眷,只是交待众人打起精神来,尤其是经过四里外的那片树林时。他打听的很清楚,就在那片树林里,前后发生了两次劫案。一次是过路的富户被洗劫一空,所幸没出人命。一次是富商家眷被人袭击,财物被洗劫一空,富商青春貌美的小姐差点被匪徒玷污,所幸有几个军爷骑马经过,上前施救,这才惊走了歹人。
附近村民只知富户被劫钱财一事,却不知另有富商家小姐差点被人玷污,其忠心护主的仆役死伤五六的事实。只因富商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坏了女儿的名誉,便央求几个军爷保密,在官差到来之前将女儿连夜送走,并让官差只暗中调查,不让大肆宣扬。
作恶的那伙人,起初镇上的捕快怀疑是几个村的恶霸无赖们,几番调查下来,也抓了几个人,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抓的那几个被证实,案发当晚或聚众赌博、或被家中老娘打的满村跑,很多同村人都看见的。
调查无果,有经验的老捕快说,犯下这两桩案子的,不像是村里混癞子,反倒像是经常干抢劫的,抢东西有章法,得手后撤的也快,现场不留任何线索,很是棘手。第二桩案子发生了一个月,捕快们埋伏了一个月的树林,那伙儿人却没了动静。捕快们没招儿,只能撤回镇子上,一筹莫展。
像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是打听不出来的,尤其是压下来的富商小姐差点被人玷污这样的事。但周伯彦能,于是古强一进镇,他便派人找了古强过去,商量对策。
虽说前两次的案子都发生在夜里,但谁能保证收敛了一个多月的匪徒们不会白天出来犯案。于是,古强不敢怠慢,周伯彦不敢怠慢,镇上的官老爷和捕快们不敢怠慢,做足了准备,想着只要匪徒敢露面,就要全部拿下。
晃晃悠悠的,车马驶进了树林里,穿过这片树林,再走个六七里地,便到了镇子上。自从接近林子的那一刻开始,以古强为首的男人们便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高度警戒起来。若果真有匪徒,他们会在第一时间从车马上抽出临行前准备的人手一根的棍棒,展开一片厮杀。
那六个捕快也是很小心,手按在配刀上,一副随时要抽刀砍杀的样子。
穿过树林的路很宽,路面上没有积水,却很潮湿,原有的落叶正在腐烂,新的落叶还保持着它黄绿的颜色。车轮压过,人脚踩过,发出些微的沉闷的簌簌声,没有干燥落叶发出的声音响。
车里车外,没人说话,大家安静地赶着路。
“停车。”这是苏妈妈的声音。那么突兀,让保持高度警戒状态的男人们一惊,然后意识到是自己护卫的女眷们的声音,而不是遇袭时,于是,就像紧绷的弦断了一样,身体一放松,有片刻的无力感。
古强却是一喝,“闭嘴。”这自然是在呵斥苏妈妈,“打起精神来,谁也不许放松。”这自然是说给众男丁的。
或许别人不觉得什么,但青舒立刻意识到了不同寻常,歪靠在包袱上的她坐正身体,透过车壁小窗子的轻纱帘往外看。
苏妈妈挑开帘子探出头来,“你喊什么喊?吓到了夫人你如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