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江先前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地跟在他们旁边。如今总算找到了发言的机会,他左手拍青阳的肩头、右手拍青灏的肩头,笑嘻嘻地道,“步五哥放心,我会盯着他们俩的。哪个敢背弃兄弟情义,我这当大哥的自是会好好收拾他们,收拾到他们悔过为止。”
青阳和青灏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地以眼神鄙视装大尾巴狼的陈乔江。
步五轻笑出声,“好,乔江要好好监督他们二人。”
陈乔江大声应了,而后清了清嗓子,背着手,以大哥自居,学着卢先生授课时的模样训导起青阳、青灏二人来。青阳、青灏自是不乐意。平日里陈乔江最会胡闹,一点没有大哥的样子,更何况学堂上时不时被卢先生教训,哪有一点榜样的作用!青阳和青灏自是不服,再加上也不当步五是外人,于是三个人很快便笑闹成一团。
在他们笑闹了一阵儿后,见时间差不多了,张管事从旁提醒,“少爷,时间不早了。再不回转,怕是会错过府中的午饭时间。”从这边的田地到镇上的府邸,距离可不短。即便是骑马快行也得需要半个多时辰,慢点赶路得一个时辰。
于是,青阳让人牵来众人的马匹,和步五一行人离开此处往镇上赶。
张管事、宋管事、古元宝三人目送主子一行人离去,这才分开各自忙分内的事情去了。
古元宝先去自己负责的那片儿走了走,见没什么事,便转去了负责炊事的大帐篷。
一千多人的饭,又是个顶个儿的大肚汉的饭,准备起来可不容易。
作为临时厨房的足有三间房屋那么大的茅草棚里,吴大嫂正指挥一干娘子军们热火朝天地准备午饭。左边,四个大灶齐开火,包窝头、蒸窝头的正在忙活。中间,洗菜的、切肉的、砍大骨头的、抖凉菜的正忙而不乱地做事。右边,两口大灶齐开,一个灶上准备煮粗粮干饭,有人正在淘米;一个灶上准备蒸白面、苞谷面两掺的窝头,有人正在包两掺的窝头。
古元宝走进茅草棚,“吴大嫂,今天中午吃什么菜?”
吴大嫂手里切肉片的动作不停,乐呵呵地说道,“一个骨头炖菜,一个大烩菜。烩菜里有大肉片,还有你爱吃的南瓜。”南瓜放得住,爱吃的人不少,是几天前小姐托人从南边买回来的。整整一车呢,足够这许多人吃上几天的。
古元宝一乐,帮忙往灶里添了一会儿柴,这才走开。
吴大嫂把手边的肉切完,装进盆里,快手快脚地拾掇好案板和菜刀,这才洗手。四个灶上窝头蒸了又蒸(一锅能蒸两屉),蒸好出锅的窝头整理好,一屉又一屉地摞起来放到一边,紧上边的一屉罩上洁白的沙布防落灰。前后一共蒸出近二百屉的窝头来。另一边的粗粮米干饭也煮了五锅,两掺的窝头蒸了八屉。空出来的六个灶上的锅立刻洗干净,开始做骨头炖大菜和大烩菜。
人离不开衣食住行。这边地里干活儿的除去自己人大多都是外人。而这些外人,附近村屯的还好,清早在家吃过饭后可以带上午饭过来干活儿,晚上下工还可以回家吃饭,然后在家休息。不是附近村屯的人就不行了,食宿就是个问题。因此,侯府拿出了相应的办法。
关于住宿,要么自己想办法解决,要么将就着住帐篷。有那么一群以薛恩为首的退伍兵在,搭建帐篷的材料侯府又弄得齐全,搭建帐篷轻而易举。薛恩他们除了自己人住的帐篷外,又应外来人员的需求临时搭建了十个帐篷出来。七八个、十来个人挤一个帐篷完全没问题。
关于一日三餐,自己想办法解决或交点钱吃侯府准备的饭食。吃侯府准备的,一天只需交十二个铜板,侯府自己人一日三餐吃什么,交铜板的人也跟着吃什么。早饭标准,苞谷面大窝头、杂粮粥加下饭的小咸菜,管饱;午饭和晚饭标准,苞谷面大窝头、粗粮米干饭、一个加肉大炖菜、一样凉菜,管饱。大家干活儿的热情高,还会给加个菜。就像今天中午,不仅加了个肉片大烩菜,每个人还会分到一个两掺面的窝头。
那些慕名而来的大多是一文钱掰两半儿花的平头百姓,对粮价、肉价、菜价门儿清,哪里不清楚侯府这是在做赔本儿的“买卖”!那可是极实成的橙黄的苞谷面窝头,还有加肉大炖菜,再者又是咸菜、又是凉菜的。这饭食可不便宜,每人收二十文钱都不贵。这么便宜的事,哪有人不欢喜的!因此,即便是附近的村民,有不少人也交了铜板准备一日三餐在这边解决。
厨房这边的午饭都准备好了,田里干活儿的也到了午休时间。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地陆续走到流水的沟渠边洗手洗脸。先洗漱好的,由负责的小管事招集到一起,在三间茅草棚前分成三队排好队,挨个儿打饭。
每人一海碗的肉菜,每人一个两掺的窝头,苞谷面窝头或粗粮米干饭根据自己的饭量打。不够可以再打,但坚决不能剩饭浪费粮食。
大家伙儿在阴凉的地方或坐或蹲地吃饭,有开怀大笑的、有高声交谈的、也有默默地边吃边听他人说话的。他们说的无非是关于此行的种种。不说一日三餐侯府往里搭了钱,晚上挤帐篷睡觉还免费,就是平白让他们将种苞谷的妙法学了去都是给他们的天大恩惠。碰上这种好事,出力种两三天地算什么?吃食还这么便宜!他们满心满眼的都想着侯府小姐、少爷真仁义。
有那么几个别有心思的,只敢把自己的小心思捂紧藏严实,不敢在这种状况下出言惹众怒。
人群中最为活跃的,当属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旧绸长袍、头戴旧书生帽的黄姓中年男子。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不时与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大讲特讲。他年轻时考中了秀才,但际遇不好,得罪了人,走到哪里都处处碰壁。他怒极,又满心无奈之下回乡种地,成了秀才农民。既成了农民,便代表他们村子来学技术了。
另一个是中等个子、皮相细白的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他肚子里有一点墨水,但不多,总喜欢手拿折扇过一把文人墨客的瘾。他是地道的农民,和黄姓中年人是邻村的。二人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碰到一处便会较劲儿一番。此刻,他也聚了一帮人在身边大讲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