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只有老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在看报纸，老娘还没回来。
我蹑手蹑脚的慢慢走向正在全神贯注看着报纸的老头，想吓唬一下他，没想到还没走到两步，老头突然间放下报纸，抬起头看着我，说：“还是改不了喜欢吓唬人的毛病。”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头丧气的走到老头身边挨着坐下，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啊？”
老头收起报纸放在茶几上，然后平静的说：“就你开门时弄出来的动静，睡着了都能被你吵醒。”
我说：“也有可能是我妈啊，她开门的动静比我还大。”
老头笑着说：“你妈连钥匙都没带，她每次买菜回来都是我给她开的门。”
老头说完顺便将他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我，说：“现在可以说你今天为什么不上班了吧。”
我接过橘子掰开一片塞到嘴里，不禁皱了下眉头，味道很酸。
我说：“爸，我要去BJ了，明天就走。”
老头跟我预想中的模样如同一辙，刚才还平静的如同一面镜子的脸突然间变得很惊讶，老头说：“好好的去BJ干什么？”
我说：“是报社派我去的，去实习。”
老头听完点点头，说：“是这样啊，有跟你说多长时间吗？”
我说：“可能一个月，春节前就能回来了。”
老头说：“你一个人去吗？”
我点点头，说：“我一个人，只有一个名额。”
老头站起身走到拿着茶几上的茶杯走进厨房把水加满后返身坐到沙发上，两眼微闭，沉思了好久，睁开眼说：“这本来是件好事，可以给你一个自我锻炼的机会，可一个女孩子独自去BJ，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抓住机会立即对自己进行自夸，我对老头说：“其实我打心里就不想去，可报社就那几个人，主任说我的能力是最好的，非得要我去，我也没办法。”
我说完这话的同时顺便瞄了眼老头脸上的表情，老头雷打不动的平静，估计是我把自己夸大了，老头不相信。
我看着老头，突然间发现他有了很多的白发，额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明显。
老头端起茶杯表情很享受的喝了几口茶，然后慢悠悠地说：“还是待会等你妈回来一起商量商量吧，看她怎么表态。”
我说：“先别管我妈，你是怎么想的，是赞成还是反对？”
老头说：“我不赞成也不反对，随你。”
其实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到老头会这么说，因为从小到大，家里凡是遇到个什么事，不管是大事小事，老头从不过问，全由老娘做主，我曾经问老头怎么这么怕老娘，老头表情复杂的说他不是怕老娘，而是尊重她，所以把家里的领导权交给老娘。
直到后来我逐渐才明白，老头何止只是把领导权交给老娘管理，还有话语权，支配权，财政大权等等全都一股脑的交接给了老娘，完全没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
我站起身走向阳台，老头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刚刚还阴霾一片的天空突然间变的格外开朗，我躺在老娘不久前买的摇椅上，冬日里难得出现的阳光铺撒在身上，异常的温暖。
我闭上眼睛无比享受这难得惬意的时刻。
我甚至在心里暗暗决定等从BJ实习回来我也要买一张这样的靠椅放在出租屋里，每天下班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躺在上面美美的享受几分钟。
我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朦胧中听到强烈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之后，老娘那亢奋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客厅。
我顿时睡意全无，腾的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向客厅，老娘提着满满的两手菜站在客厅中央，还没来得及放下。
我赶紧上前接过老娘手上的菜走进厨房放下。
等我在回到客厅时，看见的就是老娘投向我的异样眼光了。
老娘说：“就你一个人？”
我佯装像地下党般警惕的打探了一下四周，然后对老娘说：“还有你跟我爸，加我总共三个人。”
老娘一鼓作气的将老头刚泡好放在茶几上的茶喝的只剩下茶叶后，对我说：“别跟我在那瞎掰，我是说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就我一个人。”
老娘瞬间元神出窍般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我还以为你要带同事回家吃饭，买了那么多菜，从菜市场一路拎回来，两条胳膊都麻了。”
老娘揉了揉胳膊，把进攻的矛头转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报纸的老头，责怪的说：“都是你，在电话里也不说清楚，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个一顿吃得完吗？”
老头专注的看着报纸，头也不抬的说：“吃不完放冰箱里。”
老娘显然看不下去老头对她这种漠然的态度，从沙发上嗖的一下站起来，准备要和老头好好的理论一番，说是理论，其实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茬，作为这个家里的构造成员之一，这种几近于无理取闹的事我见怪不怪。
老头知道大难临头，为了能避开即将扑面而来的口沫星子，决定舍身而退，拿起报纸走向房间。
我无处可躲，心想糟了，老娘的进攻矛头这下肯定得指向我了，于是我做出一副视死如归拼命抵抗的气势，主动走向老娘的身边，接受舌枪唇剑的挑战。
没想到老娘对着我突然间来了句：“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没上班？”
老娘犀利的眼神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低下头对老娘说：“妈，我回家就是想告诉你们，我要去BJ了。”
我满以为老娘在听到我这突然间的决定后，肯定会表现出满脸的惊讶，可是没想到老娘却一脸平静的说：“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要是去BJ我都能去东京了。”
我急着对老娘说：“真的，我真的要去BJ了。”
老娘试图在我脸上找出一丝我在说谎的表情，可我满脸的认真让老娘不得不相信，我的确没有说谎。
老娘从沙发上跳起来，睁大眼睛问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点头，说：“是真的，明天就要走了。”
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我身后，对老娘说：“我赞成她去。”
老娘翻着白眼对老头说：“她去伊拉克你都赞成。”
我看着难得老娘一副较真的模样，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乞求般的说：“你看我爸多支持我，你也就同意吧。”
老娘不屑的说：“你又不是他生的，他当然什么都支持你。”
我被老娘的这番话弄的是哭笑不得。
看样子老娘是打心眼里不赞成我去BJ实习，我必须想办法对她实行言语软化。
我对老娘说：“妈，其实我这次去BJ没多长时间，一个月不到，费用全部报销，工资还照发，最重要的是…...，”我故意不接着往下说，等着老娘上钩自己来问。
果然，老娘迫不及待的问我：“是什么，别跟我兜圈子。”
我说：“最重要的是主任对我说了，从BJ实习回来我就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老娘疑惑的问：“有那么好的事？不会是在忽悠你吧？”
我语气坚定的说：“不会，从小到大只有我忽悠别人，还从来没有人能忽悠到我。”
老娘点点头，肯定的说：“这我知道，你这点像我，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老娘说完这话，窗外阳光一泻千里的晴空突然传来一声闷雷，震得窗户玻璃都一阵响。
许久未做声的老头见机对老娘说：“你看，你这话说的，连老天爷都被你雷到了。”
我立即迎合老头的说法，说：“妈，你说的是有点雷人。”
老娘知道自己说的过于夸张，脸上竟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我跟老娘谈话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终于顺利公关成功，让老娘同意了我去BJ，并让她难得的母性大发一次，坐在沙发上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喝生水，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晚上一个人不要出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特别是男人。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突然间发现，不管我长多大，老娘还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我记得当初我执意要搬到出租屋里去住的时候，老头和老娘都不同意，特别是老娘，坚决反对。那一次我和老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对老娘大喊说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老娘当时红着眼睛对我说，我情愿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后来我还是固执的搬出了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住进了租来的房子，虽然离家不远，仅隔几条马路的距离，但我很少再回家了。
我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家的束缚而沾沾自喜，为自己终于不成天再听老娘的唠叨而满心欢喜，直到十几天后，我接到老头的一个电话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老头在电话里说自从我搬出家之后，老娘渐渐的变得自言自语，不愿意和他说话，好几次在吃饭的时候，老娘总是不经意间在桌上多放了一份碗和筷子，然后发现我不在之后又失落的把它送回厨房。我只是拿着手机静静的听着老头跟我说的这些话，却发现自己已经羞愧的连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老头最后在电话里说有时间还是回家看看你妈吧，你不知道她有多想你，其实你上大学的这几年都已经很少回家了，你每个礼拜回家你妈都会高兴的像个小孩一样哼着小曲一大早就跑到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菜，然后一头钻到厨房里就是半天，这样的场景也只会出现在你回家的时候，平时我们吃的都很随便的。
不知道是老头说的语气太煽情还是自己真的太过于内疚，老头还没说完，我拿着手机眼泪当时就哗哗从眼睛里破眶而出，老头估计从电话里听到我哭了，没有再讲什么，只是说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你妈吧，她要强了几十年，不好意思跟你说。
也就是在那天，刚一下班我就以百米赛跑般的速度冲出报社，拦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家的方向。
老娘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对我说：“我去做饭了，你跟你爸聊一会吧。”
我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对老娘说：“我到厨房帮你。”
老娘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老娘刚走进厨房，老头便走到我跟前，小声的问我：“你去BJ，柳成他同意了？”
我摇摇头，说：“他还不知道，我没来得及跟他说。”
老头听完一脸的凝重，似乎在想什么。
我知道老头在担心什么，故意装出一脸的轻松，满不在意的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不关他的事。”
老头慢条斯理的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是你男朋友，你在做决定之前应该和他说一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我对老头说：“如果我跟他说了，假如他不同意呢？”
老头说：“你说与不说性质不一样，就算你跟他说了他不同意，你可以试着说服他让他同意啊，你妈不也是被你说服了吗？”
老头的话让我陷入一片深思，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武断了。
我说：“等他下班吧，到时候我跟他说，他应该会同意，他一直都很支持我的。”
老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径直走向阳台，然后提着装满水的喷壶浇洒着他那摆满了整个阳台的花花草草。
而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想着一个很矛盾的问题：如果我跟柳成说了，假如他真的会不同意呢？我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或许是我想多了，柳成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顶多也就是有那么点一丝丝的不乐意，最多只要我在他面前耍耍小姐脾气，假装生气，或是不开心，他就会什么事都让我的。
一如既往，和他谈了四年多的时间，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多的数不胜数。
最让我难忘的就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本来柳成在参加学校推荐面试的机会中顺利的被一家厦门的公司录用了。而我，也是在学校推荐面试，也是那家厦门的公司，在等了一个星期之后，柳成接到录用通知的那天，我也接到了通知，只不过是通知我没戏了。
其实我和柳成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一起去厦门，因为厦门是海滨城市，有我和柳CD很向往的蓝天大海，沙滩海鸥，所以我和柳CD不约而同的决定，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一家厦门的公司面试，而且要想尽办法让彼此的面试都要通过。
但没想到等来的面试结果是柳成被录取，而一向对自己信心满满的我却意外的被刷了下来。
那时柳成站在我面前不停的安慰我，他说厦门又不止一家公司，不行的话可以到厦门慢慢的找工作，肯定会找到的，只是当时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到最后我不耐烦的打断柳成，我说要不你自己去吧，我不去厦门了。
我扔下站在我面前表情纠结的像一股麻绳般的柳成，直接跑回到宿舍，蒙头大睡。
之后几天里我和柳CD没有说话，直到柳成后来突然间发了条信息给我，他说，你快点下来，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
我穿好鞋走出宿舍楼，一脸憔悴的柳成拿着手机蹲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柳成刚一看到我就快速向我走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轻声的说你别生气了，我不去厦门了。
我当时就鼻子一酸，埋在柳成的怀里差点没哭出来。
其实当时我真想告诉他，我没有生他的气，我只是在怪自己不争气，怪自己总是成事不足。
柳成一直都想去厦门，但他为了我，还是留在了这座城市。
我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走进了厨房。
老娘正在将炒好了的排骨往盘子里放，我抵挡不住这香味的诱惑，猴急的直接用手抓了一块放到嘴里，边吃边对老娘伸出了大拇指，口齿不清的说：“妈，你这红烧排骨做的也太好吃了。”
老娘少见的大方，将排骨端起来递到我手上，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厨房就这么大地方，少在这碍手碍脚的，要吃就端到餐桌上吃，反正这排骨也是为你做的。”
我赶紧端着排骨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到餐桌上狼吞虎咽。
我跟老娘素来对立，很少拍老娘的马屁，但说句实话，唯一让我佩服老娘的就是她为何能将这些皮包肉的骨头做的这么好吃。
我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劝老娘改行去开一家小餐馆，然后将她最拿手的红烧排骨作为餐馆的镇馆之宝，打造成为餐馆的招牌菜，生意肯定火到爆。
只是当时老娘没有把我的建议当回事，要不然这时老娘的餐馆早就开连锁了。
吃完午饭之后，我给柳成发了条信息，我说，下班我去接你。
不一会柳成回复我一个大大的问号，后面接着是一行字：是不是打错了，应该是下班我来接你吧。
我快速的拼出几个字：没打错，下班我去接你。然后按了确定发了出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信息发送成功不到一分钟，柳成的电话就如约而至。
我站在阳台，接通电话说：“都说了我去接你，你怎么还不相信？”
柳成在电话里不解的问我：“真的假的，你那离我这么远。”
我说：“真的，而且一定赶在你下班之前，让你一走出来就能看到我。”
柳成在电话里疑惑的问我：“难道你今天下班比我早？”
我说：“下什么班，没班下了。”
柳成说：“你不会被炒鱿鱼了吧。”
我故意叹了口气，说：“比你说的还严重。”
柳成听我这么一说，焦急的问我：“出了什么事了？”
我说：“这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还是下班我见你时再说吧。”
柳成只得在电话里说：“那好吧，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在家呢，刚吃完饭。”
柳成说：“我还没吃呢，路露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在等他一起去餐厅。”
柳成的话让我突然间想起路露从今天开始就和他在一家公司上班了。
我对柳成说：“路露在你们公司习惯吗？”
柳成说：“她今天才来，现在还不知道，先做一段时间再讲，不过她很能说，才来了不到半天，就和整个办公室的人全熟了。”
我准备和柳成说一声他下班之后我们去江边走一走，但我还没来得及张口，柳成在电话里抢先说：“路露来了，我们去餐厅吃饭了。”
我只得改口说：“那好吧，下班见。”
我合上手机，心里有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失落。
我走回客厅，沙发上老头和老娘难得一见的两个人在窃窃私语，见我进来，两人立即停止了耳语，我见此立刻说：“我去房间里捡点我的私人物品，你们继续。”
老娘听完我的话脸瞬间红到耳根，不好意思的说：“你这死丫头乱说什么，我在跟你爸商量事情呢，想哪去了。”
我调侃的说：“有像你们那样商量事情的吗？偷偷摸摸的，又不是地下党在交接情报，弄得那么神秘，哦，不是，是亲密。”
倒是老头像没事般的一脸平静的问我：“你明天就要走了，晚上在家住吗？”
我摇摇头说：“不了，我还有事，去BJ的事柳成还不知道呢，我得找机会跟他说。”
老娘一听柳成这两字，眼睛立马放光似的说：“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叫他晚上来这里吃饭，你顺便跟他说去BJ的事，这样一来，你的事也说了，我今天买那么多的菜也算有个着落了。”
我对老娘说：“在你眼里我给你找的未来女婿就这么能吃啊，要是这样，假如以后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他不得把咱们家底给吃空了吗？”
老娘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懒得跟你说，越扯越远。”说完走进了厨房。
我走到几个月都没睡过的房间外，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清香扑面而来。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东西好捡的，房间里除了床和梳妆台还有一个大衣橱之外，并没有其他物品了，因为我在搬到出租屋的时候，早就把自己的所有物品全都战略转移了。
我走到梳妆台旁，打开抽屉，拿出我放在里面唯一没有被转移的一本相册，然后放进拎包里。
相册里全是我跟老头老娘的全家福，还有和柳成的的照片，厚厚的一沓，塞满脑海的回忆。
我想把相册一起带去BJ，我怕自己忍不住想他们时就拿出来看看。
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为什么会稀里糊涂的答应主任去BJ实习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一向自以为很精明的我怎么就这么来者不拒，什么要求都答应。
我关上房间门走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的老头老娘说：“爸，妈，我走了。”
老娘喊住了我，大声的对我说：“你就这样走了？”
我看着老娘一副认真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疙瘩，我反问说：“难不成你让我给你中午的伙食费才让我走？”
一向在我跟老娘之间斗嘴时不插话的老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然后往我手里塞了一只被包装好的精致小盒子，对我说：“你妈不是这意思，你理解错了。”
我手里拿着老头塞给我的小盒子，笑着说：“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啊。”
老娘也走到我身边，指着我对老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跟我贫惯了，啥话说不出来。”
我拿着小盒子在老头老娘面前晃了晃，问：“你们给我的是什么啊？”说完就准备撕掉上面的包装打开看看。
老娘制止了我，按住我的手说：“就是一个空盒子，打开干什么。”
老头也随即应和老娘的话，说：“真的没什么，就是一只空盒子，我们觉得它很好看，就给你了。”
在我的印象中老头是从来不说假话的，但此时老头跟我说话时表情一脸的不自然，我觉得这肯定不是一只空盒子。
我说：“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啊，快说吧，里面到底是什么，如果是钱那我现在就还给你们。”
老娘说：“你想的美，不是钱。”
我说：“到底是什么啊，不管是不是钱，你们不说我我不要。”说完我拿着小盒子就往老头手里使劲塞。
老头干巴巴的盯着老娘，显得有点无措。
老娘被我逼的没办法，说：“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平安玉，这总行了吧。”
我得到满意的答复，说：“早说不就行了嘛，一块玉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把小盒子放进拎包，然后对老头老娘说：“那我走了。”
老娘一直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拉着我说：“等一下再走行吗，我想多跟你说说话。”
我看一脸不舍的老娘，心里一阵控制不住的感动，我别过脸，尽量不让老头老娘看出我其实也很不舍。
我假装大大咧咧的说：“不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吗，用不着这么生死离别的。”
老头受不了这种煽情的场面，对我说：“到了BJ就给家里来个电话，要照顾好自己。”说完走进了房间。
其实我知道是老头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人跑到房间去释放感情去了。
老娘松开一直按住我的手，说：“我送你下楼吧。”
我知道如果我此时对老娘说不用了，我自己走之类的话老娘肯定不听，于是我点点头，说：“好的。”
从家里到小区门口平时我只要两分钟就能走完的路，这次我和老娘却整整走了十几分钟，我走的很缓慢，都在听老娘对我的种种嘱咐，一路上我都在向老娘保证我一定会谨记她的嘱咐行事，绝对让自己在一个月后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接受她的检阅。
小区门口再往前就是车流不息的马路，我拉了把还在心猿意马朝着马路上走的老娘，说：“妈，我们已经出了小区，在往前走就是马路了。”
老娘回过神，叹了口气，说：“怎么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要不我再送送你吧。”
我说：“你还是回去吧，你要是再送的话就送到柳成公司的门口了。”
老娘较真的说：“去就去，有什么不行的。”
我拉着老娘的手，说：“你快回家吧，我打车去柳成公司。”
老娘突然间在我面前哽咽的说：“你从小到大就在我身边没有出过远门，这次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的不放心。”
我尽力安抚着老娘，我说：“我都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上前打开车门后，转过身对站在身后的老娘说：“妈，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老娘上前拉着我的手，不停的说：“到BJ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经常打电话回家，知道吗？”
点点头，说：“知道了，一定牢记你的嘱咐。”
我坐到出租车后排，摇下车窗对站在车外的老娘说：“妈，我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出租车司机估计是怕我跟老娘一时半会了断不了这种难分难解的骨肉相离，时间耗长了影响他跑生意，索性一踩油门，出租车载着我就朝着前面的马路驶去，把老娘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我透过出租车后面的挡风玻璃看到老娘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不过随着出租车的快速行驶老娘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模糊，最后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转过头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从眼眶里溢出，然后顺着脸颊滑落在我的手背上。
从小到大，一直对我严厉的老娘，刻薄的老娘，喜欢对我较真的老娘，爱跟我挑理的老娘，在我即将第一次离家远行的那一刻，显得是那么的慈爱，那么的宽容，那么的难舍，那么的哀伤。
我从拎包里拿出出门前老头老娘给我的小盒子，撕掉上面的包装，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他们口中所说的平安玉排放在一张红包上，我把盒子重新包好放进拎包，闭上眼睛，心里一阵刀绞般的复杂。
其实我早就猜得出来不管我怎么去拒绝，老头老娘还是要给我钱的，可是，从小到大，他们为我付出那么多，而我，又该拿什么去回报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