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梅格又想起了东安,心里涌起一份温暖的感动——那个每次听完她说“再见”的傻男孩。这种感动让她慢慢拿起电话,东安的声音依旧质朴,波澜不惊。听着,听着,梅格竟无语凝噎,慌忙中说了声“再见”……
只是,这回梅格没有收线,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她聆听电话那端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东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梅格的嗓音涩涩的:“为什么要我先挂呢?”
“习惯了,”东安平静地说,“我喜欢你先挂电话,这样我才放心。”
“可是后挂电话的人总是有些遗憾有些失落的。”梅格的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宁愿把这份失落留给自己,只要你开心就好。”隔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东安的声音,两人一阵无语。
终于,梅格抑制不住哭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脑海中有关爱的记忆,她终于明白,没有耐心听完她最后一句话的人,不是她一生的守望者……原来爱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一个守候,就能说明一切!
昼是太阳的暖,夜是月亮的蓝
宸珍的家乡,在大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上。喜欢跳舞的宸珍,很快就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将她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读书。学校里有舞蹈课,大家发现宸珍跳舞轻盈得像蝴蝶一般,令人眩目。老师立即把她吸纳进学校舞蹈队。
那一年,她们去参加电视台的演出,宸珍跳主角,台下有一个男人一直注视着她,等跳完了走过去问她:“想不想专门学习跳舞?”
宸珍点了点头。宸珍知道他是从很远的上海来的,她有一个远房姑姑在上海。就这样,她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5年以后,宸珍在舞蹈界已经小有名气。宸珍那一年16岁,个子很高,身体线条柔软,棕色的眼睛令她看起来像一名充满风情的异域少女。她念着属于自己的台词: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帷幕徐徐落下,观众席上掌声雷动。演出结束后宸珍看到报纸上业内人士的评价,他们说,宸珍再坚持下去,10年之后会声震全球。但她的姑姑却不予置评。
宸珍的姑姑已经30多岁,在一家跨国公司做经理。姑姑对她说:“女孩的生命就像蔷薇一样,盛开时有多喧嚣,枯萎时就有多寂寞。你现在跳舞很风光,但是10年后呢?20年后呢?不会有人再看你跳舞,因为会有更年轻的女孩子取代你。”
宸珍愣了愣,轻声问姑姑:“那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要做一个不能被替代的人啊。”姑姑说。
宸珍去过姑姑工作的地方,那是外滩一幢30层楼高的大厦,姑姑独自拥有一间办公室,窗外是缓缓流动的黄浦江。
她向往姑姑的那种生活。她去向老师请辞,所有人都怔在那里。当初带宸珍来上海的那位先生忍不住问:“宸珍,为什么?”
“因为我会老,那时身体不再柔软,不能跳舞也不能唱歌。”
宸珍进入一所重点高中读书。她长得美,姿态又有一种舞蹈演员特有的优雅,走到哪里都引来大批注意力,而含糊不清的家世和多于常人的开销又令周围流言四起。宸珍并不理会这些,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
学校每一次大型文艺演出都少不了她的出场。她坚持不肯跳舞,要么就做主持人。在一次英文演讲比赛上,她认识了段衡。
段衡也是学校里的名人,父亲是矿工,几年前在一次矿难中去世,母亲靠收废品维持日常开销。而他也不辜负母亲的辛劳,成绩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
宸珍见到他时他穿着整洁的校服,一双很旧却洗得干净的白球鞋,个子高高的,很瘦。
所有人都认定冠军是段衡。段衡演讲完毕,宸珍走到他旁边,轻声说:
“看样子你得不到冠军了。”
段衡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只见她款款走上舞台中央,对着话筒说:“接下来的参赛者是高二(3)班的许宸珍。”
她用舞台剧的语感背诵自己的演讲稿,表情生动,语句流畅,一口正宗的英式英文令大家都吃了一惊。演讲结束,观众席上照例是轰鸣的掌声。
对这一切宸珍早已习惯,她自信满满地退下,看到段衡时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段衡则只是冷漠地颔首。
比赛的结果出来,宸珍众望所归。宸珍把领奖时的照片贴在床头,段衡比她高一个头,她刚到他的肩膀处。她轻轻抚摸段衡的眉眼,他的耳朵,他的唇,心里忽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宸珍就此关注起段衡来。他是一个孤僻而内向的人,总是独自穿行在校园之中。
他的家其实住得很远,宸珍有一天特意跟踪他,快到他家时天已经黑了,浓浓的树荫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变成一个绿色的少年,青翠欲滴一般。而后路灯亮起,又将他照成昏黄,像一尊发光的铜像。
宸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背影也是可以这样值得留恋。那一天晚上,宸珍想到段衡,忽然觉得哀愁。那种不被觉察的、隐秘的哀愁,如同夜色中朦胧的雾轻轻将她罩住,令她伤感。她犹豫了一下,问姑姑:“我请个家教可以吗?”
姑姑浅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上课前,她在走廊里拦下段衡,问:“你帮我补课好不好?”
段衡愣了愣,说:“我没空。”
“你一边帮我补习也是一边再复习呀!而且……”她斟酌了一下,轻轻说:“1个小时100块。”
即使是段衡也睁大眼睛,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想了想,最后说:“我考虑一下吧。”
段衡第一次去宸珍家时吓了一跳,她的房间内有一整面墙都贴着宸珍演出时的特写。段衡愣了很久,才问她:“这些,是你?”
“是。”宸珍微笑。
段衡指着某一张问:“那这个呢?”
那是一帧相对来说很小的照片,上面是一座座起伏的高山和无垠的草原。
宸珍把手伸过去,轻轻抚摸着照片回答:“是我的家乡,天山。不过我很久没回去了。”
段衡又看到了那张他们领奖时的照片,他站在左边,而她站在中间,就像一只天鹅,高贵、优雅。
宸珍不敢告诉段衡,她一直不肯回家乡,是因为孤独的童年、贫瘠的土地。
段衡成了她的家庭教师。她学得很快,到后来他已经很少再教她什么东西了,两个人只是坐在餐桌前各做各的题目,时而互相交流一下。
有一次宸珍的姑姑忽然回来,看到他们俩,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卧室里去。
段衡走后,姑姑对宸珍说:“他不适合你。”
宸珍吓了一跳,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宸珍最终考进一所普通大学,段衡则进入了上海科技大学,两所学校距离遥远,乘公交车至少两个小时。
临别的那一天,姑姑亲自下厨做饭。段衡很高兴,他讲起小时候的事,说家里很少吃肉,每次吃也是和着蔬菜一起炒。他想把肉留到最后再吃,只得拼命地先吃菜。母亲看到了,就以为他爱吃青菜,于是每次炒肉时都夹很多青菜给他。
他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声音坦荡而爽朗,一丝酸楚的痕迹也没有,宸珍真心地佩服他。
姑姑这时说:“小时候吃过苦的人,以后面对困难才能坚持下去,否则生活真会把他压垮。”
宸珍吃惊地看着姑姑,这是姑姑第一次聊起自己的事。段衡问她:“姑姑也吃过很多苦吗?”
姑姑说:“是啊,小时候一心想离开那座山,离得越远越好。因为那里贫穷、落后。后来来了,就一直待了下来。开始一无所有,总会遇到各种麻烦。很多时候都打了退堂鼓,但还是挺了过来。”
姑姑说完,宸珍愣愣的,段衡却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段衡回家,宸珍送他下楼。在电梯里宸珍说:“决定要好好念书后,我再也没有跳过舞。”
段衡转头望着她,她的眼睛里有微微的泪光。段衡怔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宸珍已经抱住了他。
宸珍给段衡写信,每周四封,都是很短的内容,交代一下最近的生活,表示一下想念。
段衡却很少回信,忙的时候干脆不回。
有时候宸珍真的很想什么也不说,冲进他的学校里,站在他的宿舍楼下大声喊一句:“段衡你下来,我喜欢你!”
但热切的心却一次再次地被摁下去,摁下去。她不想吓到段衡,只能独自承受那份微酸的痛。
再一次见面已经是两年以后。那一天宸珍去参观一个生物展览,在展厅门口看到了段衡,她忍不住走过去说:“嗨,段衡。”
段衡愣了一下,继而对她微笑:“好久不见了,宸珍,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宸珍觉得鼻子发酸。
段衡与同寝室的男生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名叫许明浩。许明浩和宸珍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的女朋友也很喜欢宸珍,三个人便常常见面。
宸珍偶尔打听一些关于段衡的消息。段衡新得了一个什么奖啦,段衡在研究DNA啦……许明浩是最好的传话筒,他总是假装无意地提起关于段衡的事情,一边暗中观察宸珍的反应。
大学毕业后,段衡去西部工作,国家号召大学生支援西部,出台了很多有利的政策。这很适合段衡,宸珍想。
许明浩的女朋友过生日,邀请宸珍来参加聚会。许明浩喝了很多的酒,散场时已经醉了。
宸珍准备告辞,他却突然问:“哎,你是不是因为嫌段衡穷,才不爱他?”
宸珍睁大眼睛,下意识地说:“是他一直在拒绝我,好不好?”
许明浩酒醒了一半,眼睛瞪大叫道:“他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两人仿佛都明白了。
宸珍的一颗心狂跳起来,那种心情就像是她第一次登台跳舞。她问许明浩:“他现在在哪里?”
“天山,”许明浩说,“那附近的牧场适合他做研究。”
啊,天山。宸珍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漫天的大雪,一朵朵、一片片,在狂风中飞舞,落在山间,落在湖面,落在辽阔的土地上。
悬在春天路口的爱情秋千
面包店
那条街,有很多老槐树。春日,浅白浅白的槐花,香满一条街,他们搬来时是冬天,槐树尚未露风情。
路西第五棵树旁,有一家面包店。玻璃橱窗干净透明,里面有对对情侣,坐在绿色秋千椅上,闲适地吃蛋糕,喝珍珠奶茶。
她每次走过,总爱问:“你说,珍珠奶茶是什么味儿?”
他说:“给你买一杯尝尝,好吗?又不是没那点钱。”
她拽他:“那东西中看不中吃,不过糊弄恋爱中的小女孩而已。”坚决不让买。一杯奶茶3块钱。对刚毕业、倔强地不要家里一分钱的他们,3块钱够给她买一只发卡,给他买双袜子了。
第八棵槐树后,有一个小院,院里最西边的平房,是他们的家。连饭桌都没有,菜摆地上,夹一口菜,要先弯一弯腰。这边弯腰,那边就笑:“您太客气了,请慢用。”
洗碗时,他说:“你跟我受苦了。”眼圈红红的。
她撇嘴嘘他,说他假。
他笑笑:“不过相信我,以后我们会怀念这段日子的。”
一周后,她的工作先有了眉目。那是一家广告公司,在市中心最高的大厦里。
小鹂
那幢大厦好高。拿眼往外瞅,地上人车小如玩具。这可是新生活!人事经理开口说:“你们幸运,赶上滑雪。”
周末,我背着包对咸菜说:“我去滑雪了。”背挺得老直,趾高气扬像只小母鸡。
简单培训后,我全力俯冲。5秒钟后,砰,雪橇滑出雪道,双脚插入雪堆,快得像演戏。组织者叫来一滑雪老手帮我。没想他站一旁,并不伸手,而是学我摔倒的姿势,也坐雪地上。他说:“你要自己爬起来。”我忍住泪,照他的动作,调整双脚和雪橇的位置,双手用力将身体撑起,半蹲,站立。站起来冷眼看,他高我一头。
我平衡感差,一路趔趄。他跟了下来,看我摔看我起。这个冷血男人。
摔得惨不忍睹,哪里体会得到飞翔的快乐,更不愿多说一句。下山时他说一声:“你必须学会自己爬起来,如果只你一人,谁来帮你?”我没理他。
第二天和初学者一同滑,也跌倒。然后,我就在同伴的诧异里,麻利地起身,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同伴羡慕:“沈洛的兵,果然厉害。”彼时,才知他是沈洛,公司的设计天才。这个人,就以那么冷冷的方式,让我体会到另一种暖。
晚上回家,咸菜在厨房,大声吆喝:“上菜啦!”屋里的热气模糊了眼镜,我喊:“咸菜,我会滑雪了!”
咸菜
我喜欢小鹂,喜欢到为她下厨。从图书馆借来菜谱,一下下比照着做。西芹炒百合、糖醋排骨,还有她最爱吃的——它似蜜。可我怀疑,她只喜欢这道菜的名字而已。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五音不全,唱歌常飞到孟加拉,反复只有一句歌词:
“我愿爱情它似蜜。”
她还喜欢叫我咸菜,第一次见面,她说:“安贤才,腌咸菜?”说完就笑,露出一口细碎的牙。这个给我新名字的女孩,也给了我爱情。一毕业,我们就拿着厚厚一摞简历,背包里塞满梦想,一起来首都找机会。穷且快乐。
她喜欢逛街,但只去小店。街边一元店里,她会蹲老半天,只是挑选几只发卡。连我都看得出,那些发卡很薄很脆,是劣质品,可小鹂戴到头上,会高兴地唱“它似蜜”。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面包店
面包店打烊前,会把不新鲜的面包摆到门口,五折售卖。小鹂每次都去,买椰蓉提子吐司,可以做第二天的早餐。
小鹂坚决不让咸菜去,说:“那里可都是老太太。”有一天,咸菜还是去了,就站在她旁边。
咸菜说:“你还没给我讲你的新工作。”
小鹂刚要说什么,就见玻璃窗里的电视上,报道丹麦王储的恋爱事件。小鹂说:“呀,王子!”两眼着了魔。
“是不是女孩都喜欢王子?”他饶有兴趣地问。
她想都没想:“那当然,谁不喜欢童话!”
“你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