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笑自己,梅晓瞪了一眼,不理他。今天够倒霉了,不是错放了大猩猩交配图片就是听到同事乱议论,现在还被嘲笑。本来还想要请他吃一顿大餐,解放路新开的那家湘菜馆,哼,他没口福了。既然他那么想去那家面馆,就让他去吃泡菜!
“左转,右转,前面那个红绿灯再左转,然后第二个街口右拐……”梅晓指挥着,谁让他那么缺德,非绕晕他不可。
“不对,不对,是右转。”梅晓指着向右的方向,激动地喊着,谁知秦冉根本不理会,车开得很快。
“到了,下来吧。”他居然开到了上次那家面馆。
他认得路!
梅晓又气又羞,她就像个大傻瓜,被人耍得团团转。
她气呼呼地下来,一辆车从她身边擦过,差点出事,幸亏秦冉一把抓住了她。那辆车子就停在离他们不远的路边,一个男人冲他们相反的方向招招手,一个女孩走过来,梅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个一身清新打扮的女孩,虽然戴着墨镜,梅晓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林璐。
男人打开车门,很绅士地请林璐上车。那个男人,像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了。梅晓再仔细看的时候,车门关上了,车窗缓缓合上,车开走了。
“那不是你们公司的人吗?”
“嗯。”连秦冉也看出是林璐了,她明明说自己胃疼早早回去了,怎么会……“那个男人不是你们的客户吗?”秦冉又来了一句。
对,是菲特油漆的老板——聂风。林璐和聂风并没有真正的接触,最多也就是在活动现场见过,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油漆策划的接洽一直是聂太太在交涉商谈,聂风只在活动现场出现过一次。
点菜,吃饭,她一直心不在焉,一碗面被捣成了糨糊。
“陪我吃饭让你这么没食欲吗?”秦冉搁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口。
“没有啊,我怕烫。”梅晓低下头要扒两口面,却发现被搅烂了,筷子挑不起来,只得向服务员要了勺子,当羹喝了。
“是不是还在为青溪镇的策划伤脑筋?”
策划是伤透了她的脑筋,但是今天真的不是因为策划,怕秦冉再揪着不放一直追问,便说“是”。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秦冉从钱包拿出钱放在桌子上,拉起梅晓的手就往外走,一直拉到地下停车场。
“去哪里?”
“上车。”他拉着她就走。
夜凉如水,白净的月亮挂在天空,点缀着斑斑点点的星星。也许是太久没有抬头,竟没有发现城市里也有这么美的天空。
秦冉把车窗摇下来,呼哧而过的风灌进来,吹着梅晓的头发,一丝丝往两边飘,打在脖颈上,耳垂下,痒痒的。
“有没有一点灵感?”
原来是带她找灵感来了,难为他这么费心,但是梅晓却任性地说:“没有”。
车子开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夜已经黑了,秦冉下了车,拿出一根烟,点燃。
“前面是青溪镇。”秦冉的声音变得低沉,不再说话。
梅晓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小镇,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泼洒身上的光辉。树影婆娑、鹧鸪鸣叫的声音,还有蝉、蟋蟀、青蛙在田间唱歌。
只有儿时才有的记忆。
“我想进去看看。”她好像看到了海子诗歌下金黄的麦子,仿佛看到了弯月倒映在水中的倩影,青灰砖瓦房檐滴落的细雨。
“我们回去。”他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了,发动车子,根本不理会背后叫嚣的梅晓。
“不是才刚来吗?”
“回去。”他严厉的命令式口气坚决得不容违逆。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句话让他生气了,梅晓揣度着,看他一脸严肃的神情,心里也气,这人真怪,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车里沉默地放着《斯卡布罗集市》,行云流水般宁静的歌声让车里安静得窒息。梅晓看着他的表情一直严肃冰冷,一路上如履薄冰,不敢说话。
第二天,梅晓一进办公室,一个个盯着电脑屏幕的目光全看向了她,带着鄙夷和不屑,仿佛在说“这个爱抄袭别人的人居然还能当上主策划,简直瞎了狗眼”,每个人都不服气地蔑视她,梅晓抬高了脚,用高跟鞋清脆响亮的声音抗议着。
“陈高磊,那个营养品的宣传策划你做好了吗?实在没有办法就想想黄金搭档、脑白金。”
“要不然让梅晓给我一些建议,她最擅长模仿别人的创意。”陈高磊故意把“模仿”两字说得九曲十八弯,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林璐看梅晓没有表情,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她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替梅晓出气,噌地站起来,下巴一扬,叫嚣:“陈高磊,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啊,大家都知道我没意思啊。”陈高磊还故意变着声调,生怕会因为自己没说清楚,让其他人错过好戏。
“梅晓是什么样的人,对大家怎样你们心里没有数吗?陈高磊,你上次做错了预算,差点让公司损失一大笔钱,最后是谁帮你搞定的;还有你贾佳,你把客户得罪了,是你师傅帮你说情还是梅晓帮你平息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墙头草……”
林璐还没说完,邱悦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嗲起来,假装为梅晓鸣不平地说:“是啊,梅晓她怎么可能抄袭我的创意,我们在一起共事多年,想法一样也不奇怪。”
梅晓本不想理会这些无聊的猜忌,但是她无法忍受邱悦的解释,站起来,声音异常平静。
“谁抄袭谁自己心里清楚,装得再可怜也终究是可恶之人,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为我的事讨论了好几天了吧,累了吧,该歇歇了吧。”
“就是,你们弄得我们姐妹以后怎么相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挑事。”邱悦堆着笑,走到梅晓身边,把手搭在梅晓肩上,像是亲密无间的亲姐妹。
梅晓耸耸肩,把邱悦搭在她肩上的胳膊抖掉,“我不说不代表我默认,我沉默不代表我没情绪,谁才是抄袭者谁自己心里清楚。”梅晓说完戴上耳机开始工作。
邱悦扯下梅晓的耳机,一反刚才的亲密样儿,挑战地说:“如果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就要交出青溪镇的策划权。”
梅晓看着邱悦咄咄逼人的眼神,下了挑战书,非要把她逼到绝路不可,邱悦笃定梅晓没有更好的策划了。
“如果不是抄袭干吗不敢挑战,摆明了心虚。”贾佳嘟囔着。
“好,我接受挑战,但是我的就是我的,至于是谁剽窃,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希望你们都能擦亮眼睛,看不清朝夕共处的同事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看清身边的人,不然,会有你们后悔的那一天。”梅晓从邱悦手里夺过耳机,又戴上。
“师傅,我挺你!”
“抄袭了又能怎么样?人家的靠山是q-i-n秦。”陈高磊不服气,非要说一句话证明自己没冤枉人。
耳朵边一直嗡嗡着几只讨厌的蜜蜂,梅晓已经不想再争辩了。
林璐看梅晓不作声了,气得骂出一句“你们,真缺德”,也塞上耳机,不理会。
青溪镇整个村镇和名字一样,潺潺流淌的溪水,青石板桥,淳朴的乡味。
不知道为什么,秦冉带她来的那晚,听着虫鸣,看着月光泼洒在城镇上,宁静的夜色,皎洁的月光,那么富有诗意,勾起心里的点滴涟漪。今天再来,却根本没有灵感。就算微风习习,一样虫鸣鸟叫,一样月光皎洁,夜凉如雪,竟没有心思。
梅晓回去之后一晚上没睡,梦里一直在青溪镇游荡,秦冉拉着她欢快地在青溪镇奔跑,他们一会儿看到了戴着斗笠采茶的茶农,一会儿是出来觅食的小鸭子和一群小鸡,一会儿是袅袅升起的炊烟,两个人笑得好开心。醒来被自己的梦吓出一身汗。整个脑子像糨糊一样,除了农家风味还是农家风味,想不到更有创意的策划了。
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她就要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策划权拱手让给邱悦,她们之间的竞争不用想也知道向哪边倾斜了。这边的流言飞语还没有平息,那边又要出丑栽跟头,当真是乱世。
梅晓仿佛预见了自己被众人鄙夷的目光围攻,没有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人相信她。
半夜了,没有月亮的夜晚,外面显得格外漆黑,蹲坐在小房间里的她无助地祈求着能有一丝灵感。
越想越想不出来任何东西。
第二次青溪镇讨论会前,就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秦冉走了过来,双手恰好扒住将要合上的电梯门。
梅晓见他进来,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心不由得怦怦跳,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早。”秦冉对她笑笑。
她表情不自然地也说出一个“早”,还觉得自己的喉咙卡住了,发音不够清楚。想要对他说的话更难以出口了,只是客气的寒暄。
电梯里死一般的寂静,5、6、7……电梯一层层地上去,就要到18层了。
梅晓两只手不停地搓着,几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电梯又越过了12、13层。
再向秦冉看一眼,她始终无法突破心中的障碍,17层,电梯马上就要停了。
忽然,梅晓用几乎连自己也很难辨认的声音说:“可以帮我吗?”
“什么?”秦冉被突如其来的祈求声震惊了,她在电梯里的紧张完全是因为要求他吗?宁愿喝油漆也不愿意低头认错的梅晓,何时这么没有底气地祈求过?他竟然心生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