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屈尔君虽与龙筱幽和秦无情在一起招摇过市,但他每日都会将二人的言行报与师父西方尊者知道。当然,他存心背师投附龙筱幽之事,他自是不敢说的。可是,当他发觉龙筱幽并不像他先前所想的少不更事,反而比其师更加阴郁难测时,心中又不免摇摆起来。
毕竟,他追随西方尊者多年,多少还能揣测一些其心里所想,但龙筱幽却是机变百出,城府渊深,无从猜测,难于计算。若一个不好恐自己会落个大船没搭上,反失去了救命稻草。
可是,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了,其师父为人宁枉勿纵,若直言自己的糊涂背离,必难得谅。可是,若依旧守望着龙筱幽,他又实在是心里没底。心想要是自己躲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就都不会放过自己……
正在屈尔君满心遐思,左右为难之际,房门支呀一声打开,龙筱幽径直走了进来。屈尔君一惊,连忙起身相迎笑道:“龙师弟……龙,龙,啊!请坐!”龙筱幽径自坐到椅上冷声道:“关门说话……”
关好门,屈尔君心里不禁揣揣不安,为龙筱幽斟满杯茶,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龙筱幽冷漠的看着他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道:“屈师兄!有句话我想要问你,你可愿意实言相告?”
屈尔君忙道:“自然,若有何事,您尽管问,只要在下知道定然无不直言……”龙筱幽缓缓问道:“屈师兄乃西方门下大弟子,在圣域中地位超然,难道真的肯背负叛离师门的恶名与我连手?”屈尔君忙答:“公子明见,在下虽为西方门下大弟子,但师父他自私自利,倒行逆施,在下虽非尚善之人,但也深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师父他身为一方高人,却如此浅见,在下实在羞于与其为伍,龙……龙公子您仁义盖天,在下极为景仰,所以,在下愿甘心追随左右,望可为正道略尽绵力,以赎昔日之罪……”
听他称呼自己由师弟改为公子,龙筱幽心中对其为人大为鄙视,当下依旧冷笑道:“既然你是真心投我,却又为何害我……”屈尔君身体一颤,双腿一软竟跪倒在龙筱幽面前大呼冤枉并指天誓日的否认……
龙筱幽疾言厉色的道:“你还敢狡辩,你所说的那些地方有如人间地狱,处处凶险非常,事先你为何不曾明言……!”屈尔君愣了一下忙道:“公子误会了,在下决不感有意隐瞒,而是,而是,在下也未曾去过那些地方啊!”龙筱幽骂道:“胡说,你身为这里的大弟子,地位之高只低于你师父,你怎会有没去过的地方!”
屈尔君苦着脸道:“哎!实不相瞒,在下虽是本门大弟子,但本门的事大多只有家师做主,至于……在下虽然知道那些地方凶险非常,但却真的从未去过,所以,对那里的真实情况实在所知有限。因为,本门弟子凡是前往修炼的都是由家师亲自指派,而家师曾言在下一生成就仅限于破除灵关,再难寸进,即使去了也是无用,所以,在下虽知那些地方凶险,却实是未曾去过,在下所言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请公子明见!”
龙筱幽脸色稍有缓和又问道:“你说你从未去过,那你一身修行又从何来?”屈尔君答:“其实,本门既称万象仙境,便是因为一切都可随意变换,所以,本门弟子修炼的时候大多是由家师将修炼地从新复制在另一个地方,然后再由弟子进去修炼,但因为并非实地修炼,所以,功力实在有限!”
龙筱幽想想觉得他的话确实是实,且他所说之所以要背离师门便是因身为本门大弟子却未能得到应得的至高功法,而心生怨气。再加上明眼人一看便知自己现在虽然还未有师门作为,但在一连串的事情上自己已经屡屡胜过其师,对这小人而言,自己自然是个更好的主子,他师父自是再无价值……
想通各个关节,龙筱幽缓缓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你起来吧!……其实,我也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一时心情不佳,你也不必太过介意。说实话,那些鬼地方真不是人愿意去的,只要你日后好生为我办事,自会有你的好处的……”
屈尔君连声道谢斟茶,俨然一个天生的奴才相。龙筱幽淡淡地道:“明天,我会向西方师叔辞行,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加些小心,多动动脑子。别被人抓住尾巴,待时机成熟,我便会把你招到身边,到时就不用怕你师父了!好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龙筱幽,屈尔君心里一阵气苦,想他堂堂一方尊者的大弟子,圣域中赫赫有名的二代高手,在其师面前也只尽其弟子之责,可如今竟被这新近入门的龙筱幽呵斥如奴,还不敢稍显不满,实在大为憋气。可是,自己如今已上了龙筱幽的船,无论如何也是下不来了,前途虽然渺茫,但若回头却无疑是死路一条。想不到,自己一时贪心,竟落得个沦为奴役,这是否值得!似今日般,龙筱幽稍一心情不顺,就来拿自己出气,自己到底还能忍多久!从前潇洒倜傥,趾高气扬的西方尊者门下大弟子,圣域二代弟子十大高手之一的屈尔君已然是一去不返了……。想到伤心处,屈尔君不禁悲从中来,眼眶竟都微微湿润了!
龙筱幽出了屈尔君的房门,心里一阵痛快,想着这屈尔君虽然没多大用处,但有这么条听话的狗可供自己随时撒撒气,倒也还不错。想到高兴处,心中多日积存的阴霾,已是一扫而空,径直向秦无情的房间走去。
来到秦无情的房门外,龙筱幽的手堪堪拍上房门,而房门却自行开了……。“龙师弟!你去哪了?我正要去找你呢!”龙筱幽笑笑道:“小弟只是出去走了走,闲来无事来找秦师兄你聊聊天……”
走进房中,二人坐定,龙筱幽问:“秦师兄找小弟有什么事吗?”“哦,西方师叔派人来找我们,说要我们二人午后到万象台去。”龙筱幽啜了口茶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啊!”看秦无情摇头,龙筱幽沉吟道:“反正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去看看他有什么花招也没什么……”
午后,龙、秦二人应约来到万象台,到了近前,只见高台四周围着数百名西方门下弟子,西方尊者坐在大椅上观看台上。看向高台,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手持一条长达数丈的赤红长鞭纵横开阖,周围十余名西方门下弟子各展所能竟难近那女子身前丈许。
龙、秦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只时,屈尔君走了过来拱手笑道:“二位师弟到了,快请这边,师父已经等了多时了……”来到西方尊者近前,二人拱手施礼,西方尊者微笑点头,示意二人坐在一旁。
龙筱幽看向台中,只见那女子手持长鞭,仪态闲雅,全无苦战的疲态。那女子一袭鹅黄长衫,发束高挽,眉目如画。论秀丽其不弱于阿若,论美艳其不弱于三界圣女,论华贵更胜齐飞兰,若论清雅也不次于香水云,实可称绝色佳丽,只是她比前些女子更多了份傲然之气,更显英姿。
台中西方门下弟子皆是现今其门中的佼佼者,但比起那与他们对敌的女子却显得更加吃力。不一会儿,那女子突然轻叱一声,双脚离地数寸,手中长鞭一阵上下翻飞,十余西方门下弟子连声呼喝,齐齐飞离高台,抛到台外地上。
西方尊者见自己的弟子们十余人连手竟败给一个女子,全无不满之色,反而拍手叫好,台下自然更是一片欢呼。女子来到西方尊者面前微微施礼,西方尊者笑道:“贤侄女功法卓绝,大有乃父昔日之风,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顿了顿,西方尊者又笑着道:“来,大伯为你引见二位当今圣域中的青年才俊……。这位是东方尊者门下的二弟子秦无情秦贤侄,这位是天星尊者门下弟子龙筱幽龙贤侄。二位贤侄,这位是老夫的师侄女,洛冰蓉,你们日后若是有缘要多多亲近啊!”
三人互相施礼问候,西方尊者又道:“冰蓉是老夫本门师弟,神蟒尊者的独女,我这师弟自上次大战后便出外云游去了,今日一早冰蓉前来,老夫才知师弟竟已灭度。师弟一身功法天下少有,如今竟早早去世,实在是天妒英才啊……”说罢西方尊者不胜唏嘘。
洛冰蓉反到没有西方尊者的悲伤,只是淡然道:“家父生前善于推占问卜之术,自上次大战之后,家父曾推算出圣域将出现一位可以为正道力挽狂澜的奇才,龙师兄近来名声大震,看来,家父所言之人必是龙师兄无疑了……”
龙筱幽笑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德行浅薄,虽薄有微名,不过是各位师门长者的提携,爱护,至于力挽狂澜的奇才,在下实不敢当!”洛冰蓉冷冷地道:“龙师兄过谦了,听说龙师兄在五方聚首时,力敌同辈几大高手,成为了如今圣域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了,今日小妹有幸得见,不知龙师兄可否指教一二……”
龙筱幽眉头微皱,哪有刚见面就要交手的!莫不是又是西方尊者的诡计!听到有人向龙筱幽邀战,秦无情当先站起道:“龙师弟重伤初愈,实不宜与人动手,若洛师妹不嫌弃,我秦某人愿领教神蟒师叔赤焰蟒鞭的龙行万里。”洛冰蓉淡淡地看了秦无情一眼,默然道:“秦师兄名震圣域也是少有的高人,肯予赐教,小妹实感荣幸……也好,小妹便先领教一下秦师兄的高招,再请龙师兄赐教!”
龙筱幽心思明日就要离开此处,本不想生出什么是非,但见这洛冰蓉态度轻慢,与秦无情说话虽然客气,但语气中满是轻蔑之意,不禁心中不快。适才观看洛冰蓉的功法,龙筱幽心知秦无情未必是其敌手,贸然出手恐伤颜面,当即拦下秦无情笑道:“秦师兄,既然人家是约小弟动手,你又何必争先呢!小弟虽伤愈未久,但勉力一战尚无所虑,而且,若是一味回避,恐怕还会被人耻笑小气。反正同门比试,点到为止,秦师兄不必担心。洛师姐,请!”说罢,龙筱幽站起平地飘起,落到的台中。
秦无情并非狂妄无知之辈,他看过洛冰蓉的功法也自知并无把握取胜,但神蟒尊者昔日名气不菲,其功法可比五方尊者,且其隐忍多年,知其底细者极少。若是突然动手难以有多大胜算。秦无情本意是想先与洛冰蓉一战,若胜了固然好,若败了,至少也能让龙筱幽看出些她的虚实,到时也可多些胜算。但,一见龙筱幽答允应战,他也不好强出头,当下只得凝神戒备,准备只要龙筱幽稍有不妥,便要不顾一切相救。
洛冰蓉手持赤焰蟒鞭卓立在龙筱幽对面,数丈长的赤红长鞭迤俪台面之上。“龙师兄使何武器!听说幻梦神剑乃世间第一神兵,小妹有意以这赤焰蟒鞭见识一下,不知师兄意下如何!”龙筱幽心里虽对其傲慢不悦,但面上依旧和缓的道:“幻梦神剑亦正亦邪,在下至今还尚未能使用如意,实不敢轻易取出,若伤了自己可不太好。不如我们就随便试上几招,若在下不敌便算败了即是,请……”
洛冰蓉心想,只要自己使出全力,龙筱幽若有不济,必会出剑,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长鞭一扬,一连串赤红的鞭影向龙筱幽四面八方卷去。龙筱幽心知洛冰蓉功法不弱,赤焰蟒鞭更是一大神兵,当即也不敢怠慢,身形展开,如穿花蝴蝶般在重重鞭影中飘忽来去。
洛冰蓉自恃鞭法纯熟,功法高绝,本没太把龙筱幽放在眼里,但此时一见龙筱幽的神行之术,竟已几达绝顶,料想其他功法也必不凡。而且数十招过去,自己的鞭势越加紧迫,可竟还是未能伤及龙筱幽分毫,不禁心里焦躁起来。
洛冰蓉以前与其父巡游圣域,会过不少高手,且从未败过,以其父之言,她已有青出于蓝之势。这次,其父不幸亡故,命其投奔西方尊者门下。来了之后一出手便大败西方门下十余弟子,更是自以为功法高强。虽久闻龙筱幽非比寻常,但却也未曾想到他竟如此厉害。适才洛冰蓉以绝技“龙卷千回”力敌十余高手,没费什么力便取胜了,但此时,对着龙筱幽,竟仿佛全无威胁。
这“龙卷千回”以赤焰蟒鞭顺应空气,卷出无数鞭圈,快速绝伦又顺应空气,所以很难看清其势,且每道鞭圈各有妙处,可攻可守,可施迷雾,亦可引风、雷、电、光袭敌。此时,龙筱幽一道道的将鞭圈破除攻进,在洛冰蓉面前的猛烈攻击已是越来越少。
洛冰蓉心知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强敌,当即,轻喝一声,长鞭一抖,鞭势陡变,鞭圈尽去,长鞭似波浪般夹起风雷之势向龙筱幽涌去。龙筱幽双手法诀一变,引动风影而成幕墙,以抵挡攻势。洛冰蓉全力施为,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龙筱幽幻起的幕墙抵御对方攻势,他自知对方功力不及自己,当即,催动功法,光幕光芒骤然大盛,洛冰蓉猝不及防,眼前一阵失明,这时她只觉自己前方阻碍突减,脚下因失重一个趔趄。紧接着,正要趁势强攻,却忽感手腕一麻,长鞭已然落地……
原来,龙筱幽见洛冰蓉虽功法不弱,但显然未遇到过很强对手,因此对敌时难免产生轻敌之意。一旦突觉对手强劲便会全力施为,精力完全贯注其中,全不为自己留有余地。看清这点,龙筱幽当即引来日光入阵,使身前光幕光芒暴涨,趁洛冰蓉稍一失神的当口,光幕顿收,身随意动,转到洛冰蓉身侧突袭其腕脉大穴,将其兵器击落。
洛冰蓉看着面前气态闲适,悠然飘逸的龙筱幽,心下一阵失神。龙筱幽拱手道:“洛师姐功法卓绝,在下佩服……”洛冰蓉拾起赤焰蟒鞭向龙筱幽微一颔首,转身走到西方尊者身边。
西方尊者脸色肃然,淡然道:“龙贤侄果然是资质天纵卓绝,在万象仙境短短二十日,竟将我门下弟子需百年方可练成的浮丝绝脉修成了……”说罢,冷冷地看了一眼屈尔君。屈尔君心下一惊忙垂手而立。
“哼!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龙筱幽居然用本门的功法打败了本门的人,你还真是对他不错呢!”面对着师父的疾言厉色,屈尔君不敢强辩,只有低垂着头。西方尊者心中恼怒难以抑制道:“我让你看住龙筱幽,不要让他探得本门之秘,可你倒好,竟自动把本门的绝技倾囊相授,你还真是大义无私啊……”
屈尔君垂头轻声道:“师父请息怒,弟子一心看住龙筱幽,不让他随意探察本门,便偶尔与他切磋功法,可……可弟子却未想到,他竟……竟从弟子这偷学去了本门功法,弟子实在是一时失察,请师父饶恕……”“哼!人家与你切磋,便从你身上探出了秘技,可你呢!你可曾从人家身上学来了一招半式!平日里,你目空一切,四处招摇过市,惹了不少麻烦,我也不与你计较,还百般回护,可你呢!你却一次次的落在了人家的算计之中,给我丢人,还泄露了本门功法,这二十几日来,龙筱幽几乎尽得本门功法,他日本门弟子在他面前将更加抬不起头来了,你如何有脸面面对本门历代先祖和你的一众师弟,妹……”
屈尔君跪倒地上连连磕头,装着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弟子有负师父栽培,连番损伤本门颜面,实无颜面对众同门,请师父重惩弟子,无论何种惩处,弟子都甘心领受……”屈尔君心知西方尊者一心想使西方一门冠绝圣域,凡遇稍有资质的弟子便送入本门秘地修炼,以至门中人才凋零,而自己则是现在唯一一个能为他办事的弟子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损伤自己。因此,屈尔君虽表面忏悔,但实在全没半点自责之心。
果然,西方尊者轻轻叹息道:“哎!你乃本门大弟子,为师对你寄予厚望,虽未令你修炼本门至高功法,那只因你资质有限。但无论是何人修成正果,也始终是你的后学,这西方一门迟早也还是要由你为首,眼见为师日渐老矣,可至今,还未能有一个修成本门正法的弟子,而你这首座弟子却又连连受制于人,要为师如何能安心啊……!”
一时间,房间内再无动静。片刻后,西方尊者缓缓道:“算了,为师也不想再过多的责怪你了,那龙筱幽今日已说明日便要走了,幸好本门至秘未为其发现,日后或尚有转还之机……。不过,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万勿再被人算计了……”
龙、秦二人回到房中,秦无情快活的笑道:“哈哈,真是解气,那西方师叔以为找到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来帮手,想挽回颜面,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米。龙师弟,没想到仅二十几日,你便把屈尔君一身绝技尽数学成,真是令人佩服啊!”
龙筱幽随意笑笑道:“秦师兄过奖了,西方门下功法超绝,岂是如此轻易便可学成的!小弟不过是图有其表罢了,不过,那洛冰蓉的功法也确是不凡啊!”秦无情道:“那当然,神蟒尊者昔日名震圣域,连五方尊者都对他礼敬有加,尤其他的独门绝技,龙行万里,更是圣域一大绝技,实是不可小觑了……”“只不知那神蟒尊者又是何方神圣……”龙筱幽问出此话,当即秦无情又讲出了一段圣域早年流传的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