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白抱着死气沉沉的秦云谣,一路如同煞星下凡般回了乾清殿。此时的乾清殿内,已经稳稳当当地跪满了御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敛声屏气,抖抖缩缩地考虑起自己的性命来。
因为这煞星一般的陛下,已经抛出话来:若是无人能救活皇妃,便要所有人给她陪葬。
“妙手回春”者在这偌大的皇宫是不缺的,但起死回生的活儿还真没人敢揽。那皇妃中了多少的毒,恐怕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了,再没脑子的人也知道,这是铁了心要人命丧于此啊。
司白阴沉着脸,望着底下这一众瑟瑟发抖之辈,声音越来越冷:“廖太医,你身为御医之长,难道也和这些平庸之辈一般跪地求安?”
跪在最前面的白须老者,颤抖着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回道:“启禀陛下,臣等无能,这皇妃若是尚有一丝气息倒好说,可眼下已经四肢僵硬,毫无生机……”
听到这话,司白抓起身旁的花瓶便砸了过去:“废话少说!就是拼了你们的命也给孤把人救起来!”说着,他又望了一眼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的女子,眼里的悲恸叫人心颤。
御医们面面相觑,思忖再三,以廖太医为首的几人站起身,来到龙榻边,苦着脸号起脉来。明知眼前的是个死人,这些老家伙也只能壮着胆子开些药方来,让下人煎药来。
秦云谣自然是不知道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阴冷的雪地里,四肢冷而僵硬,想张嘴喊些什么却无声。
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而她正迈着越来越艰难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要再往前走了……”一线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这苍凉的黑暗之境幽幽地响起,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秦云谣的耳际,那声音像是将死之人的哀叹,悲凉而满怀对生的眷恋。
秦云谣顿了顿脚步,茫然地环顾四周,想找到那传话之人,却无处寻踪。不要往前走了?难道那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
只是顿了顿脚步,秦云谣便觉得身体的寒冷愈发严重起来。她无暇再顾及那声音的来源,再次迈开了脚步,向着前方走去。
正走着,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线白色的光芒,像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阳光一般,引诱着在黑暗里挣扎的秦云谣。她莫名地觉得心头一暖,不顾一切地加快了步伐,向着那道光亮走去。
“你不允许再往前走了!”先前气若游丝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滔天的愤怒。
秦云谣正恼着对方不客气的口吻,却见一个全身散着淡蓝色光的半透明身影凭空显现,拦在了她的去路上,脸上盛着愠色,气势汹汹。
秦云谣一愣。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现在的自己!准确地说,是穿越以后的自己,是身体的原主。眼前这个自己,身影忽明忽灭,周身淡蓝色的光芒似乎随时会散去。她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秦云谣,仿佛要看透对方的灵魂。
身影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你平白无故地占了我的身体,如今又想平白无故地舍弃它,你这样草率对得起这副身体吗?”
秦云谣呆呆地看着这个身影,哑口无言。自己确实是夺了别人的身体,可那不是自愿的!这么想着,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的焦躁之感,不由自主地想要撇开眼前的身影,继续前进。
“你站住!不能再过界了!”身影的口气几乎是命令性质。再次瞬移到秦云谣的跟前,淡蓝色的光芒更黯淡了一分,只可惜身影毕竟只是个影子,丝毫起不到阻拦的作用,最多也只能拼尽力气喊着。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何占了我的身体,你既然是占了就给我好好珍惜起来!”
“想想你的师傅,想想你拼死也要救的承叶!”
“想想那些曾经欺压过你的人,想想你必报的血海深仇!”
……
身影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虚弱,而那淡蓝色的光芒已然是暗得看不出来了。秦云谣感觉自己的脚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再不能向前半分。
此时,离那道白色光芒,也就半步的距离了。
秦云谣望着虚空的黑暗,惨淡地笑着。那些暂时被寒冷冻住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地涌现着,最后定格在自己喝下了毒酒的那一刻。那声音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贴在她的耳际说道:“有人来救你了……好好活着啊。”
身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还能怕死不成?只是这死,死太过憋屈,死得她心不甘情不愿!秦云谣狠狠攥紧了拳,一咬牙,转身,背朝着那白光远去。
就在秦云谣离那白光越来越远的时候,她身后渐渐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蓝色亮点,那亮点渐渐凝聚起来,以两翼的形状渐渐凝实在其身后,托着行动愈见缓慢的秦云谣渐渐升空。
“你和秦央,总要死亡一个作为交代的。”在秦云谣遇到那身影的地方,青璇的身影突兀地出现。他漫不经心地抽着烟,自由若无地望着秦云谣离去的方向,声音冷漠。
那身影无声地淌着泪,站在青璇身旁,而口气却是欣慰:“她叫秦央是吗……如此甚好。你让我传达给她的话,我已然是传达到了,而她也不负你我所望,我已是了无牵挂。”
说罢,那身影便向着那道白光缓缓走去,在接触到那白光的一刻,碎裂成无数闪烁的蓝色光点。这一过程中,青璇至始至终紧盯着那身影,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是一愣,继而叹了口气。
自己还怕那身体原主趁火打劫,借机拉着秦央一同赴死,而如今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青璇望着自己伤口撕裂愈加严重的手腕,皱了皱眉,喃喃自语:“接下来,就等契机了。小师妹,能帮你的我已然是帮到底了,再如何走,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