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仙门深似海,宫小儿跟随着齐剑戟进了死气沉沉的藏兵阁,颇为忧虑。一来担心这病秧子爱喝酒的是不是如老黄那般貌不惊人起手便是一绝,毕竟从他的表象看来怎么也不像是扮猪吃老虎的高人。二来则是那柄烦透了心失了剑灵的大乱春秋,日后在一争白衣卿时相如何与其余两宫候补手中的大乘法器相较量?
这边宫小儿胡思乱想,那边脸色枯槁齐剑戟却丝毫没有理睬宫小儿的想法,他带着宫小儿来到一扇青铜门前。
宫小儿抬起头,这座气势恢宏的青铜门着实让他心中感慨了一番。这青铜门不像人间凡品倒像是上古洪荒时期的仙家遗留,怎么瞅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
齐剑戟握住青铜门环,开口说道,“接下来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是藏兵阁的禁忌之地,你所见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外泄,懂么?包括你的师尊李士元。如若你说漏了嘴,黄庭龙峨的北山碑林,也该添一座坟了。”
齐剑戟将杀人灭口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宫小儿心中一沉,莫非自己踩了****运即将见到黄庭龙山宫里最大的秘密,不过看着这枯槁无血色的齐剑戟,实在担心他是否能够将这一扇看似千百斤沉重实则更重的青铜大门推开。
齐剑戟仅仅一个小动作,便将宫小儿的忧虑悉数化解。
他伸出一个手指,搭在青铜门上。
轻轻用力推了一下。
这扇看起来有百来年未曾开启过的巨门,在吱呀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
门的另一端光芒耀眼,刺得宫小儿睁不开眼。等到完全适应了光线后,宫小儿看见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副无法形容的旖旎壮阔风光,一条水流湍急,奔腾不息的大江展露在自己面前。此间没有日月,只有无数颗镶嵌在岸边巨石上的夜明珠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更让宫小儿惊讶的是,这条清澈见底的大江水底,竟然插满了无数柄长剑,密密麻麻不见尽头,令人叹为观止。
下巴都快掉地上的宫小儿刚想往前踏出一步,却被齐剑戟一把拽住扯了回来,还得宫小儿一屁股跌在地上,样子滑稽可笑。
语调跟他本人一样枯燥无味的齐剑戟指着大江,开声说道,“你要急着去送死我不介意,不过若是黄庭龙山宫失了一位候补那便是我的失职。听好了,此处名曰万剑江潮,是大黄庭龙山宫里的一片玲珑洞天福地,自成格局的三千小世界之一。江底有剑数千万,延绵不绝没有尽头。”
宫小儿嘀咕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有尽头?”
“昔日有位同门高人御风飞行说要去寻找那江潮尽头,从起步之时起算至今已是三个半甲子,依旧不见其身影。”
“好吧好吧。”宫小儿不想继续在这话题纠结下去,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踏江逆流而上,到达三百里外万剑江潮的起源。”
逆流而上这还不简单?
宫小儿显然是小觑了这玲珑洞天的恐怖之处,齐剑戟闭目不语,也不点破。
抛下中看不中用的大乱春秋,宫小儿抽出腰间那柄红莲剑。朝着江湖走去。
只是向前走出几步,整座江潮的气机便被宫小儿牵引而起,原本水平如镜的江面,一石激起千层浪,波涛汹涌。
红莲出了鞘,宫小儿全身气机运转,一上来便是一剑撼昆仑的静剑道破龙蛟,剑尖挥出一点毫不起眼的精芒,朝着层层叠浪激射过去,其势如奔雷。
堪比钱塘江万马奔腾的浪潮中突然窜出千百柄原本插在湖中的长剑,朝着宫小儿飞射而来。
齐剑戟心中默念道,“气机牵引起一千三百四十柄,还算不赖。”
铿锵声一片,与破龙蛟剑气绞缠在一起的一百来柄长剑悉数断裂,剑刃纷纷坠地,犹如下起剑雨。
宫小儿脸色突变,这下子算是知道这万剑江潮的可怕之处。手中气机逆流倒转,一记剑指冯夷,一记剑斩鲸鲵,迎难而上,想要跟这一千来柄长剑硬碰硬,来个鱼死网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俨然成了宫小儿人生信条。
齐剑戟却先一步上前,挡在宫小儿面前,手中握着那柄大乱春秋。朝着万点寒芒如雨,隔空一划。
势如破竹的千万兵甲顿时烟消云散。
齐剑戟将大乱春秋丢给神色惊惶不定的宫小儿,嘲讽道,“现在知道逆流而上有多难了吧,三象龙佛每年都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弄潮儿死在这万剑江潮里,可惜水向东流带走尸骨,碑林里多出来的也是衣冠冢。这三百里注定是一道很多人一生无法跨越的天堑,过了这道坎,你也就是凝神境的剑客了,够资格一争白衣卿相。这可是以命做赌注的赌博,宫惊侯,选还是不选由你决定。”
宫小儿抹了一脸潮水,笑道,“事已至此,我还有选择么?”
齐剑戟只是说了一句不明意义的好,望着壮阔无垠的江面,说道,“你若能斩断一千柄剑是为及格,斩断三千柄剑是为优秀。”
宫小儿弱弱问一句,“要是斩断了所有剑呢?”
齐剑戟目光变得深沉,咳嗽了几声后沉声回答道,“斩断三百里江潮所有剑,只有白衣卿相温泰白曾做到过。”
宫小儿吐吐舌头,他注定没法像温泰白一样一招折断千万剑。毕竟这不是学南海斩鲸录一样激荡起一条大龙鲤,而是关乎到自己身家性命,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
“你的气机运转的越厉害,牵扯的长剑也就越多。我建议你由弱到强,慢慢适应。”
齐剑戟给完宫小儿建议之后便离开这片万剑江潮,守阁剑师职责是寸步不离看守藏兵阁,哪怕这片万剑江潮所在阁楼之中。而对于宫小儿,齐剑戟不过只是指点一二而已,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剩下宫小儿一人坐在河滩上望着滚滚长江东逝水,一筹莫展。
水平如镜的江面,突然风浪大起。
一道横跨大江两岸的浪潮涌起,白浪顶端,一位穿着白袍的小男孩手中抓着一柄小桃木剑,步履不紧不慢踏江而来。
宫小儿怔怔看着这风采不下仙人的小孩子,一时间忘了说话。
走完最后一步,小男孩一跃而下落在岸边,巨浪崩塌,化作万千水珠。
稚气十足的幼童站在了宫小儿面前,笑嘻嘻盯着他的脸。
“哎呀,我在这里待了也快五百年了吧,总算盼来了一个能看得见我的人。之前来的大部分都太没趣了,不是日复一日枯燥斩剑,就是还没蹦跶几下就被江河中的剑刺死,实在是无聊死了。”
“你是谁?”
面对宫小儿的提问,小男孩嘿嘿一笑,“我,我就是这万剑江潮的主人啊。”
宫小儿对这来历不明的小孩子提不起半分警戒,反而打趣道,“你要是这万剑江潮的主人,那我岂不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了。”
小男孩歪着脖子想了想,认真回复道,“不像。”
“怎么不像了?”
“哪有这么猥琐的佛祖。”小男孩一针见血。
“哎呦臭小子。”宫小儿一把揪住他耳朵,“快说你到底是谁?小爷我可是手不留情,随时会把你耳朵揪下来的。”
“疼疼疼,您放手行不。”宫小儿松开手后,小男孩揉揉耳朵,面带委屈说道,“我就是这万剑江潮里的一只剑灵而已。”
剑灵?宫小儿好奇道,“你们剑灵不是都依附在兵器之中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寄附的那柄剑断了,又恰逢躲进这玲珑洞天里才没使得神识灰飞烟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宫小儿拿剑拍拍他的头,问道,“小家伙,那你在这里活了这么久,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可以尽快斩断这些剑。”
小男孩仔细想想,拍拍胸脯说道,“别叫我小家伙,我可是活过了七八百年的剑灵。你说的那个法子应该有,我记得十年前我还教过一个叫温泰白的家伙斩尽三百里江潮水底潜伏的长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