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清凉,秀秀用双手接了泼在手上,掌心突然感觉到自己皮肤的细嫩和柔滑。富有弹性的肌肤和清凉活波地水是上帝的恩宠。
“箫升,你看,是新娘草呢。”秀秀在草丛里发现了一颗形状似羊齿的厥类植物,眼睛一亮,雀跃的欢叫起来。
“新娘草?”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新娘草’是我师傅给它起的名字。”
“噢?为什么要叫它这个名字啊?它只是一株很普通的草,一点也不漂亮啊?”箫升疑惑的看看秀秀,又看看这株普通的绿色植物,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你用手指轻轻的碰碰它看看。”
箫升迟疑的蹲下来,伸出手,指尖轻轻的触碰“新娘草”的叶尖,“新娘草”马上颤抖地合起来了整片叶子。刚刚还充满生机的植物,焉嗒着叶片,突然瞬间就萎缩了。
箫升吃惊的盯着这突然的变化,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太奇妙了。”
“呵呵……好玩吧?只要你用指尖轻轻的触碰它,它就会很害羞马上合起叶子,奄奄一息的样子;等好一会它确定你走开了,才会慢慢的舒展叶片,又恢复之前生机勃勃的样子。它害羞的样子,就像‘新娘’一样,所以我师傅就叫它‘新娘草’。”
箫升饶有兴趣的听着秀秀的话,又忍不住伸出指尖去碰“新娘草”的叶片。眼前这株植物,给他带来了无限的乐趣,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
“我师傅说植物是有生命的。师傅他从小在山间采药,认识植物。他说植物一直是他最真诚地伙伴,植物虽然静默,却也能向这个世界表示它的意见,也能用种种方法让另外的生命了解它内里的意思,了解它内里的那一颗心。”秀秀说起自己的师傅,一脸的骄傲,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崇拜。
“植物是有生命的……”箫升低头沉思,心中仿佛了悟真如,顿开尘锁。
秀秀见箫升愣愣的站着,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箫升回过神来,扬嘴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师傅说话很深奥,又很简单,可是很有道理。你师傅定是不一般的人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干净灵动的心呢?”
秀秀听他如此盛赞自己的师傅,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说得我师傅好像圣人似的,要是他听见你这样夸奖他,肯定很高兴的。而且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箫升听到“恩人”两个字,脸上一红,十分不好意思。正色道:“好了,快上来吧,天色不早了,路又远,得赶紧把你送回去。”转身蹲下,小心翼翼的背起秀秀,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看不尽野草闲花。起初秀秀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一会就爬在箫升的背上,沉沉的睡去。
背上传来秀秀细细的呼吸,吹在箫升的耳伴痒痒的,暖暖的,箫升忍不住回头一看。脸颊正好碰上秀秀软软的嘴唇。箫升表情微微的一愣,嘴角浅浅一笑,缓了一下,见秀秀没有察觉,忍不住大胆偷偷的用脸颊轻轻摩擦背上可人儿软软的嘴唇。
天色渐晚,箫升抬头远见一簇松阴,内有几间茅舍,但见:门垂松柏,宅近青山;几株松冉冉,数茎竹斑斑;篱边野花迎风艳,桥畔幽兰映菡萏。
一条清清浅浅的小溪从门前流过,正靠近长满了密实的树丛,树上开着成串的白色花朵。茅屋之后有一重暗色的山,山之后又是山,那远山之后还是山,一层比一层颜色淡
“秀秀,快醒醒,到家了。”箫升转头唤醒背上的人,秀秀张开惺忪睡眼,茫然的望着箫升,箫升扬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秀秀顿时喜出望外:“我到家了,我到家了……”
小溪清澈见地,溪流里一大片野生的荷花,荷叶田田,花朵小小。飞鸟在水面低飞掠过,溪边有一些地方草张得很高,竹制的简易小桥被巧妙的掩盖起来。走过小桥,通往茅舍的小径上铺满了从树上刚掉落的细碎的花瓣,洁白而又柔软,几乎让人不忍心践踏。
这是四间竹制的茅屋,左右两旁各有一间,正面的两间前后连接。茅屋四周栽满了碗口大的修竹,苍然贞秀,风过时婆娑有声。
院子非常的宽敞,一角处放着切药磨药的工具,院里放着几个木制空架,上面架着竹簸箕,里面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整个院子弥漫着浓浓的药材味。
院子四周栽满了各种花草:杏树,腊梅,桂花,菊花……低低的石榴树上火焰般的花朵红透胭脂润。院子左侧有一颗千年古松:撑天叶茂,枝郁龙状,盘根孤直。
“师傅,师傅,我回来了!”
箫升听得茅屋内有脚步声,走出一个青衣女童:骨清神爽,头顶丫髻,八九岁的样子。女童后面跟着个半老不老的中年男人:身着白布轻袍,一尘不染;头发花白,脸色苍白,一望变知是久不见阳光;双眼炯炯有神,五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默。
中年男人盯着箫升,眼睛里闪过一丝怪异。
“秀秀,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我……我没经过你允许,私自上山找红玉草,迷路了,晚上又被狼群袭击,幸好箫升救了我,才能活着见到你……呜……”秀秀说着说着忍不住泪水涟涟。
“在下言屈,多谢小兄弟救劣徒之命,里面请。”
言屈又转头吩咐女童道:“墨香,你搀师姐回房,给她看看伤势,上点外伤药。”女童默默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秀秀进了院子右侧的房间。
言屈以理邀请箫升进厅房,叙坐看茶。房间内陈设简单,桌椅茶具,俱是寻常人家之物,一道蓝布挡住通往里间的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房四面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小不一,贴有各色标签的瓶瓶罐罐。
箫升躬身看着满墙的瓶瓶罐罐,不敢言语。
天色渐晚,此时青衣女童墨香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火折,由于油灯放在木架高处,墨香只好踩在木架下的板凳上,努力踮脚,伸长手臂才点亮了油灯。顿时屋内亮堂了起来。
墨香默默地站着,抬眼对箫升望了望,她的黑眼睛有点迷蒙和潮湿,浅浅一笑,脸颊上漩起两个深深的酒窝,甚是可爱。箫升对她点点头,她又把头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用一只脚在地上轻轻的划着横线。
言屈叫道:“墨香,看茶。”
那青衣女童颔首退去,一会功夫捧来一个竹盘,内有一个细瓷盘,盘内装着茯苓膏,横担着勺儿。两个细瓷茶杯,香气喷鼻。言屈捧了茯苓膏和茶杯给箫升,然后一杯,自取而陪。
言屈道:“小兄弟,天气炎热,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请尝尝这自制茯苓膏,消消暑气。”
箫升方才端起瓷盘吃了两口,又去端茶杯,但见茶杯内:蒸汽缭绕,香气扑鼻,几朵黄色的小花朵漂浮于水面,配上细白的杯面刹是好看。欠身问道:“噫……这不是梅花吗?”
“正是腊梅,在冬天腊梅开得最盛的时候,将花摇下,晒干了封在瓷罐里,用来做糕点泡茶,香气扑鼻,还有滋养五脏的功效。”言屈侃侃而谈:“小兄弟尝尝,味道如何?还受用吧?”
箫升低头浅尝,但觉舌齿留香,呼吸间香气细细地随之流动。“真香啊……没想到梅花还能泡水饮用。”
言屈点头展颜道:“百花,百草具是天地灵气生成,其文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遐迩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百花百草不仅美人眼,香人鼻,净人心;更能滋人五脏,调节肌理,治病养生。”
箫升眼盯杯中的腊梅花朵,听得入迷。这小小地一朵花里竟然藏有如此的玄妙。他从小在山林里长大,花草在他眼里只有好看与不好看之分,没想到眼前这人不仅将花草生命化,还赋予花草不同的寓意。不仅对言屈大有好感。
“小兄弟,你对这花花草草也有兴趣吗?”言屈见箫升听得入迷,颇感意外。
“言药师,你叫我箫升就可以了。我只是很好奇,没有想到一朵花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学问,真是学无止境啊。”
“是啊,再细微的东西,只要耐心去研究,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奇。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置身于和善,静默的花草间,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到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信息传递。”
“对,就像今天我认识到的‘新娘草’,看起来那么的普通,却那么的神奇……”
“是啊,花草确实很有意思。同一梅花,有绿萼、朱砂之异;同一莲花,有重台、并蒂之奇。牡丹、芍药,佳号极繁;秋菊、春兰,芳名更伙。”提及花草,言屈饶有兴趣,侃侃而谈。
“可是就算是同样的花朵,命运也各有不同啊。
“噢……此话怎讲?”言屈颇感兴趣地盯着箫升。
箫升沉思片刻,缓缓道:“有一些花令得净土栽培,清泉灌溉,邀诗人之题品,供上客之流连花日增荣。而有的花徙植津亭驿馆,不特任人攀折,兼使沾泥和土,见蹂于马足车轮。其次的,蜂争蝶闹,旋见凋残;雨打霜摧,登时零落。还有的,亦谪置深山穷谷,青眼稀逢,红颜谁顾;听其萎谢,一任沉埋。”
言屈眼睛一亮,心中暗自称赞,禁不住重新打量起箫升。
窗外一轮新月升起,风吹竹动,石榴花瓣乱落在院中……无数残红铺地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