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岚峰 玉泉洞
玉泉洞坐落在崎岖的悬崖上,崖傍奇花异草香馥馥,青松翠竹色纷纷。一股泉水终年由洞中流出。
进入洞内,是一段狭窄,曲折的天然溶岩,四周生着形态各异得石钟乳,石笋。岩顶有水滴不时落下,顺着地势流向外面。这岩洞一直往里延伸,黑幽幽的见不着尽头。
箫升轻车熟路的在洞中行走,七弯八拐,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猫着腰钻进一个狭小的黑洞,有微微的光亮映入眼帘。再前行一箭的距离,一个巨大的石室豁然出现在面前:室内整洁舒适,冬暖夏凉。内有石床,石桌,石凳,石台,岩壁两旁上燃着两盏碗大的油灯,天长日久火苗已经将岩壁薰成了黑色。岩壁的缝隙上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
此时一个妇人,端坐在石桌边,桌上放着一盏小小的烛台,烛台旁放着竹制的针线兜,里面盛着做针线用的工具,插绣针的荷包,各色彩线,废旧的绸缎,薄纱,布头……那妇人正专心致志的在一件藏青的缎袍上绣着锦纹。
灯光下那妇人十指纤纤,乌云叠鬓。 面似桃花含露,眼横秋水黛眉清。紫缎襟,紫罗裙,紫丝绦,好似紫花仙子下凡尘。
“娘亲,我回来了。”箫升蹑手蹑脚走到妇人背后,顺势将手中的红花斜插在妇人的云鬓里。
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下巴,扭头微笑的看着儿子,一双剪水双?永锫俏氯帷?br/>
“又跑到哪里去野啦?起床就不见你的影子。”
“一大早帅狐叔叔就叫我去落花潭了,我见你还在睡,不舍得叫醒你……”箫升调皮的从背后搂母亲,献媚道:“娘,这花戴在你的头上,真好看。”
紫绡温柔的用手指捏了捏儿子的鼻子,怪颠道:“看你和狐小帅学的油嘴滑舌的,就会哄娘开心!”
“不是我哄娘开心,我娘本来就是千岚峰最漂亮的女人。帅狐叔叔都说,你是他两百多年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呢……等到冬天,长春树上结了紫花,我天天给娘摘,娘戴紫花最好看了。”
“傻儿子,你拿娘的头当花瓶呢?……来,试一下新衣服,让娘看看……”紫绡拿起膝盖上的衣服,低头咬断线头,将针插在荷包上。箫升老老实实的站在母亲面前,任由母亲摆弄……
紫绡用手指拉了拉衣服的褶皱,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儿子:体态修长,面如玉琢,风姿不俗,藏青的袍子衬得金色耀目烁烁生辉。
紫绡温柔的浅笑,如水的眸子望着儿子,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另一个男子的脸:
“星目剑眉,飞斜入鬓。闪烁金光的右瞳。这无疑是狐狸精的死对头,斩狐山庄祁家的男人。
昆仑山下,他们狭路相逢,紫绡飞快的逃窜……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祁姓男子,很小她就听长辈们咬牙切齿的讲祁家的男人如何如何危险,若是见着祁家的男子,一定要赶快逃,迟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可是,男人英俊的脸庞,诡异的眼睛,却硬生生地闯入了她心扉,扰乱了两百年的清修。
明明知道应该离得越远越好,乱了分寸的心动却像诅咒一样缠绕着自己。她悄悄地跟在男人的身后,远远的看着那个冰冷的背影……
只要能远远的看见,那怕只是一个背影,那怕他只是要猎杀她,她也心甘情愿的爱着,
绝望的心兀自荒草丛生。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
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朱红的栏杆上燕子双双喃呢着情话。那个修长的背影旁多了一个倩影……他笑了,温柔疼惜的看着身旁的女人。她的眼眶却再也套不住自己的眼泪……
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那夜,月明如水。晚风夹杂着花香轻轻的吹动,就像情人的呼吸使人沉醉。
她趁着夜色来到他休息的客栈,隔着窗和他告别。弯弯月光下,他搂着他的妻子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竟大着胆子,提着裙子,轻巧的溜进房间,来到他的床前。
俯身看着他,他睡得真甜,睫毛颤颤,简直像个孩子。忍不住伸出手在空中顺着他的轮廓抚摸:额头,眉毛,眼窝,鼻子,面颊,嘴唇,下巴……
她凑近他,呼吸着他呼出的气息,胸口隐隐作痛,悲凉涌上心头,滚烫的泪水掉在他的脸上……
他一惊,双眼猛地睁开,耀瞳金烁……
“妖孽!竟敢自动送上门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呆了,竟不知道逃窜,斩狐刀青光一闪,生生地刺穿她胸口。她望着他爱慕的男人,嘴角渗血,热泪盈盈。她体会着他给自己的痛,朝她嫣然一笑。他猛地拔出刀身,伸手卡住她的脖子,霎时天旋地转,“扑……”,一口鲜血喷在空中。妖光迷离中,她显出了狐狸原型……
生死轮回中,她终于醒了过来,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终于可以紧紧得挨着他,感觉他的体温,可是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以及无边的折磨^
锁狐囊内,黑暗,窒息.她根本不能动弹,只有意识还模糊地活着^
她隐约听见他对自己的妻子说:”这是只难得的紫狐精,颜色均匀,手感柔软,毛色油亮,等回家封印了以后,用它给你做一个颈围,天冷的时候围着肯定又暖和又好看^”
“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箫升怯怯地望着母亲道。
紫绡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牵起袖角搽试,微笑着遮掩道:“哦,没什么,做针线费眼,眼睛劳累的,别担心,没什么的……恩,好看,转个身给娘瞧瞧。”
箫升潇洒的在原地转着圈,懊恼道:“娘,我的衣服很多,再穿十年都够了,你就别再做了,我心疼娘的眼睛。”
“又说傻话,什么再穿十年……你不想长高啦?去……把你的脸清洗一下,帮娘做饭!”紫绡抚摸着儿子的头,温柔笑道。起身向石室的另一端走去……
夜晚的千岚峰,白雾皑皑,前所未有的宁静。
月光映出悬崖巨岩上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清风吹过,衣襟翻飞……
一身白纱轻袍的狐小帅,体态修长,负手背立,看着身前的女人:月光下,紫绡飘曳袖群,苍白秀美的脸庞挂着似笑非笑的温柔,如水的双瞳带着冷冷淡淡的哀愁,若有所思……
有一些女人就像精美的瓷器一样:敏感,纤细。只能远远的欣赏,轻轻的捧着,只要有一点粗心大意,她就会碎了。
紫绡就正属于这一类的。
十一年前,当紫绡怀抱着萧升出现在林障秀阻的千岚峰,就注定了她将永远不能再回到生养滋育了她两百年的家乡。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静,她总是站在悬崖上向着昆仑山的方向起首眺望……
她是如此的寂寞。
“又想家了吗?”狐小帅开口道。
紫绡的身子微微一颤,收回视线,头轻轻一点。“恩!”
她转身对着狐小帅,这个灵秀英俊的男人一直默默的关心着她。这十一年来,他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倾诉的对象。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孤独的人能看见别人眼里的孤独。他了解她的寂寞,她也从不对他隐瞒。
“今天为什么哭了?”
“箫升告诉你的?”
“恩!是不是又想起他了?”狐小帅迟疑道。
“我是不是很傻?”紫绡眼廉低垂,抿了抿嘴唇,轻轻的一笑,接着道:“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夜里闭上眼睛我还能看见他的样子,清冷的背影,闪耀的金瞳……虽然我只是他眼里的猎物……可是我却走不出自己给自己的束缚。”
“没什么的。小凝,别逼自己。如果能够轻易的走出来,当初又怎么会深深的陷进去呢……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不管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等你爱上我。”
“你这是何必呢?”
狐小帅望着紫绡,默默不语,接着低头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把搂住紫绡的香肩, 咧嘴潇洒的一笑,:“快进去吧,晚上雾气重,冷着了,我会更心疼的!”
月光雾霭笼下,只剩下巨大黝黑的岩石沉默的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