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微暖阳光照射到年轻脸庞,与仰躺的寒雪相对,深处冰火,杨真悠悠醒转。
脑袋有些胀痛,杨真感觉自己沉睡了许久。事实上,看到烈日当头,他不过睡了一个小时。杨真四处眺望,还哪有女孩身影,万籁无声,此刻的宁静更像是一种鬼魅。
站直身体,拍打身上雪花,失去了厚实棉衣,里面的衣服极容易沾雪。可挥手之间,力量似乎比以往要增强了些许,五官敏锐,隐隐听到东方寺庙午膳敲响的钟声。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曾经多少次渴望的强大,怎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改变。自从七岁那年,跟着校场五官习武,一晃三年,武功居然毫无进展。依旧瘦弱的身躯,给他带来的是无比绝望。非是他不勤奋习武,而是自身的体质抑制了力量的增强。究竟什么原因影响自身变化,至今仍不知道。
肚子在此时响起擂鼓,杨真只好向寺庙走去,顺便在那里度过在舒城的最后三天。
……
偌大寺庙建在平原之上,大门开启,远远可见里面正座的金黄佛像,袒露上身,慈眉善目,双手合适,给人一种平稳的安适。
庙外路边摊贩满地,络绎不绝的礼佛信徒拥挤着前行,即时到了午膳,仍有不少信徒手捧香烛纸钱,虔诚跪拜。
一路上,杨真见到不少三跪九叩向寺庙走去的人,这些人中,有为患病不得治而求佛,有为进京赴考恳求高中,也有仅凭一颗佛心,而不怕繁琐拜佛。原本第一次看的时候,杨真被他们真诚的模样给感动,可见的多了以后,心反而平静下来。人有私欲,便有私心,求佛,不过是心安的表现,仅仅为的是一解私欲。
寺庙极大,甚至比城主府都要宽大,走进里面,要是无人带路,很容易迷失方向。寺里有三千佛门子弟,个个功夫高强,使得一手好棍法。杨真在这里生活了五年,自然对每一处地方都轻车熟路,除了不允进入的藏经阁、修武禁地之外,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过足迹。
随着人流前行,抬头看了一眼古朴牌匾写有的寺庙之名——落云寺。
大门两边有诗云:落尘缥缈千里踪,沉云不闭心中缘。直到今日,杨真仍不知道两诗的意思。
三门中的两道回廊,分别伫立四大天王的雕塑,看上去栩栩如生、异常狰狞。走出来是一片开阔平地,中间放有一口香烛大鼎,异兽雕纹,上前跪拜的人亦不在少数。
回廊两侧是大小佛院七十二间,不同神仙居住不同院落,龙王之院、菩萨之院、居士之院等等,想求何佛就进何院。这是百姓之所以礼佛的原因之一。
正面所对是佛殿,里面有两座大殿,分别为天王殿和大雄宝典。烛光明亮,三千尊形象各异的金佛摆设在天王殿当中,佛祖以及菩萨金童则在大雄宝殿内,长命锁、琉璃灯,各种装饰使得环境庄严神圣。
不过杨真见的多了,自然失去了兴趣。
很快穿过佛殿,来到客堂,里面同样坐有不少聆听佛法之人,但大多数都是殷商富甲,手惗佛珠,茗茶问佛。然而杨真知道,在客堂讲佛的和尚不过是普通弟子,真正高深的人,还在里院。
杨真正要继续前行,便在此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向自己投来,转头望去,只见客堂门外一位女子伊着红柱紧紧的盯着自己。
那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衣着朴素,头上却是玉簪金钗,容貌秀丽,仪表端庄,放在自己眼里那是不可一世的美人胚子,若是再过几年,说不定足以倾国倾城。只是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像在欣赏,又想迷惑,打量在自己身上,如通透毫无秘密可言。
杨真微惊,想要快步离开,竟发现身体着了魔咒,一丝动弹不得。
他常年翻读佛教道经,得知千年前的人类能够移山填海、操控飞剑,可眼前的状况,却是闻所未闻,一时之间,冷汗冒出,浸湿了后背。
女子走上前来,仔细观看杨真脸庞,浅浅一笑,仿佛在欣赏一件玩具一样。
最终她靠近头来,对着杨真耳旁说道:“你是我的了!”
浓郁桂花香扑鼻,杨真扭头咳嗽两声,待他回头的时候,面前还哪有人影。身体恢复动作,原地饶了一圈,除了一个扫雪的小和尚,哪有什么女子行踪。
杨真不信,走上前寻问那个小和尚,说道:“这位小师傅,方才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年约十六七岁,样子长得好看的姑娘走过?”
小和尚拄着扫帚,挠了挠头,然后摇头说道:“没有呀,我刚才在扫雪,没有留意有谁走过。”
“好的,谢谢。”
杨真沉默,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有鬼怪存在,况且光天化日,不可能有女鬼胆敢出来作祟。
带着疑惑,杨真只好先去方丈室与方丈道别。
……
而此时,在客堂里面,刚才与杨真说话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一位中年人身侧,认真的神情哪有之前的轻佻。
中年人皱眉问道:“颖儿,方才去哪里了?”
“没有啊,我刚才上了趟茅房。”女子低头吐出舌头,像是恶作剧过后差点被家长发现的表现。
周围不少男人见到女子可爱模样,一时之间忘记礼佛,直直的盯着她看。
若是杨真未走,反而进入客堂,会惊讶发现,早在两个小时前在杨府见过的那位合一宗的陈辰长老,此刻正端坐在里面。
他们二人无所谓的闲聊,与大多数人一样没有认真聆听坐上和尚讲佛。不同的是,周围男人是在欣赏美人,陈辰长老以及那位名叫颖儿的女子,更多的是在等待某人。
半盏茶后,一个年轻和尚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陈辰长老身旁。
年轻和尚不为女色所动,对着陈辰合十一拜,继而说道:“陈辰施主,方丈有情。”
颖儿搀扶着陈辰长老站立起来,跟随年轻和尚向后院走去。
……
方丈室外,一棵千年参松巍峨直立,看不见的苍郁,却感觉一种挺拔。
空荡无人的四周格外安静,就连佛殿的喧闹也都不能听见。杨真沉默,心中颇多感慨,一晃经年,不知不觉已到了离去的时候,犹记得方丈单独给自己讲解佛经的情景,依然记忆如新。
寺庙终归不是自己的归属,正如方丈所言“外面的世界在等待自己的探索。”
杨真想要转身离去,就在此时,方丈室传来一道年迈苍老的声音。
“既然来了,何必走呢?是缘是离,世间早有定理。你我既然缘分已尽,便宽心相待,终有一日会再度重逢。”
听到方丈如此说了,杨真也不好直接离开。
推开厢门,淡淡熏香使人醒神,正对门前,是盘坐在神台下方蒲团的老人,身着袈裟,年老的面容看上去瘦弱,长眉白须,头顶有九个戒疤,双手平膝,打坐冥想,一动不动。
杨真熟稔的关上房门,毫无忌惮的坐在方丈面前,静静等待,不发一言。
须臾,方丈开口说了一句禅语:“你变了。”
杨真苦思一会,摇头说道:“云变了,我没变。”
方丈说道:“风变了,你变了。”
杨真说道:“雨变了,我变了?”
二人相继不语……
沉吟少会,方丈不再说禅。
“五年前,老衲第一次见到施主,感觉十分奇妙。在施主身上,有一种奇怪气息,时而威严如同翔天蛟龙,时而平凡与普通人无异,命之神奇不能预测,这是老衲平生所见。”
杨真说道:“那方丈想表达什么?难不成我有王侯之相?”
方丈双手合十,垂头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谬了。老衲想说的是,施主并非常人,此后多有坎坷,若是不压制内心急躁,迟早丧命他手。”
杨真常年参阅古经,对佛与道的独特见解。可自从与方丈一番详谈之后,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每每时候,会在闲时来到落云寺找方丈参详佛理。方丈的有求必答同样感动了杨真,多少次被人看错怪人,唯有在这里才能得到宣泄。
所以他看待方丈的态度,一如弟子面对师傅,恭敬礼遇。
杨真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该怎么办?”
“忍”只此一字,拥有诸多含义,方丈并没用让他继续猜测,接着说道:“忍,可意为隐忍、忍耐。凡事不可冲动,实力不可先示。若想存活,唯有提高自己的实力,隐忍待发。即时灭门之仇,亦不可将感情流露,忍耐最后,直到有能力推翻的一天。”
杨真不解,问道:“弟子还是不懂?”
方丈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解释,手指身后神台上一本残缺经书,最后说道:“那本经书你也拿去吧。此行你要多加努力,将来,你会懂得为师的意思。”
一声弟子,一声为师,无疑将原本的老衲、施主的身份颠覆,经已打心底承认杨真是他的徒弟。
杨真不曾想过方丈有喊“为师”的那么一天,不由的怔住,随后眼泪夺眶,划过两道痕迹。跪伏地上,磕了九个响头,注目师傅容貌,印刻心底。
离开方丈室之后,杨真向厢房走去,没有看到陈辰长老和颖儿的到来。反而被他们二人看到了身影。
颖儿鼓起小嘴,不屑的说道:“哼,爱哭的男孩,我最讨厌了。”
陈辰长老不甚赞同,反驳着说道:“那才叫真性情。”
“哼,反正被我看到了,我很不喜欢。”
“呵呵,三天后他会随着我们回到宗门,到时候你可别欺负别人。”
颖儿小眼睛一时闪亮,兴奋说道:“真的?那我以后可有好玩的了!”
陈辰长老十分溺爱的摸了摸颖儿的头,遭到她的拒绝,不由的笑道:“这孩子。”
随后二人进入方丈室,所谈为何,外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