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安镇驿站的贵宾房里,坐着一位老者,正在一头喝着闷酒。
任何一个上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喝酒,而且不分时间和心情,在高兴的时候喜欢喝酒,表达高兴之意,在发愁的时候也喜欢喝酒,借此把生活中的不如意之事抛诸脑后。
眼前的这位老者喝酒时,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中。
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那就是这位老者在喝完酒后,不会醉态毕现,丢丑示人,甚至还会自己吟出一首绝妙的诗歌来。在诗中,美丽的词语充分地表达出了他对当今朝廷政局的不满和对自己蹉跎命运的慨叹。
在旁边的床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少妇,虽说这位少妇有着绝色的姿容,但是脸色有点苍白,似乎正在患病之中,但她还是勉强支撑起她那娇弱的身子,和那位老者一句句地搭话,并且也在劝告着老者:“老爷,求求你不要喝太多了,这样喝会伤着身子,你还有我,还有过儿和凌儿,你年纪这么大了,如果一个不慎,那你叫我们可怎么办。你可是大宋朝知名的人物,也曾经是朝廷的栋梁啊!或许皇上有一天想通了,还会接你回去的啊!”
这位老者,就是北宋的大文豪苏轼苏子瞻,也就是我们常说苏东坡先生。而旁边的那位就是他的侍妾王朝云姑娘。
苏东坡本来有点生气朝云来打搅他喝酒的兴致,正想生气,但一想到这一路来倍伴着自己的这位侍妾王朝云依然有病在身,身子很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就收敛了一点。
说确实的,自从高太后死后,新党又重新执政,东坡先生又被当作是旧党中的一员,这次是被贬来了岭南。
自那时起,他就一直都郁郁不乐,就通过喝酒,借酒浇愁,期望能通过酒力,把自己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但自从自己接到上面来的指示要被贬来岭南的时候起,他身边的侍妾就一个个离开了他的身边。这也难怪,贬来岭南这个在当时被认为是蛮荒之地的刑罚,是仅次于抄家的刑罚。因此,自己身边的仆人和奴婢都一个个陆续散去,王朝云是苏府中唯一的一名愿意一直陪着自己南下岭南的侍妾。
俗语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自己的这个侍妾在自己遭逢厄运之际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每晚当自己抱怨命运的不公时,这个美丽的侍妾就会在一旁为自己弹奏琵琶,唱歌解闷,为自己排忧解难,这也在一定的程度下消解了东坡先生郁闷的心,为其带来安慰,让他在逆境中还能有信心生活下去。
同样,王朝云姑娘在苏东坡的侍妾中,堪称是最了解东坡先生的一个人。因此,苏东坡自己对这个一直都忠心陪伴着自己的侍妾相当器重,对她所说的话也经常都放在心坎里面去,就算是逆耳的话也没有发过脾气。对于苏东坡来说,王朝云姑娘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一个侍妾,而是自己的一位红颜知己。苏东坡始终都觉得只有她,才会真正地理解自己在想着什么。
接着,王朝云姑娘想站起来,为苏东坡收拾一下房间,但她一站起来,就感到一阵头晕,差点就要摔倒了。幸好,还是苏东坡快了一步,把她的身体扶了一下,让她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苏东坡重新把他的这位侍妾扶上了床,语重心长地说道:“好了,朝云,你就放心吧!我不喝了,你也真是,自个的身体不好,硬是要撑着起来,多不像话。到这里,老夫再花些银两,找些大夫,为你看一下病,看一下该怎么治才能好。”
王朝云感受到了苏东坡先生对自己的关怀,顿时觉得心底里一片温暖,就连病好像也好了些。她安慰苏东坡说道:“老爷,不用难过了,古人有云:‘生死有命,富贵由天,非彼药物,所能损益’,若能找得到治疗之药物就最好,若是找不到,也不用太过强求,这一切皆是命。”
苏东坡听了王朝云说了这句话以后,马上长吁道:“是啊!命,你得病也是命,老夫被贬来这里也是命,这一切皆是命,难道真的是没有补救方法吗?”
王朝云姑娘继续说道:“朝云自小家境贫寒,之后更是混迹在烟尘之中,更遇老爷才得以解脱,如果此次妾身的病真的是命中注定,救不回来的话,老爷你也不用太难过,朝云在天上,会和干儿一起祈祷着老爷能长命百岁。”
苏东坡听到了干儿这个名字,不免得又回想起了往事,马上悲从心上来。
想当年王朝云作为苏东坡新纳的侍妾,在黄州临皋亭为苏东坡生下一子,当时已经快五十岁的苏东坡在欢喜中将其取名为苏遯,小名干儿,干儿长得颀然颖异,神情面目酷似苏东坡。因此,苏东坡特别喜欢这个孩子。
但此子没有福分,由于受不了旅途的奔波,竟然于金陵夭折了,相传王朝云经不住这残酷的打击,哭得死去活来,僵卧在床上,水米不沾,对王朝云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因此,每当干儿逝世之日,王朝云都要诚心礼佛,为在天国的儿子祝福,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快乐。
之后,房间内是一片寂静,两人皆无语,还是从外面传来的一阵开门声打破了这个场面。
开门的人是苏东坡的儿子苏过,话说苏过和其小妹苏凌从外面返回驿站后,便径直去见其父,也就是东坡先生。
苏过看到自己的父亲又在喝闷酒了。他没有觉得太反常,反正这件事他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的父亲这一生都是仕途不畅,朝起朝落,三上三下,每次被流放后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个人经历和后世的那位令人尊敬的邓爷爷有得一拼。
苏过看了看房间里空酒瓶的数目,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没有醉意,于是,他就过去,帮他的父亲收拾酒瓶,并且对他的父亲说道:“父亲,你怎么又喝酒了,应该小心一下身子,不应该再让朝云姨每天都像照顾小孩那样照顾你,更何况现在朝云姨也病了,现在这个家就更乱了。”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去,做了一个男子,就应该好好地读书去,你干什么理这等闲事,是向你的朝云姨学的吗?你若不成才,看你将来怎么办?这个家将来又怎么办?”苏东坡有点不耐烦地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还有,你刚才去了哪里,居然还带了凌儿这么一个女孩子家一起出去,别以为父亲老了,眼有点花了就什么都不知道。”苏东坡这样责备起自己的儿子。
于是,苏过就对他父亲说道:“今天过儿带凌妹外出,是有不该之处,但孩儿也是在帮父亲,在市井之中探察一下民情,看一下这附近能有什么能人异士,推荐过来为父亲大人效力,父亲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是要找个人来打通路子比较好。”
苏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本来,孩儿以为岭南乃蛮荒之地,这里的人,向来不好文章论策,应该没有什么能用之人,但居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让孩儿找到一位,让孩儿大出所料。因此,孩儿在此特地为他向父亲大人引见,还望父亲能观察一下他,如果可以就让他为父亲大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