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遘际,少年皓首。
恍惚消散的火光让原本犹如白昼般的长宁白塔渐渐复归黯淡,端木赐看着从火焰中缓步走出的离寰。
白发披肩,眉间那一抹血红的凤凰归墟凝练而出的纹路也正是无上命格——君临的象征。
一身火焰皇袍衬着火光折射出无尽的光霞,凤凰长翎所化,上古元神所化的力量。
让端木赐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在离寰的面前竟然不敢有丝毫亵渎的感觉,诛仙剑定在身旁。
身后肆意张扬的火焰彻底消散,周围的火灵尽数融入离寰体内。
彻底觉醒后的龙象之力让离寰稳稳进入了龙象境,体内的灵力尽数凝结成无数的颗粒,彼此相互感应,体内的灵力又不知扩大了多少倍,举手投足之间像是无穷的力量。
更让离寰惊喜的是,因祸得福而来的土元素本源之力,而且离寰用自己原本骨骼和灵力,甚至凝入了无尽的上古三圣的怨煞之力,更有真神为其“开光”,离寰铸造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法宝。
沉默许久的樊须,声音如闷雷:“少年,我儒家并不想与你为敌。”
“端木先生已经叫嚣许久要拿我作祭,去复苏什么烛阴真神,你们儒家不都是些欺世盗名的小人吗?”
手中的诛仙剑上散出无尽的剑气,头顶之上隐隐浮现出青色的光影,剑气汇聚而成的华盖让离寰的威势更显。
“交出星缘,否则我便让这姬鹿城鸡犬不宁!”
微风刮过长宁白塔,白塔恍恍惚惚宛如幻境,檐角的风铃声不绝,碎在四野之中宛如天籁。
有飞鸟掠过阵法,空中呲的一声光芒浮现,飞鸟惊起,继而又迅速逃离,向着南方不断飞去。
低缓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茂密的树林,层叠的丘陵占据了整个南疆大地。
中央的莽莽群山之间,一座山出类拔萃其间,周围山峰尽是白色的山茶花,还有不少部落村寨掩映其间。
可是要想到达那座山峰之上除了四条长约百丈的锁链之外,别无他法,宽阔的峡口,高耸的峭壁,迷离的瘴气,还有无数阵法禁制封印其间。
那被称为人间四大禁地的八仙荡便环绕在这座山峰周围,准确地说,这座山峰便悬浮在八仙荡之上。
凡间子民避之不及,但是南疆修士却对此山神往不已,南疆修士中又有多少人能有机会被召入此山之中,历代月神便镇守在此,镇守南疆最后的神秘。
云霞锁山,阵法重叠,从无人能强行突破阵法,到达此间。
月华清冷,皎洁月光洒在满山火红彼岸花之上,夜下凝结的露珠反射出晶莹的光芒,整个南疆都已经沉睡。
但是这座南疆圣山——七情六欲山中却是灯火辉煌,每一个南疆门派,每一个南疆修士都在此夜中久久难以入眠。
月神召回了四大祭司和一十二位散落在南疆各处的神侍者,甚至连鲜少过问外界的明家也派出了十数位太上长老,所有人已经在七情六欲山中闭关了数天,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繁复的石雕纹路,古老的异兽造型,琳琅满目的神器,宽阔的石殿之中,数十人散落各处,每个人的双眼都死死盯着中央不断涌动的光团。
已经施加了数日的封印,可是显然那股逆天的力量还在不断向外涌动,让人更绝望的是,随着来自东荒的感召力量越强,那股封印正在一点点剥落。
“月神大人,明家有消息来。”石殿之外的大祭司仲景风尘仆仆,这一次连闭关多年的日夕和月瑶两位明家家主都震动了。
一直静坐在王座上的月神睁开眼,玉指微微一曲,仲景手中的玉简化作尘埃:“难道真的要用生死术式才能解决吗?”
月神面无表情,身后的光芒黯淡,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生死术式是南疆的至高禁术,一十三术式囊括整个南疆,相传是盘瓠化道之时留下的十三个巫道法门。
可是由于太过逆天,所以但凡拥有任意这生死术式中任意一种术式都会让拥有者陷入无尽的不幸与苦难。
“家主说,只怕南疆无人能使出完整的封灵化念诀,还需要配合六冥器,或许有一定概率压制住公主体内不断觉醒的命格。”
来人是明家长老,此刻在光团之中饱受痛苦的星缘正是那一日中被月神强行以神念摄回南疆,整个姬鹿城中无人察觉月神,后来才发现星缘消失不见。
月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从微皱的远山眉可以看出,这一次的变故已经到了连月神都有些难以控制的地步了。
“东荒,打得一手好算盘。”月神轻哼一声,让整个七情六欲山上的彼岸花尽数枯萎,整个南疆飘起了鹅毛大雪,四季如春的南疆竟也飞雪,只为月神一念。
“仲景,去后山请沙长老来;尚谦,以我神念入宝库中取出六冥器,其他人准备开坛!”
“月神大人,公主觉醒命格不是我南疆之福吗?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周章将已经苏醒的命格重新压制,要知道,我们这样做无异于是在冻结天宇中星辰的运转,这实在是太为难了……”
一名老发苍苍的神侍者颤颤巍巍地问道,在座的无一不是南疆修士中的至高存在,单单是七情六欲山中的阵容就足可以让其余大陆不敢小觑。
月神抬起头,眼神刺穿整个山体,胸口的帝女泪石绽放出柔和的光芒,漫天的星河仿佛倾泻下来,地宫之中无数的星辰汇聚。
“你们看吧……”
月神伸手点向一处,星河扭转,所有人都看到一个奇观,两颗血红的星辰正在不断偏移原本运行的轨迹,仿佛有一股力量不断吸引它们。
而血红星辰周围散出的清气却越来越稀薄,星辰上的红光正在一点点吞噬周围星域:“若是一味由命格觉醒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无双命格便真的一语成谶……”
“是什么力量居然可以改变命格……”神侍者不敢再言语下去,月神清冷的目光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悲伤,高高在上的月神居然也会悲伤,消去了三生魂印应该不悲不喜……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命格……无双君临本就是一个命格……”
大殿之外传来寒气,无尽的幽怨煞气仿佛地狱之门被轰然打开般,饶是这些称雄人间的修士们也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六冥器,都已经开过光了?”神侍者脸色苍白,面如土色,那得需要何等的杀孽……
“若是强行对公主催动六冥器的话,只怕被封印的,不仅仅是命格之力,还有公主的记忆,若是连记忆都被封印的话……”神侍者欲言又止。
“封印记忆吗,让一切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世人皆求重新来过……”
“封印记忆,连神都做不到,月神大人何必为了救一个女娃子,而让自己背上天罚的危险……”
石殿之外传来洪亮的声音,一名老者缓缓步入大殿:“月神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封灵化念诀吗?”
老者周身被黑气笼罩,一条粗大的锁链将他死死缠住,头顶悬浮的降灵是南疆最恶毒的诅咒术,上古怨灵与灵魂伴生,不死不灭。
除非施术者放下执念,否则降灵将会伴随着诅咒之人不生不死,每每入夜便如同万鬼噬咬,生不如死。
是夜,南疆冰冻三尺,七情六欲山周围千里之境了绝人烟,连飞鸟都踪迹全无……
火焰驱散不了心中寒冷,苍白的长发与火红的皇袍相互映衬让离寰看上去多了几分妖异。
“不要告诉我,有人能在人神大战的节骨眼上,更在没有惊动你们的情况下,带走离寰,这个世上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离寰勃然大怒,凤凰涅槃只是恢复他的伤口,但是他的力量如何能与真正的凤凰相提并论,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足够的灵石矿,然后恢复灵力,想到星缘,离寰所有的计划都已经乱了。
“不管你信不信,星缘确实不在姬鹿城,这个人间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同为五大界域没有谁支配谁……”
樊须淡淡说道,而被他一直震慑住的端木赐却不断骚动,还时不时的咆哮着:“樊须,你给我起开,为了我儒家,我一定要取凤凰真魂……”
“你为什么不让他杀了我?”离寰看着岿然如山的樊须,又看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朱长罗,顿时明白面前这人便是姬鹿城中至高的儒家修士。
“儒家不想成为人族公敌。”樊须掌心一吐灵力,端木赐身体顿时粉碎,暴躁的七魄散落而出,窜入樊须体内。
只见那小山般的身躯缓缓绽放出异光,继而缓缓干瘪,与此同时,朱长罗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玉葫芦将那三魂七魄装入,面前透着黑气的身躯瞬间瓦解,散出恶臭。
朱长罗小心翼翼地将那葫芦收入袖中,继而说道:“长老若是信得过老朽,不如陪老朽去个地方,老朽可以为长老消除些许疑惑。”
城外风声呼啸,风铃乱颤,锁链在空中荡漾,眼中无缘无故地落下清泪,离寰看着湿润的手指,泪水更加泛滥。
“开始吧!六冥器架开结界!”月神低声喝道,石殿之中所有人都化作星辰汇入汪洋星河之中,光团渐渐被淹没。
“若是关于你的记忆都没有了,那我还有什么?”沉睡的身躯,苏醒的灵魂,泪水在晓夜之中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