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斯拉皮勒洗完脸与铁依普一起来到清真寺的时候,人们已经做完了礼拜,正从清真寺里出来。买苏木·塔兰看到他俩,奇怪地瞥了他们一眼,但没有说话。铁依普向用询问的眼光瞅着他的人们大声嚷道: “乡民们!稍等一下。”他提高了嗓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大家商量,现在请伊斯拉皮勒乡长给大家传达……”
所有的眼睛都投向了伊斯拉皮勒。他们那带着询问和冷漠的眼光似乎在问:“又来找什么麻烦?就不能让我们安宁一会儿吗……”伊斯拉皮勒望着大家,有些紧张地开了腔。
“乡亲们!”他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都看见了,今年村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按照上级的安排和部署,我们开展危房改造、更新建设,目前已有十几户人家搬到了新房,还有一些人正准备盖新房。此外,县上还特别照顾我们解决了电的问题。现在我们也像其他村的人一样可以看到电视,得知天下大事了。然而,由于今年严重干旱,粮食生产锐减,其他农作物也都减了产,也就是说我们仅靠农业是不行的。如果不再做一些副业生产就不能增加我们的收入,就不能脱贫致富。我们能不能脱贫致富,我看还是有条件的。其他的不说,就说布拉克萨依,是现成的、天然的旅游景点。目前旅游业很兴旺,我县有些地方就是靠旅游业增加了自己的收入,而我们却不能充分利用自己的这一优势资源。从前没有电,现在电也有了,所以我们要发展旅游业!为了将布拉克萨依变成旅游区,一是要将老村的人们搬到新村,为旅游建设创造条件。开春以来,我们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宣传工作,但是一半以上的人家至今还没有搬,县上要求我们明年全部搬迁,请大家做好准备;二是我们现在要将布拉克萨依建成旅游景点,但是为了吸引人们到这里旅游,必须得有像样的道路。大家都知道,我们村的路况非常糟糕,所以这两天我找到县领导汇报了这里的情况。本来县上没有计划修这条路,但是他们考虑到我们这里的实际状况,同意帮助我们修路。为此,我们决定,平整路面、铺砂砾的任务由我们自己承担,规划和铺柏油的事由县上承担。过几天,技术人员就来帮我们规划道路。刚才我与铁依普商量,现在正好有些空闲的时间,利用这个机会大家往路上运砂砾。我们决定按每户劳动力状况分配任务,在入冬以前不完成这项工作是不行的!”
清真寺里外一片寂静,在场的人们好像极不乐意,面面相觑。铁依普感到有些不安地说:“怎么都不说话呀?干还是不干?”
依来克瞅了一下两旁的人:“何必麻烦我们呢?让政府全修了不就行了吗?”
“难道你吃饭也要政府给你喂吗?”铁依普生气地顶了他一句,“还好,你有幸遇上了这样的政府,否则,真不知道你该怎么活着!”
“你叨叨什么呀?”依来克嘟囔道,“我没有劳力,怎么干?”
“怎么没有?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还有你老婆呢!” 站在人们后排的夏姆西叫喊道,“他们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吃懒做,已经是暴发户了。让他们去干吗?莫非你要把他们养肥宰了吃?”
“让你那弱不禁风的瘦老婆去干吧。”
“如果我有像乌玛依那样的老婆,我会让她去拉车的……”
“运砂砾没有工具呀。”依来克仍在找借口。
“上次给你的驴车呢?”
“驴死了。居然将一头有病的驴给了我。”
“即使给你一头铁驴也没用。”铁依普嘲讽道。
“没有驴,你不是还有一只能拉动拖拉机的红公鸡吗?”夏姆西以讥讽的口气说,“何不让公鸡给你拉车?”
顿时,全场一片哄笑。铁依普好不容易让他们平静下来,安排了任务。
“热闹还在后头呢。” 会后,铁依普在返回的途中对伊斯拉皮勒说,“等着瞧吧,明天不知还有多少人要说他腿疼腰酸,这个了那个了。动员这些人干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布拉克萨依才落到了这种地步。”依斯拉皮勒说,“现在到了改变这种习惯的时候了。”
“要改变塔兰奇人可不容易啊!”
“时代会改变他们的。”
分配出工任务的时候,也确实发生了许多纷争。被称为全村最富有的热依木夏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了反对。
“为什么给我分配的任务比别人多?”他满脸通红地嚷道。
“你有拖拉机啊!”铁依普耐心地解释道。
“难道拖拉机要白用吗?你们应该给工钱啊!”
“还是自知之明一点吧,热依木夏大叔。这条路上走得最多的不就是你的拖拉机吗?”
“这我不管,我也要和别人干一样多的活。”
“热依木夏大叔,不要这么固执嘛!”
“如果分配的任务不一样,我就不干!”
伊斯拉皮勒这时来到了他们身边。“你的拖拉机要收费吗?”他站在热依木夏的前面,盯着他的眼睛问,“好吧,铁依普,你给他记上,费用村里给他。你看这样行吗?”
热依木夏不知该说什么,愣了一会儿。他心想伊斯拉皮勒不是在开玩笑吧?忽然又想,伊斯拉皮勒也许是在嘲笑他。
“但是,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依斯拉皮勒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路修好后只要你的拖拉机在这条路上行驶,你就要向村里上缴养路费。你看怎么样?”
热依木夏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厚厚的嘴唇颤抖起来,喘着粗气,像死尸一样愣了很久,忽然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拖拉机旁边……
“太棒了,伊斯拉皮勒!这个吝啬鬼就该这么收拾。”铁依普笑着说,“这下他会一夜都睡不着觉的。”
在各种吵闹、纷争中,全村投入了修路的劳动。两天后,依来克来到了伊斯拉皮勒和铁依普前面。他两眼深陷,显得可怜巴巴。
“让我干其他的事吧!”他可怜兮兮地央求。
“怎么了?”
“我那驴车报废了。”
“你的车不是新的吗?怎么让你给报废了?不是故意搞坏的吧?”铁依普生气地问。
“我没有搞坏。”依来克摇着头说,“还不是我家里那两个‘饭桶’吗……上次你们开会提出要修路以后,我回到家对他俩说了不少好话,当时他们还答应要干,第二天早晨还干得不错。我心里也一再感谢真主,对他们也很满意。可是今天早晨我对他俩说,‘你们先拉着车干,我将羊群赶到草地后就过来。’可是,我一到那儿,这两个窝囊废不见了。于是我想,他们肯定在家里睡懒觉,便返回家里。只见他俩坐在树荫下呆愣着,而架子车却已支离破碎扔在一旁。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但他们却不吭声……你猜怎么了?他们一人坐在车上,一人推车,将车从上坡推向下坡,就这样反复地推着玩,最终将卡斯木和车一起推到了深沟里,车子也散了架。不知是卡斯木的头伤了还是怎么的,他一直躺着不说话……唉呀,胡达怎么赐给了我两个这样的窝囊废!我有什么法子呢?瞧,现在车也没了。”
伊斯拉皮勒和铁依普听着他的话哭笑不得,不知对他说什么好。
“唉呀,你这个依来克啊!”铁依普摇起了头,“上次你弄死了驴,这次又搞坏了车子。现在拿你该怎么办啊?”
“不是有政府吗?”
“难道政府只养你吗?”铁依普生气了,“卡斯木在哪里?”
“在家里躺着呢。”
“那到医院去看看吧。”
“哪有钱到医院呢?而且最近以来,他总是念叨手鼓,好像是邪魔附身了……我想让奥斯曼毛拉好好地念一次经,不知他会怎么样?”
伊斯拉皮勒与铁依普感到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啥话也没说就朝工地走去了。
事过两天后,村里突然传出了卡斯木变得怪异的消息,正在修路的人们扔下手中的活儿纷纷涌向依来克的家。毋庸置疑,在依来克的家里确实发生了一件震惊布拉克萨依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