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的话,帕丽达不禁紧张起来。“你在说什么呀,妈妈?”她满面泪痕,声音哽咽地说,“难道你们认为把我嫁给那个流氓合适吗?你们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真怪,你们睁着眼睛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不!我不愿意,即使我死了也不愿意!如果你们继续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孩子!但愿胡达保佑!”谢尔瓦娜大吃一惊,“你哥到现在杳无音信,生死未知,这已经够我们受的了……而我的状况你也知道,一直病痛缠身。你爸爸也不容易,都这把年纪了,外面所有的事情都得靠他。热依木夏的家境不错,何况,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亲戚,给他家里做媳妇,你不会受穷的。你爸爸也是考虑到这些方面才同意的。贾拉勒成家以后也许会变好的,还年轻嘛……”
“你们不知道贾拉勒,他不会变好……”
“听说他现在开始变好了,他答应给你爸爸借钱了。”
“什么?”
“你爸爸不是要修磨坊吗?贾拉勒听说后答应给你爸爸借钱,不管怎么说他也尽了亲戚的义务。”
“怪不得呢,爸爸是因为这个才改主意的?”
“也不能这么说,孩子,我们不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嘛!贫穷的生活难过啊,孩子。倘若我们手头也有钱,我们何尝不愿意让你上大学、当干部?有什么法子呢?这也是命啊……”
帕丽达不知所措,焦急不安。即使她对母亲说千万遍也无用,因为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爸爸说了算。她非常了解爸爸的脾气,只要他说办什么事,谁也挡不住他!帕丽达感到全身冰冷、颤抖,犹如从山上突然倾泻的洪水,她陷入了如大山压顶般的无比不安的焦虑之中,几乎失去理智。她来到溪边哭了很久,脑袋几乎僵掉了,好像什么苦涩的东西哽在喉咙,让她几近窒息。
“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刚从学校回来的妹妹胡尔西达来到了她的身边。听到妹妹的声音,帕丽达心里更加难过,不住地抽泣。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姐!”
在家里,帕丽达唯一能倾心交谈的人也就是她的妹妹。胡尔西达脾气像男孩一样,说话刚直果断,也非常喜欢她的姐姐。尽管她还小,却经常给帕丽达出主意、想办法。几天前,帕丽达正从农田里回家,被贾拉勒拦住,硬缠着她不放。得知消息的胡尔西达一路小跑赶到那里,当面将贾拉勒骂得狗血喷头,只得灰溜溜地离开。村里的孩子们对她也敬畏三分。帕丽达哭着向妹妹诉说了妈妈的话。
“爸爸同意了?”胡尔西达不相信地问。
“是的……”
“爸爸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胡尔西达紧皱眉头,气愤地说,“他不是很了解贾拉勒的为人吗?我告诉你,如果要嫁给他,你绝对免不了挨打!亚尔大哥知道吗?”
帕丽达垂着头轻轻地摇了一下脑袋。
“姐,你给我说实话,”胡尔西达说,“亚尔哥向你求婚了吗?你们谈过了吗?”
“还没有……但是……”
“哎哟,这亚尔哥也真是太磨蹭了!”胡尔西达生气地挥了一下手,“既然是个儿子娃娃,为什么就不干脆利索地把话挑明呢?怎么能拖到现在呀?”
“可是爸爸坚决不同意我嫁给他。”帕丽达摇着头说,“他说是亚尔害了图尔干哥。”
“尽管爸爸讨厌他,但是你喜欢他呀。你给我说实话,你真的喜欢亚尔哥吗?”
帕丽达不无悲伤地深深叹了口气。
“姐,光坐在这儿掉眼泪是办不成事的。”胡尔西达生气了,“现在也不是旧社会,非要强迫你成婚。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摸一摸亚尔哥的心到底向着谁。如果他的决心已定,对贾拉勒又毫无办法,实在不行,你们就私奔……”
“你在说什么呀?我对亚尔说得出口吗?”
“他肯定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如果知道了,他会想办法的。还是我去说吧!”
“不,不!”帕丽达连连摇着头说,“你去说怎么行呢?”
“那么起来吧!你现在就去亚尔哥那里!”
帕丽达的身上似乎增添了一些活力,好像内心深处燃起了希望之火。她在溪边洗了一把脸,回家换了件衣服,按照胡尔西达的指示以买食盐为借口,去了亚尔买买提的小商店。还好,这时小店里只有亚尔一个人。
亚尔买买提热情地问候她,向她介绍了正在盖建的房子情况,并不时地瞅瞅帕丽达的眼睛。
“他为什么不问我的情况呢?”帕丽达有些紧张起来,“莫非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让胡尔西达过来说就好了……我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哦,对了,我要买食盐……”
“给我一袋食盐!”
当把食盐递到帕丽达手里时,两位年轻人的手触碰在了一起,亚尔买买提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帕丽达!”亚尔有些慌张,“晚上你有空吗?”帕丽达的心顿时紧张得剧烈跳动起来。
“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要对你说。”
“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我怕有人进来……晚上我到新盖的房子等你,你能来吗?”
帕丽达咬着嘴唇微微地点了下头。这时有两位妇女进来买东西,帕丽达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她向亚尔买买提投去微笑的眼神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小店。现在,她迫不及待地盼着夜晚来临,不住地猜测亚尔买买提会对她说什么。夜色渐黑,夜幕慢慢覆盖了山脚下这片密集的小村。布拉克萨依那些犹如一堆一堆沙丘的土屋逐渐融入到了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中,显得朦胧而遥远。只有零星地从土屋的窗户透出的闪烁着的煤油灯光,表明这里还存在着生命。大自然已沉浸在了夜幕的寂静之中,偶尔不知是哪户人家的驴叫声和突然的狗吠声不时地打破夜色的宁静。
买苏木·塔兰吃完妻子给他端来的素汤饭后站了起来。“我去一趟夏姆西的家。”他边穿衣服边说。
这正是帕丽达所期待的,她暗自高兴地松了口气。她知道父亲经常在那里打牌,而且一打就打到半夜三更。她急忙收拾起餐具。街道那边传来了她熟悉的歌声:
雅尼亚尔的羽茅, 叶片儿已经金黄。
那情人的眼睛啊, 像清澈透明的水泉……
帕丽达的心在激动地跳动。亚尔买买提也好像是故意要让帕丽达听到,从她家门前的路上慢慢地走过并继续大声唱道:
我沿着丘陵走过, 看见了那么多狐狸。
含情的黑眼睛出现时, 全身都洋溢着笑意。
漫步已走过你门前, 不知你是否发觉?
雄鸡已啼鸣了两遍, 为什么你听不见?
……
“亚尔哥正用他的歌召唤你呢。”胡尔西达靠近姐姐在她耳旁嘀咕,“嗨,他的歌唱得真好啊!”
帕丽达心花怒放,她对妹妹粲然地一笑,转身又去收拾碗筷。
“你快走吧,让我收拾。”胡尔西达拉着她的手。
“可对妈妈说什么好呢?”
“你就说,要去孜巴那里坐一会儿不就行了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