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卫兵立即如虎扑羊般扑上去, 把哀告求饶的他拉出门去,绑在西花园的一棵树干上,开枪射杀了……
袁世凯公然称帝的倒行逆施激起全国人民的愤慨, 首先是蔡锷通电全国各省, 宣告云南独立并组织起护国军向贵州、四川、广西等地进兵,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对袁世凯称帝的革命运动。
护国军在发起反袁运动时, 曾向各省派出秘密人士进行联系,鼓动各省响应护国军的号召起来反袁。
以杨增新为都督的新疆不仅不反袁,而且拥护袁世凯称帝,云南护国军掌握了这个情况, 决定派出有力的人物潜入新疆发动反袁运动。
以蔡锷、唐继尧、李烈钧为三军司令的护国军下设讨袁联络部,密切关注各省的反袁情况,对杨增新赞成帝制的做法非常反感, 便派云南人唐文义前往新疆迪化秘密进行旨在组织反袁的活动。
当时迪化设有不少的会馆,云南人的会馆不仅人数多,而且也很有经济实力。云南会馆的会长唐伯祥是唐文义的表兄,是反对帝制、拥护共和制的人物。
唐文义通过唐伯祥了解到杨增新及其手下一批得力干将都是云南人,便认为有此同乡关系活动起来不会有多大的困难,就义无反顾地接受了云南护国军联络部的派遣, 来到迪化发动反袁运动。
唐文义来到迪化为了避免给他的表兄唐伯祥带来麻烦,就化名杨壹进行秘密活动。
杨壹是个很有胆识的年轻人,口才相当不错,敢于冒险不怕困难,他认为正值全国奋起反袁的时候,封闭的新疆只要有人敢于振臂高呼, 就会引起万众的呼应, 就不愁发动不起反袁的运动。
基于这样的认识, 杨壹首先把鼓动的目标对准他的云南同乡。在他的表兄唐伯祥的引见下,他认识了杨增新的卫队副官长夏鼎、炮兵营长李寅、警察局长刘应福、军装局总办杜国桢、矿务督办邬铭魁、粮仓总办张鸣远等头面人物。
唐伯祥何以有如此神通广大的能耐而将这些人介绍给他的表弟唐文义呢?
唐伯祥作为云南会馆的会长不仅可以广泛地联系云南人,而且他有不少的店铺、旅馆、饭店、当铺、皮货栈以及其他行商买卖,称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云南籍的大富豪。
作为富豪的他自然有钱结交官场上的人, 他每每以同乡杨增新为靠山而自鸣得意。
唐伯祥以云南会馆会长的身份召集有头有脸的云南人聚会的时候,有时免不了请杨增新光临指导,时间一长跟杨增新自然而然也就熟悉了,而杨增新的手下人看在眼里,自然也就与唐伯祥亲近起来。
唐伯祥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广开财路,免不了请这些人成为座上客,以美味佳肴来款待。
一来二往他跟这些人也就成了酒肉朋友。他把这些人逐个儿通过宴请介绍给他的表弟杨壹。
他为何要如此热心地介绍这些人呢?
因为他知道当前的反袁运动风起云涌、深得人心,实现共和制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他为云南出了个蔡锷而感到自豪感到荣耀,产生出一种由衷的同情与支持,出于敬佩之情,他很乐于为之效劳。
杨壹也很受蔡锷的器重, 曾亲自接见并嘱托他一定在新疆发动起反袁的武装起义,实现真正的民主与共和。
杨壹胸怀大志,想在新疆成就一番事业,于是说服他的表兄唐伯祥趁此机会鼓动杨增新的手下人起来反袁,实现共和,成为共和派的领袖,在新疆政界成为呼风唤雨的头面人物,也不枉来世一趟。
唐伯祥也很想趁机跻身官场,光宗耀祖。但他不想推翻杨增新,只想通过杨增新的手下人劝其反袁,实行广泛而真正的民主与共和,达到他趁机登上政治舞台的目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伯祥自然大力支持杨壹的秘密活动,并期望反袁运动能够很快成功。
杨壹以同乡关系宴请这些人,熟悉之后又分别逐个拜访,试探这些人对反袁运动的看法。当他摸清了这些人赞成反袁运动,支持蔡锷的护国军, 就放心地谈出自己来迪化是奉蔡锷等人的指示,发动反袁运动的。
他谈出了反袁运动在全国各省的蓬勃势头, 讲述了反袁运动在新疆必然成功的理由, 暗示了反袁成功后实现共和的意义和这些人因劳苦功高而给予的高官和厚禄。这些人听了自然很动心,心想实现共和可以民主参政,打破杨增新个人独裁统治的局面,有利于人民,有益于他们个人的仕途命运。于是,他们响应杨壹的号召,准备掀起反袁运动的新潮流。
他们开会讨论如何进行反袁活动时, 杨壹主张说服杨增新公开表明反对袁世凯称帝,宣布新疆独立。
他认为杨增新是云南人,在不触动他的个人权利的情况下,他也可能会同意的。
有人担心杨增新为了个人独裁统治的利益不会同意反袁运动。
有人说可以试探一下杨增新的态度,然后再做决断。
他们让杨增新的卫队副官长夏鼎和炮兵营长李寅去试探,因为他们既是他的心腹,又是他的云南同乡,平时相处很密切,说话也很随便,即使说错了话,杨增新也不会怪罪的。
这两个人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在一次跟杨增新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谈起这件事,不料杨增新很敏感,当即表示反对的意见。
杨增新望着夏鼎和李寅,温和地说:
“新疆地处塞外边陲,远离中央,他们鞭长莫及,我们不管他们,无论国家如何变化,无论政体如何改变,都跟新疆没有关系,我们尽可以过自己的桃源生活。现在新疆还不稳定,沙俄在边境虎视眈眈, 关内流窜而来的游民也趁机兴风作浪, 惟恐新疆不乱。关于内地的纷争,我们切不可参与,一旦卷入,就会给各种心怀鬼胎的人物造成空子,他们会乘虚而入,我们就无法收拾。你们要记住,我们是认庙不认神,不管中央的神怎么换,我们都不管,都不必插手,让他们去闹去,我们不闻不问,照样过我们的日子,只要新疆太平无事就行了。”
夏鼎和李寅听了杨增新的侃侃而谈,什么话也没说,表示默认了。
他们俩把杨增新反对反袁的话如实讲给那些主张反袁的文武官员,这些人听后很不满,认为杨增新私心太重,他的独裁统治难合民心,不符合全国各地正在蓬勃兴起的民主共和,不除去杨增新,便无法举行反袁运动,无法宣布新疆独立,无法实现民主共和。
开完了秘密会议之后,人们都走了,夏鼎、李寅和杨壹留下来没走,他们三个人又在商量该如何办?
杨壹当即果断地说:
“如此看来,杨增新不买我们云南人的账。他是袁世凯的死党。护国军对待袁世凯的死党,一律枪决,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云南护国第三军的司令唐继尧亲口对我说过:‘我现在就是云南都督,也照样反袁,照样独立。新疆都督杨增新如果不反袁,就证明他是袁世凯的死党,可以推翻他。’我们不妨推翻他,干起来痛快。”
经杨壹如此一提醒,夏鼎和李寅茅塞顿开,认为杨增新是共和的拦路虎,是反袁的绊脚石,不除掉他是干不成大事的。
夏鼎接着说:
“我也认为不除掉杨增新是无法实现共和的,无法宣布独立的,要想实现共和,首先要结束他的独裁统治。”
李寅表示同意,但他又担心地说:
“依我们现有的力量是不行的,我们吃不了他,反而被他吃掉了,怎么办? ”
杨壹说:
“这好办,先分头深入各军事长官那里去鼓动,争取他们加入我们的行列。这是当前的潮流,我想只要我们下功夫,他们会顺应潮流,反对杨增新的。”
夏鼎说:
“蒋松林师长手下有个营长,名叫丁大江,跟我关系好,我去找他,通过他试探一下蒋师长的口气,如果得到他的支持,就不愁干不成事。”
杨壹说:
“好,就这么办! 另外,我可以通过云南支援一大批枪支弹药偷运进来,发给秘密组织起来的反袁的仁人志士,增强我们的力量。”
李寅又附和道:
“对,我的炮兵营也可以暗中扩招人员,加紧训练,只是没钱怎么办? ”
杨壹当即回答说:
“这好办,我给你解决。你做个计划,看需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凑齐了给你,这你别发愁。”
三个人商量好了,就分头去办了。
两日后,夏鼎把丁大江请到一家饭馆里喝酒吃饭。饭馆里人多眼杂,他们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吃喝完了, 两人走出饭馆回到夏鼎的房间, 又开始闲聊起来。慢慢地,夏鼎把话引入正题,试探丁大江的口气。
丁大江是个很机灵的人,老嫌营长的官太小,还想升官,但杨增新总是不给他提升官职,他很恼火。
他从夏鼎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顿时明白了要他参加反袁运动,推翻杨将军的独裁统治。他觉得升大官的机会来了,他认为不打仗哪有机会升大官,如果推翻了杨增新,他不就成了功臣吗?还愁当不上大官吗?官大权重,自然钱就多,这样的好机会不能放过。
丁大江立即表态说:
“不瞒夏兄,我早就想反了。如今反袁了,全国上下一起行动,就新疆怪,不动不说,杨将军还赞成袁世凯当皇帝,真******不知好歹! 我看他们穿着一条连裆裤,反袁必反杨,我支持夏兄起来干,让我做什么? 你说吧! 我丁大江绝不是熊包窝囊废! ”
夏鼎说:
“我看你和蒋师长的关系不错,我想请你说动蒋师长,跟我们一起干,你看有没有把握? ”
丁大江说:
“依我看,蒋师长对杨将军并不怎么样。杨将军重用云南人,蒋师长是湖南人。我看蒋师长会同意的。到时候,给他个司令当,他准会干的,这事包在我身上。”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具体的办法,夏鼎才把丁大江送出门外。
丁大江借着几杯酒壮胆,说得肝胆照人,可是当一觉醒来,想起要他说服蒋师长,他又有些害怕了。
因为,他觉得蒋师长这个人平时很难捉摸,即使喝醉了酒也很难掏出他心里话, 更别说是这样大的事, 他准不会说出心里话。
可他又一想,既然在朋友面前夸下了海口,总不能让朋友认为自己吹牛说大话吧? 他苦思冥想着怎么对蒋师长说这件事。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到了酒,酒是他的胆,他可以借酒说出这件事。酒是无心的嘴,他可以借酒说醉话,如果蒋师长翻脸的话,他就说是醉话,根本没有这回事。
想好了对策,他特意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把蒋师长一个人请到家里,殷勤地劝吃劝喝。吃喝到酒酣耳热时,丁大江故意装出一副醉态,东拉西扯地吹牛说大话,一会儿说云南,一会儿又说新疆,说来说去说到正题上,试探蒋师长,看他有什么反应。
老练的蒋师长根本不当一回事,依然喝着酒。丁大江以为他听不懂,又明白地说了一遍,并说让他当司令。
蒋师长见多识广,知道他并没有醉,也以醉话问他这是谁的主意。
丁大江醉意毕现地反问蒋师长,你若干我告诉你,你不干,就当我没说,你说是不是?
蒋师长也装作醉了,说:
“反袁是大潮流,我能不干吗? 干! 不但我干,我还让你打先锋。你说都有谁? ”
丁大江终于掏出了蒋师长的话,很得意地似醉非醉地说:“据说人很多,但我只知有夏鼎。干不干,我只听你蒋师长一个人的话,哈哈! 来,来,来! 干了这一杯! ”
丁大江漫不经心地与蒋师长举杯一碰,两人喝下了这杯酒。
过了一会儿,蒋师长装作酒醒的样子对丁大江说:“你刚才说过的话当真? ”
丁大江心想:蒋师长肯定动心了,肯定会参与的,就点头说:“当真! 是夏鼎亲自找我说的,师长你看怎么办? ”
蒋师长肯定地回答:
“干! 只限于你我知道,不准对任何人说,否则,军法处置,你明白吗? ”
丁大江心想事成了,使劲地一点头,说:
“请师长放心! 我绝对保密,绝不会往外说。”
蒋师长走了,丁大江兴奋地想:只要有了蒋师长做靠山,我丁大江出头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了。夏鼎啊!我丁大江可为你立了一大功啊! 看你明日怎么答谢我!
他越想越得意,慢慢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蒋师长带着微醉的酒意, 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家, 推开家门。急急忙忙跟他老婆要了一杯茶, 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老婆看着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以为他睡着了,心想他已经喝醉了,给他盖上一条薄被子,走出里间屋,在外间屋子里****的事去了。
蒋师长根本就没有醉,他怕自己的老婆纠缠他,便装作醉了的样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其实他在闭目思索着刚才在丁大江家里所发生的那些事,他把那令他心悸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就像看电影似的闪现着,思考着丁大江的每一句话。
分析的结果他认为丁大江说的并不是什么醉话, 也不是什么假想的话,是真实的事,是以试探的口吻拉拢他入伙。
为什么要突然请我喝酒呢? 为什么丁大江要对我说那些话呢? 蒋师长仔细回想着,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
我蒋松林虽然跟随杨将军多年了, 但我毕竟不如夏鼎与他那么亲近,那么无话不谈,因为,他们都是云南人,老乡关系使他们的关系很密切,平日走、站在一起,让人看了眼馋。
谁都知道夏鼎是杨将军的心腹知己人, 为什么夏鼎会对杨将军怀有不轨之心呢? 为什么夏鼎会找丁大江说这些话? 为什么丁大江又请我赴宴呢?
啊!我明白了,这可能是个圈套,是杨将军设下的圈套。杨将军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最近又很少找我谈事,看来他对我有了怀疑,怕我有反心,才派夏鼎找丁大江故意说那些话,让他套我的心里话,再去报告杨将军。
杨将军这人很细心,特别对握有军权的实力派人物很留心,说不定又有什么人在他面前中伤了我,造谣生事,挑拨离间,引起他的疑虑,设下这个圈套来试探我究竟有没有反心。如此看来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不能掉以轻心, 我必须立即去找杨将军,赶快汇报这件事,好让他明白我蒋松林绝无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