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内忧外患日益危机的时刻,当朝的理宗皇帝和他的权臣贾似道他们是怎样对待的呢?理宗治国,恪守“守(防)内虚外”的祖训,以朱熹的理学思想为指导思想来贯彻这一祖定国策。把朱熹的学说当做经典,专门阐发束缚人们思想和行动的忠孝节义等封建规范,严禁以下犯上,大倡理学,要以理学恢复古帝王之治,这也是他之所以被称为理宗的原因。理宗口口声声的要用理学治国,可是在用人上却是唯亲、唯谄。他始终信任重用的贾似道是有名的“蟋蟀宰相”,为了尽情享乐,在西湖边上大建楼台亭榭,极其华丽奢靡,与妻妾、娼妓、女尼以斗蛐蛐为乐。他为人又极贪婪,为了歛取珍宝,除向下面勒索外,还掘坟挖墓以求,并建多宝阁以收藏珍宝,以便自己日日赏玩。董宋臣是理宗的贴身太监,他仗着是皇帝宠信宦官的地位,敲诈勒索,胡作非为,作威作福,尽干坏事。他怂恿理宗不断修建华丽的宫殿、台阁,任意挥霍钱财和劳役百姓。由于经济困难,南宋政府就滥发纸币,结果是币值贬值,物价上涨,民不聊生。理宗、贾似道、董宋臣这帮控制政权的君臣,昏庸、腐败、贪婪、享乐,搞得“田里荒寂,州县萧条”,言路断绝。人们指出当时的情况是:“民穷、兵弱、财匮、士大夫无耻”。搞得内不能安民,外不能御侮,统治区内烽烟四起,边防告警日益严重,统治区域也日渐缩小。可是这帮统治者们,不愁不急,不思进取,对外敌以纳币贡物,自认晚辈,摇尾乞怜,甚至不惜压制人民抗敌武装,以讨外敌的欢心,以换取苟延残喘于一时。对人民任意盘利,镇压反抗,搞得民穷财尽。而这帮统治者们都日日歌舞于西湖,醉卧于宫殿,只要能苟且偷安于一时,哪管国破家亡在即。文天祥正是出生于这一内忧外患日渐深迫的乱世,并在这一日益深化的乱世中成长。为了拯救南宋政权和人民的安危,他贡献出了自己的青春、才华、财产乃至生命。用自己的鲜血绘制出了永恒的爱国主义篇章,激励着一代代人的成长。
庶民家庭
宋朝富川是一个人口聚集的山村城镇。据文天祥在自己写的文章中说,他的家是“由成都徙吉”,五世祖文柄然住在吉州的永和镇。到高祖文正中时又“由永和徙富川”。这就是说文氏家庭是由成都搬吉州的,先迁居在永和,后来又从永和迁到富川,到文天祥时,在富川已经历五代了,从祖籍上讲,文氏家族在富川是个外来户,但到文天祥时,已是这个城镇居住的老户了。与文家做邻居的是邹家和刘家,邹、刘两家是镇上的大户,邹家早在五代时就住在这里。刘家则是在十世祖时从长沙“徙庐陵富川”,比文家是更老的老户了。在文天祥所写的文章中还谈到当“寇起兴国”,不久到太和县的王山,眼看就要到富川时,邹仲翔早就组织了一支自发的武装乡民,“栅东门山为备”,抵御了流寇。从这里我们看到富川领是一个有栅门、土墙的简陋土城。刘家出过一位诗人。这些情况说明富川原是一块有着良好自然环境,而且地旷人稀的地方,到文天祥时,早已形成了一个姓氏较杂而互为邻居的聚落。邹家是世居,刘家是久居这里的两大户人家,从现在占有的历史资料上看,这两大户之家未发现有做官的,也是庶民之家。文天祥的家庭怎样呢?他在《先君子革斋先生事实》中写道:他的父亲革斋(文仪)曾经考查过家谱,从家谱中的记载看,他们文家“世有吉德,乡以君子长者称,一是方寸,留耕于子子孙孙”。意思是说,他们文家有着很好的家风,被乡里曾称为“君子”、“长者”,世代留传的只有不多的田地,留给子子孙孙自己耕种。家谱中没有记载有谁当过官。他的外公家曾氏有一块文天祥撰稿的墓志铭中,也未记载外公家有谁当过官的事,再考查文天祥的旁支亲族,也就是叔叔大爷之家,也没有发现有当官的记载。这就是说,日后考上状元、当上丞相的文天祥,是出身在一个连至亲也未有当过官的庶民家庭。
在这个庶民家庭里,于南宋理宗端平三年(1236年),一个男孩呱呱坠地了。传说这个男孩的祖父文安世讲,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小男孩从层层的彩云围绕中冉冉飞起,他伸手去接,忽然惊醒了,就听见小孙儿呱呱地哭声。于是他就给自己的小孙儿起了一个名叫云孙,字号天祥的名字,意思是他的这个孙子,因彩云而生,是天降吉祥。
文天祥出生之时,他的家境怎么样呢?在文天祥所写的诗文中,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家中略有田户,有菜园、鱼池,田地出租给农民耕种,但地并不多,生活也不富裕,遇到孤贫的亲友家里有丧事买不起棺材,或是没有丧服,他的父亲就代为购买和捐赠,有时农民交不起地租,他也不逼迫他们。前面讲到的,富川镇的人们说他们家“世有吉德”,指的就是这些事,看来这是他家世代相沿的家风。这说明他们家还是算富裕的。但是他的父亲想买新书,有时还不得不当衣服。文天祥该念书了,可是交不了学费,他的母亲不得不卖掉自己的簪珥首饰以供他上学。这又说明他的家庭并不富裕。看来在当时那个动荡的社会里,这个很守本分的读书人之家,只拥有不多的田户,又不善经营,家庭正处于日益中落的时期。文天祥就是出生在这个不至于受到冻饿,又手头拮据,勤于治学,不善营生的庶民读书人之家庭。
父母之训
文天祥的父亲文仪,号革斋,人们尊称他革斋先生。文天祥在所写的《先君子革斋先生事实》中说,父亲文仪“嗜书如饴,终日忘饮餐在擎”灯密室,至丙丁,或达旦。意思是说,他的父亲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欢书,捧起书就像得到饴糖那样甘美,白天整日读书,忘记了喝水和吃饭,晚上读书读到深夜甚至天亮,还舍不得放下。他的父亲藏书很多,多得像山一样,按经、史、子、集分类陈列,其书目序列都是父亲亲手标写的。文仪读书,其面很广,经、史、子、集无所不读,天文、地理、巫、卜诸书都不放过。他不只是广读博学,也勤于写作,著有《包藏》30卷,《随意录》20卷。文天祥讲,他的父亲治学很严谨而又不守旧。文仪取革斋两字为号,用意是很深的,体现了他的治学主张:“滞学,守固;化学,来新。”“滞学”,在这里指的是学习时机械地照搬前人的古义,这样学习的结果必然是“守固”,也就是守旧;“化学”,在这里指的是学习时对前人的古义要有批评地学,这样学习的结果,将会“来新”,也就是有新意。文仪的治学主张用现代的语言来概括,就是治学需“推陈出新”。为了表示他的革新精神,和他一生坚定不移的治学宗旨,他在衣带所佩的玉饰上,刻上一个“革”字,表明要用不断革新的精神来治学,而治学的目的是要用以“补世”,并以此作为“家庭之训”,在文天祥的书信中,就明确谈到他是怎样接受这方面的家庭教育的。
文天祥的母亲曾德慈,也是出身于庶民读书人之家。他的外公曾珏,为人旷达,喜好读书而不追逐功名,安于清贫而不追逐利禄,自号“义阳逸叟”,“逸”是隐逸,表明与世无争,“叟”是老者的谦称,意思是说,我不过是一个住在山野,不问世事的老头。生活在这样一个安守本分,清白做人的读书人的家庭里,给曾德慈有着很大的影响。因此,和文仪结婚后,在这个新家庭里,即使过着清贫生活之时,也能“浩然自怡”,操持家务,教育子女。
文天祥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既守本分,又求革新;既淡泊旷达,又思补世救民;既不富裕,也不致饥寒,虽手头拮据,也还是乐于助人这样一个家风氛围里,这样一个为历代所标榜的“贤士大夫”典型的家庭。在这样的家庭氛围熏陶下的,再加上父母的严格教育,把文天祥培养成为一个虽参加科场角逐,但不是追求功名利禄,为了“补世”不惜献身的一位具有高风亮节的知识分子。
父亲文仪非常重视对文天祥兄弟的教育,他不只是教给他们学习广博的知识,还要求他们懂得做人的道理,更以自己的言行身范感染熏陶,对他们寄给极高的期望。文天祥兄弟读书都较早,据从《先君子革斋先生事实》文中所载,父亲文仪在他幼时每天都教他读书,所读之书内容也很广泛,教学的方法也很灵活,要求又极严格。每当得到一本新书,文仪总让文天祥先读,然后再让文天祥“转教诸弟”。每当文天祥兄弟读书之时,文仪总是在一旁进行监督和诘问,晚上挑灯夜读,复习白天的功课,如果对问题回答不满意,就让他们复读再思,不让睡觉,夜深了,文天祥兄弟如有瞌睡的,就会遭到文仪声色俱厉的苛责。不论是炎热的盛夏,或是严寒的冬天,兄弟们都不敢懈怠。年龄稍长,文仪就聘请教师教他们,当家中无法在聘教师时,文仪就自己教他们。在教学方法上,他不是用现在所批判的那种“满堂灌”的方式方法,而是重在激发诱导,着重培养他们兄弟自学,深思和勇于探索的精神,并严加督促。具体做法是,他把所有的书,都拿出来,激发文天祥兄弟自己在书中“抉精剃华,钩索遐奥”,也就是要取其精华,探其本质,求得新意,并要求他们兄弟在所写的文章中表现出来。如果所写文章中,缺风骨,少正气,乏新意,便不高兴。虽不声色俱厉进行呵斥,但严肃地对他们提出要求,同时加以指点,让他们再进行思考探索。
文天祥的父母一直用尽心报国教育孩子们。文仪临死时留下的一句话是:“我死,汝惟尽心报国家。”他的母亲也经常用爱国的大道理教育孩子们。文天祥后来在一首哭母诗中说:“母尝教我忠,我不违母走。”父母对文天祥的品德教育,尤其是忠于国家的教育,对文天祥的成长影响很大。《宋史·文天祥传》中说,文天祥还是儿童的时候,在贡奉先贤的祠堂里,看到死后得到“忠节”谥号的欧阳修等人,就要以他们作榜样,长大了做一个有忠节的人。宋人郑思肖《文丞相叙》中认为文天祥“尽死于国家,无二心焉”,就是来自“父母之训”,这确是很有道理的。
名师端友
文天祥的青少年时代,主要是接受家庭教育,父亲也为他们兄弟招聘过“名师端友”,现见于文字记载的教师是曾凤,也是庐陵人,后随文天祥抗元,是文丞相府的幕僚,随行到汀州时病故。18岁那年他到县里参加考试,是第一名。20岁时入庐陵白鹭书院攻读,书院山长欧阳守道老师对他影响很大。欧阳守道是一个穷书生,通过刻苦自学,不到30岁就以学问和品德被当地公认为儒学大师。文天祥在书院就读虽不到一年时间,由于他聪明好学,师生在治学宗旨上又一致,因此,建立了良好的师生关系。据文天祥为欧阳守道写的祭文中说:欧阳守道老师在治学上是以“有益于时用”为宗旨的,也就是说读书做学问是为了人民生计,而不是图虚名,所以他经常教育学生要重视衣食住行,要懂得布帛蔬粟来之不易。他还说,先生对他像自己子弟那样喜爱,就是别的学生惹得先生生气时,只要看到我来了,就转怒为安,不再生气。
父亲文仪的家教是“求实”,家教和师训都反对务虚名,都要求要有益于世,要报效国家。这就使文天祥在青少年时代就立下了要济世的大志。后来他在给一些人的信中都曾谈到他幼年得家庭之训,稍长又得名师之教,懂得了人生在世,要有补世之心,报国之志的道理。在他的诗文中所写的“袖中莫出将相图,尽洗旧学读吾书”,“愿观宏济学,四海放一舟”,正表现了他弃旧图新,唾弃空话,注重实事,批判旧学以形成自己的新学,以伸展他补世,报国的宏图大略。
文天祥受教于名师的同时,也善交“端友”。这是一批志气相投,鸡鸣奋发,壮怀不已的血性男儿。文天祥自小就酷爱下棋,他最好的几位朋友,也是棋友,也是日后与他共赴国难的战友。夏日,文天祥与周子善、肖耕云、刘沐、刘定伯等,泡在清凉的溪水里,浮在水面上,以大自然为棋盘,落棋子于心脑之中,经常由上午到西山日落,乐而忘返,这也许是在水中下盲棋最早的记录。文天祥一生都爱下棋,在监狱中他用下棋表示反抗精神,有以危险出奇制胜的棋局,他命名为“单棋见虏”,这就是最好的写照。与他在水中搏击棋艺的周子善、肖耕山、刘沐、刘定伯等人,后来都随他从赣州起兵抗元,担任监军的刘沐,一家三口在抗元斗争中全部殉难。
状元及第
20岁的文天祥,伫立在白鹭洲头,思绪万千,踌躇满志。他与弟弟文壁都已通过了郡上贡士的考试,就要动身去都城临安参加大比,也就是考进士。他想到在郡守李迪的欢送宴会上,祝他们兄弟高榜双中,他即席赋诗言志为答。诗中说:“二宋高科犹易事,两苏清节乃真荣”,“囊书自负应如此,肯逊当年称正平。”意思是说,缘北宋时宋杞,宋席兄弟双双得中,是容易做到的,但要像苏轼、苏辙兄弟那样双双清廉高尚,才是真正的荣耀,为人处世,要像东汉名士祢衡那样不趋炎附势,具有高风亮节的人品。他就是要做这样一个光明正大、一生清白的人;他又想到现在他们面临的时局,眼看糟践北方的蒙古铁骑正要南下蹂躏南方,可是朝廷上权奸当朝,满朝上下只图安乐苟且,全不顾国家面临的危局,不禁双眉紧锁;他想到师友和家乡父老对他所寄予的重大期望,尤其是年前他回白鹭书院时所遇到的那件事。当他走到离家三十里的冷坑时,觉得走累了,就在一家客店门前的大青石上坐下歇脚,顺手脱下靴子晾凉,不料这时从店堂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热情地请他进店喝茶。并郑重地告诉他说,老人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祥云中降下一条飞龙,在这大青石上脱爪,今天文天祥在此石脱靴,于是老者认为文天祥就是飞龙的化身,日后一定能成大事,达大贵。这类的传说,在文天祥考中状元的前后都有,说明了人们的厚望与信任。想到这一切,文天祥眼神严峻,暗下决心,要利用这次大比,倾吐自己的心声,争取实现自己补世、报国担负的机会。
,一气呵成,交了首卷,有的进士这时连草稿还没写完。
殿试的考卷,送到理宗面前,理宗随手翻阅,觉得内容都很贫乏。当他看到一份试卷,起句就说“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意思是说天地与治国之道都是一样的自强不息,当即感到此文与众不同,便一下看到底,精神为之一振。文天祥在这篇文章里借题发挥,从天地、阴阳、四时运行不息,道也运行不息,人君也应不息说起,指出现在国弱民贫,可是朝廷上下贪污成风,贪官暴吏把人民当鸡、猪、任意宰割,皇亲、宦官、豪门,珠围玉绕;一般百姓,啼饥号寒,兵员不足,粮饷欠缺,民困兵弱。如何抵挡必欲亡我的蒙古呢?他大声疾呼,重用公道、正直的人当政,对弊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只有自强不息,才可挽救国家危亡。他的这篇名为“御试策一道”的殿试对策,深受主考官的赞赏,并向理宗奏说:试卷表明文天祥“古谊若龟镜,忠肝如铁石。”意思是说,道德情谊的表现,有如明镜,清澈透亮,历历可鉴,忠义之心,肝胆相照,有如铁石,坚定不移,还祝贺理宗得到了这样一个好人才。理宗也为这篇文章所打动,认为文天祥是可以“与朕分忧”的人,于是提起朱笔,亲自圈定文天祥的试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