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夜风呼啸,在这个不安的嘉荫村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嘉荫村边上的房子里,从那早已经锈迹斑斑的窗子透过一丝亮光,在整个漆黑的夜里仿佛是一盏照耀整个嘉荫村心灵的明灯。
房子里,梅老和谭老静静的坐在一张都布满污质的桌子前,桌子上那层厚厚的污质恐怕只要轻轻的一摸就会带起一块似的。一支白色的蜡烛放置在桌子中间,摇曳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被从破陋的窗子外面吹来的夜风熄灭。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梅老和谭老仿佛都在思索些什么。谁也没有开口,仿佛深怕打破眼前的寂静似的。
梅老就连蜡烛燃烧的蜡液滴在桌子上,顺着布满油光污质的桌面流到手边也没察觉。仿佛他早已经失去痛感似的。被滚烫蜡液碰到之处顿时泛起了一片猩红。
过了半晌,蜡烛燃尽,火焰烧到桌子上的那一层油腻发出滋滋的响声,此时,谭老才从沉沉的思索之中恢复过来。随即换了一支蜡烛点上。
先前他还在埋怨梅老将第二处断脉的事情瞒着他,但是此刻他明白了,梅老是为了他好,失心为孽,失灵为乞,为了第二处截断母脐水脉梅老付出了太多了,他知道化身乞尸意味着什么。乞尸无灵,丧尽五感,沦为丧尸。这是风水堪舆中对于有关乞尸的描写。
五感丧尽,五感为形、声、色、味、触,即人的五种感觉器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人失去五感的可怕,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的,就像失去视觉的盲人,虽然他看不见,但至少他还有听觉和触觉,他可以通过听觉倾听外界的声音,通过触觉感知外界的事物,但是一旦五感全失,那就完全与外界隔绝了,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黑暗的世界。那种孤单、寂寞、生不如死的感觉简直无法言明。
谭老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他望向梅老的眼神变了,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惊恐,因为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蜡烛燃烧的蜡液顺着油腻的桌面全部流到了梅老放置在桌子上手上,滚烫的蜡液在梅老的手上已经形成厚厚的一层,而梅老居然没有发觉。
难道。。。。。。。
谭老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结果,那就是梅老已经开始逐渐丧失五感了。
“梅老,你。。。。。”谭老已经忍不住喊了句,他的内心揪了起来,他深怕梅老连听觉也丧失了。
梅老缓缓的抬起了头,惊愕的望着谭老,他不明白为何谭老如此激动:“发生什么事了?”梅老平静的问道。
谭老听到梅老的话语才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听觉没有丧失,但是他的心并不好受,他知道梅老失去五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梅老,你的手。。。。。难道。。。。。”
谭老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有些东西哽在他喉咙似的。
梅老听到谭老的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早已经粘满了蜡液,而那蜡液变成一块块的固体凝结在他的手上,他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将手上的蜡液剥落,顿时显出一片通红,那是被滚烫的蜡液烫的,有些部位已经冒起了水泡。
“哎,年纪大了,连感觉也变得迟钝了。”梅老一边剥落着蜡液,一边说道,仿佛在掩饰些什么。此时由于水泡刚形成的缘故,梅老剥落蜡液的时候,划破了水泡,雪白的脓水流了出来。
谭老看到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湿的,仿佛有什么要汹涌而出似的,但是他拼命的忍住了。
几十年了,梅老身为一名拓穴者默默的守护着鬼婴凶穴,从那时的年少轻狂换成了现在的老态龙钟,现在又为了阻止鬼婴凶穴毅然将自己变成了乞尸,这份牺牲除却了自己,这个世间又有几人明白。谭老心中暗忖。
十几年的默默守护,默默牺牲,为的是什么?
谭老有些迷惘了。
谭老仿佛不忍心看到梅老的样子似的,用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艰难的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上破陋的小洞望向了远方无尽的黑暗。
梅老看着谭老,一下子忘却了去剥落手上的蜡液,缓缓的站起来。
身为拓穴者的寂寞,他明白了,他也深深的体会过了,而谭老也体会过了,他明白此时谭老的心情。
那是对拓穴者的悲哀,对拓穴者使命的质疑。十几年来,他也怀疑过,他也质疑过,他也动摇过,但是,幸运的是他坚持了。一直到如今,为了嘉荫村的百姓,他始终守护着这座冰冷的祠堂。
“谭老,你看见远方的无尽的黑暗了吗?”梅老走到谭老的身边,也望着远方如墨的黑夜问道。
谭老闻言,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望着远方。
梅老见谭老没有说话,继续说道:“风水堪舆玄界中,世人就如同活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们迷惘,恐慌,无助,而我们拓穴者就像在黑暗之中的一盏烛火,给予他们一丝力所能及的温暖,驱散一丝世人心中对黑暗的恐惧。虽然你我都牺牲了很多,但是世人能够快乐的活着。如此这般,就算个人牺牲点又有何妨呢?”
谭老又如何不明白个中道理,但是现在梅老的牺牲也太大了。他已经无法想象一旦梅老五感丧失,沦为丧尸后的可怕生活。
“话虽如此,但是你的牺牲。。。。。。”谭老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
梅老露出一丝惨笑:“只要世人活的好,恐怕这就是我们拓穴者的责任吧。”
拓穴者的责任,谭老早已经将之刻在了心里,几十年来,一直守护着手中的信仰,那份拓穴者的责任。这份责任也深深的压在了他的心头。但是此时那份责任仿佛有千斤重,压着他快喘不过起来。
“责任?”谭老轻轻的念叨了一句,好沉重的责任啊。他的内心暗忖,但是没有说出来。
“谭老,现在恐怕不是你我追究牺牲值得不值得的时候,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我隐隐觉得嘉荫村有好几股神秘的势力在打着鬼婴凶穴的主意,虽然暂时不明白那神秘势力出于何种目的,但是你我都不能掉以轻心,祠堂下面的断脉是唯一可以阻止鬼婴凶穴大成的机会,我们决不能有失。”梅老脸色凝重的说道。
谭老闻言,暗暗点了下头:“是啊,守护鬼婴凶穴十几年,决不能让它在我们手中出事,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守护好这里的断脉。”仿佛是受了梅老的影响,此时谭老的表情显得异常的坚定。
梅老听到谭老的话语,知道谭老已经坚定了曾动摇的责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下来,我们要时刻留守祠堂,决不许任何人踏入祠堂半步,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刚才偷听我们谈话的神秘黑衣人恐怕这几日就会前来打断脉的主意。”
“恩。”谭老重重的应了声。此时他心中也打定主意,无论何人都不许踏入祠堂一步。
打定主意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项寒易,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寒意,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并非拓穴者,却要承受如此多的磨难,真是难为他了,也许这就是命吧,拓穴者有拓穴者的命运,而项寒易的命运也是如此吧。”二老心中默默的想道,虽然心中如此想,但是对于项寒易的愧疚丝毫不减,反而更加的沉重了。特别是六日后的赖老三魂归来之日。恐怕那日就是寒易命陨之时。
想起寒意如此好的孩子将会陨落,二老的心中说不出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