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的是威武大将军的旗号,又能胁迫镇江府出具空白公文,这种势力,不是来自朝廷,还会有谁呢?”
独孤行摇摇头,道:“威武大将军不会干这种事,他手下也就江彬一伙,专干这种坏事。谁会怎么大胆?你说他们持有东厂令牌?”
“在茅山,我见那伙人向太虚老道展示过,因离得太远,不知道上面写些什么。镇江知府也是怎么说,什么掌刑百户。”
“于是你就自报奋勇,要帮白衣女郎寻找凶手报仇,以便趁机和人家并辔江湖是吧?”
子玉道:“你说我能怎么样?袖手旁观,一走了之吗?”子玉摇摇头:“我做不到。”
当说到与蓝郡主夜眠篝火,共坐牢房时,独孤行忽然怒道:“天下多男子,皆是负心薄幸之人!你又用什么手段,连宁王的义女也给勾引住了?”
子玉没有在意独孤行的恼火,悠悠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总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自豪地活在世上,没有屈辱,没有痛苦。天下多女人,尽是姊妹之群。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我都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接着说到了浰头寨的事情。独孤行道:“你对反贼情有独钟哪!”
说到蓝教主戏弄王守仁时,独孤行道:“那蓝教主貌美如花,天下无双,却是这般疯疯癫癫,不知礼仪廉耻!”
子玉道:“她们风俗与咱们不同,性情却是率真得很。”
“所以,你就一见钟情,再见便赖在一起不走了?哼!”
说到自己怒斥王守仁时,子玉道:“我也不知道那天哪来那么大的火,当时真有一掌劈死这个老家伙的念头。”
“你小心点,这老家伙可是大明社稷的功臣。朝廷当然知道他那套胡言乱语都是歪理邪说,可是可以骗一骗世人啊!尤其是那些读了两本‘朱熹注’自命清高的人,更是趋之若骛。朝廷的意思,就是让他们死心塌地地去‘致良知’,社稷就安稳了。”
“社稷怎么会安稳?倘若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象王守仁那套根本不能自圆其说的奇谈怪论,只能使社会更加动荡。现在王说盛行,可是从朝廷到百姓,哪个安稳了?”
“嗯,说的也是。”独孤行沉吟道:“那王守仁对付反贼很有一套,这几年被他杀掉的反贼也有四五万了吧?不是消灭,是杀掉!朝廷念王守仁对社稷有功,准备提拔他做南京的兵部尚书呢!你说那些内阁大臣,都是饱读圣贤之书,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就不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呢?”
子玉道:“小姐说,老百姓前仆后继地反,那还不是被逼无奈吗?多少年来,穷人的汗,穷人的泪,穷人的血,象河水一样流淌。穷人的仇恨,汇聚成了大海的怒涛。穷人们过不下去了,只有铤而走险这一条路了。”
独孤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子玉,道:“这些我都不懂,我不知道老百姓过的有多难,我真的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也没有办法。你有办法吗?”
子玉摇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子玉又讲起了自己的事情,一直讲到眼前。
独孤行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是宁王!杀害赵方,劫掳道姑的,肯定是宁王的人!”
“为什么?”
“你不想想,这狗宁王为了讨好皇上,居然连自己的义女也能献上,不择手段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独孤行这番话,使子玉原来模糊的念头明朗起来,但仍然摇头道:“我在宁王府那么长时间,没有发现这伙人。”
“你就等着瞧吧,肯定是宁王的人干的没错!”独孤行十分自信地说:“好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这么说,你到了这里,完全是为了救你两个心上人喽?”
“不是两个!”子玉急道:“崔姑娘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呵呵!”独孤行用折扇遮着嘴,娇笑两声道:“那至少也是为了一个心上人!”
“唉,怎么跟你说!”子玉真有些急了:“那蓝郡主是咱们的朋友!”
“咱们?咱们是谁?我有朋友吗?”
“我不是你朋友吗?”子玉沉着脸道。
独孤行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道:“你是我朋友吗?朋友是干什么的?朋友是帮忙的。你帮过别人什么忙?”
是啊!自己帮过别人什么?帮过张大哥算是一回。想帮赵萍,可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帮过吴小丫什么?至今连她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帮过蓝教主什么?这回是要帮唐伯虎和苏州的张公子,可他们与自己谈不上是朋友。要帮蓝郡主还没帮成哪!何况蓝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
想到这里,子玉道:“独孤小姐责备的对,朋友们都对我那么好,可是,我给了朋友什么?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光想着自己要干什么,全没顾及到朋友。”
“哼!”独孤行坐了下来,说道:“你能真这么想就好了。今后不会再不辞而别了吧?”
子玉摇摇头,举起左手掌,说道:“除非万不得已,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独孤行见子玉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道:“好了,给你说着玩呢!你打算怎样救出她们?”
“过了沧州动手。”
“怎么动手?”
“笨法子,把人偷出来!”
“有多大把握?”
“偷出两个人来,应该不成问题!”
“哼,匹夫之勇!”
“不知小姐有何高见?”
“你也看见了,岸上有官兵守卫,巡哨不断,这倒不在话下。朝中六大太监,侍卫总管江彬,锦衣卫指挥使许泰,这些顶尖高手都已南下迎美,可能就在近处。你纵能将人从船上偷出,但要从这些高手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万一的机会。”
这倒是子玉所未预料到的。现在的形势,纵使蓝教主与天一教公然反目,加上自己和白老前辈,与他们硬斗一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救人之后,却是真没有安身之处了。这与救人的宗旨可是大相径庭。子玉不由地一阵踌躇。
“哼哼,没辙了吧?”独孤行嘲笑道。
“请教小姐高见!”
“小姐,小姐,你喊得也不嫌烦吗?”独孤行娇嗔道。
“那……”子玉实在不知如何称呼这位独孤小姐,道:“在下实在不知如何称呼方为恰当。”
独孤行看着子玉的窘状,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过你是我的朋友?”
“是!”
“真心吗?”
“小姐何必多问?那日蓝教主问起我,问起我,有没有心上人,我,我还说起你们几个。”
“你居然有几个心上人,这不是负心薄幸,薄情寡义吗?”
“我说,我有你们这些朋友,我希望大家能够天天在一起不分开,就是到云南,到天边,也是快乐的!”
“嗯,天天在一起……”独孤行沉吟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能有这样的好事吗?好了,看在你说你是我的朋友的份上,本公子拼了违背皇命,就帮兄弟一把!”
子玉喜出望外,知道这位独孤小姐身份尊贵,恐怕眼前的难题真要由她迎刃而解呢!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独孤小姐!”
“你先别忙着高兴!”独孤行呷了一口茶,道:“你也要有所付出。我说过,朋友是帮忙的。你不付出,算什么朋友!”
“能够为小……小姐效劳,我,我本来就是心甘情愿!”
“哼,说的好听!我让你做的事,你到时候不会推辞吧?”
“只要不是害人,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尽管吩咐!”
“我怎么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凭你这句话,你就没把我当成朋友!哼!”独孤行娇嗔道。
“你,你别怄我,我嘴笨,我说错了!”
独孤行不理会子玉的急样,继续说道:“害人嘛,那也不一定。比方说,我让你离开你的姐姐妹妹,那还不害得她们得相思病啊?”独孤行望着子玉,一脸嘲笑的神情。
“我,我只是不想和朋友们分开,和你也是这样。”
只听窗外有人悠悠叹了一口气。
“谁?”独孤行道。
门开了,只见蓝教主娉娉婷婷走了进来。
“姐……”子玉刚喊了一个字,蓝教主已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隔着面纱,在子玉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道:“好兄弟,情深义长啊!姐姐这一辈子都会疼你!”
“蓝教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独孤小姐不必见外,听我兄弟经常夸起你,又什么思念了,刻骨铭心了什么的,我是来替我兄弟相相他的意中人哪!”
独孤行满脸通红,嗫嚅道:“教主不可听,听他胡说!何况,何况……下午你已经见过我了。”
“啧啧!”蓝教主赞道:“独孤小姐果真是人中龙凤,我见犹怜。我这兄弟性格优柔寡断,你叫他做什么,他是不会推辞的。我当姐姐的就替他打了包票!好了,你们商议大事吧,姐姐我回船上去了。”说罢,转身就走。
“姐姐!”子玉喊道。
“教主!”独孤行喊道。
子玉是怕蓝教主生气。独孤行是想从蓝教主口中再听听子玉都说了关于她的什么。
子玉和独孤行送出门去。只听蓝教主道:“需要姐姐做的事,赴汤蹈火……”娇声在耳,而人影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