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子玉说着,走到赵萍面前,说道:“萍儿妹,这事就这么结了吧。”说话时向赵萍连使眼色,说罢,将季安拉过来。赵萍极不情愿地收回剑锋。
子玉对季安道:“老兄,天涯何处无芳草,就不必耿耿于怀了吧。”
季安则想:“自己刚才已成为人家俎上之鱼肉,这小子却无任何侮辱的言语,看这小子比自己还要年轻,就凭这气度,自己,唉——”不禁大有自惭形秽之感,站在旋风鼋身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此时就见一团蓝影,在剑阵周围晃了一圈,十二人手脚霎时活动起来,举剑向圈中刺去,却哪有一个人影!
旋风鼋喝道:“撤阵!”十二人即刻收剑散开。
旋风鼋对子玉道:“小小年纪,深不可测哪!”走到赵萍身边,说道:“小妮子,学着点,行走江湖,少管闲事为妙!”说罢,狠狠瞪了紫衣秀士一眼,“哼”了一声,对手下喝道:“走!”
群凶走尽,山谷寂寂,但闻风声萧萧,看看天色,已是西山衔日。
忽然,赵萍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起来。
子玉不知何事,慌忙问道:“萍儿妹,怎么啦?坏人都走了啊!”
只听紫衣秀士“哼”了一声道:“兄弟也太聪明,这好人都让你做尽了啊!”
“沈大哥,小弟不明白……”
只听赵萍哭道:“你看我们出够了洋相,你……你才出来,你早……为什么……那个姓季的恁般羞辱于我,你……你还不让我杀他,你……哇——”
“萍儿妹,你……你先别哭,听我解释。”
紫衣秀士道:“小妹,先别哭,听子玉弟说说,也好释我们心中疑团。”
子玉知道两人对自己产生了误会,如不解释清楚,以后就很难在一起共事了。等赵萍止住了哭声,子玉道:“沈大哥,萍儿妹,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凶手,为赵前辈报仇。要达此目的,第一,我们不能与江湖人士多结仇怨,第二,要保护好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巾’哪!
“你们似怪我为何不早出手。沈大哥,萍儿妹,你们也都看到了对方的实力,如果不是出其不意而贸然犯险,我们三人绝非这十四人的对手。
“你们动起手来时,我要出手,必须一击而中。若不能一击而中,我们三人的后果还是不堪设想。
“要一击而中,就要等剑阵圈子缩小,我才有可能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将剑阵制住。圈子大了,恐非我力所能及。还要转移旋风鼋的注意力。所以,我待旋风鼋离开剑阵附近时,方才出手。”
子玉没有责怪任何人,没有更多地辩解自己。他可以早出手,但他不可能立即制住旋风鼋和季安两人,而紫衣秀士和赵萍却必然会在凌厉的剑阵之中变成肉泥,子玉自己则可全身而退。子玉没有说这些。赵萍不懂,紫衣秀士应该明白过来。他更没有责备因为赵萍的莽撞,差点酿成了三人的灭顶之灾,赵萍也是一片侠义心肠。他没有抱怨紫衣秀士这位老江湖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他以赤诚之心,摆事实,讲道理,娓娓而谈,条分缕析。
又听子玉说道:“沈大哥,萍儿妹,我们任重道远,前途多艰,一定要很好地保护好自己,凡事须谋定而后动……”
紫衣秀士听着,频频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兄弟,真是惭愧,愚兄也是急令智昏,急不择言,唉,都是老江湖了,还这般欠考虑。”
赵萍听了子玉一番话,心中着实感动,想到:“子玉哥把为自己父亲报仇之事当成了他自己的事,明知千难万险,他也毫不推辞。我们抱怨他——我们有什么资格抱怨他!该责怪的是我们,是我!子玉哥,子玉哥,你为什么这样好啊!”赵萍作为一个富人家的子女哪里知道成就一个好人之艰难。
赵萍抹干了眼泪,望着子玉玉树临风的身姿和异常平静的面容,想到他身世飘零,却心中总是装着别人,不禁鼻子一酸,又抽泣了几声。
误会冰释,赵萍觉得与子玉贴得更近,更近,想到自己美好的未来,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憧憬。
子玉却总也高兴不起来,虽说一时的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算了,但他想到,今后这样的误会还会很多,哪能都解释得清楚?多少同胞手足,挚友知心,因为这解释不清楚的误会,而劳燕南北,分道扬镳啊!想到这里,子玉竟不知不觉长叹了一声。
天色渐晚。赵萍道:“姐夫,子玉哥,咱们就别去镇上了,便在这荒山野岭度一夜,如何?”
紫衣秀士道:“我也是这般意思,再打几只野味烧了。唉,我已有许多年不过这样的日子了。”
子玉道:“沈大哥,不可以,萍儿妹的身体目前还禁不起露宿,何况刚刚经过一场剧斗。现在的夜里,风冷露凉,咱们还是赶路吧。”
紫衣秀士闻言,便道:“小妹,就听子玉兄弟的,咱们还是赶一段路吧。”
赵萍道:“行吧,那就走!”想起在这山谷之中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也是赵萍生平第一次真刀实枪地与人生死搏杀,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竟对此山谷生出依依不舍之情,说道:“子玉哥,此处也不知道叫做什么山,走过江湖,连地名都不知,也太可惜了。”
紫衣秀士笑道:“这还不容易,到前面一问遍知。”
“是啊!我真是笨死了。”
紫衣秀士问道:“兄弟,那三根蓬杆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以手掷出吧?”
“我哪里有恁大功力?我是用这个。”子玉说着,从袖中露出一只小弓。
紫衣秀士接过来,见是一把弦不盈尺的小弓,通身黝黑,拉了拉弦,竟只张开一寸不到,不禁暗自咋舌。
赵萍见这么一个小玩意,觉着甚是好玩,从紫衣秀士手中拿过来,拉了拉,竟纹丝未动,又攒足劲拉了一下,还是纹丝未动。
紫衣秀士道:“兄弟,好深的功力,一路上竟然毫不显山露水,真是君子谦谦。”
“咱这一路也没有表现机会啊!”
行至谷口时,子玉指着路边一块光滑的石壁,说道:“看,这是什么?”
“历居山,历居山!原来这里是历居山!”赵萍高兴地拍手笑了起来。
按照子玉的意见,仍是走旱路奔南昌。
赵萍就跟父亲出过一次远门,对江湖上的什么事情都觉新鲜,坚持要乘船走鄱阳湖,说道:“子玉哥,这儿离鄱阳湖不远了,我还没见过鄱阳湖哪!大诗人谢灵运说那鄱阳湖‘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子玉哥,咱还是走鄱阳湖吧。我保证不惹事就是了。”
紫衣秀道:“‘烟收云敛望不尽,眼界始知天宇宽’。兄弟,我想那算卦老者必是宁王府的谋士之类,他能公然推荐你前去,想必他在宁王府的地位不低。这算卦老者称宁王是赛孟尝,似乎是求贤若渴。咱们就来个他急咱不急,慢慢走去。反正咱们的事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就遂了小妹的心愿,让她宽宽心如何?”自从历居山一仗,紫衣秀士已知子玉武功深邃,思虑缜密,一路上凡事总主动与子玉商量。
子玉道:“沈大哥,不是兄弟怕事,这鄱阳湖可是鄱阳三凶的地盘,还是避开为妙。”
紫衣秀士道:“兄弟,依愚兄之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机行事便了。何况你在历居山时对旋风鼋尊敬有加,我看他对你似乎颇有好感。再说,我有一种估计,你记得那日旋风鼋曾说是办皇差吧?我想,这一带是宁王的势力范围,这些人都已被宁王搜罗于门下。对了,这么一说,我想,查杀害岳父凶手这条线索,还真的非宁王这条路莫属。你以为如何?”
子玉想说“这些人穷凶极恶,必然会睚眦必报”,但赵萍和紫衣秀士都是如此态度,也只好附和,于是说道:“既然沈大哥这般考虑,咱们就走鄱阳湖便了。只是——”
子玉走到赵萍身边,说道:“萍儿妹,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千万记着了,不多结仇怨,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子玉哥,我记下了!”
虽然已过中秋,骄阳依旧似火。这日时近午时,依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子玉和紫衣秀士还好,赵萍却已是口渴难耐。
就在这时,只见前边不远处,路边有一座以白布支起的茶棚,棚下一张石案,石案上摆着几个粗黑的茶碗。
紫衣秀士道:“这里有个茶棚,咱们在这里喝点水吃点干粮,傍晚可赶到太平关,歇一歇脚,明日傍晚时,便可赶到鄱阳湖了。”
赵萍道:“姐夫,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看这茶棚有点突兀。哎——怎么不见卖茶的人呢?咱们莫要着了人家的道吧。”
子玉笑道:“萍儿妹马上就成老江湖了。不过,江湖上总还是好人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