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道:“健儿,待会儿若是来者不善,你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摔死他们一匹马给他们瞧瞧。玉儿,你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我老人家现在只管喝酒吃肉。”
子玉凝神听去,一边听,一边将听到的讲出来。
只听一人道:“这熊耳寨是怎么回事?不请示,不汇报,突然间就灰飞烟灭了。”
另一人道:“我早就说马昂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大帅偏说他会指挥。他会指挥个屁!五城兵马司会打个屁的仗!摆乎摆乎草民还差不多。”
先前那人道:“马昂不行,那神周和尚可是不可一世, 又干什么啦?难不成这秃驴是朝廷的奸细?”
又一人道:“这熊耳寨一烧,那马昂和神周秃驴竟然没有了踪影。要不是手下的弟兄们来报,大帅还蒙在鼓里呢!”
说着话,几人已经走近,果然是八人八马。
这几人个个戎装,见有人在残垣断壁中烤火,“呼啦”围成个半圆。
一人喝道:“什么人?见了老子也不吭一声!”
烤火的几人仍未吭声。
其中一人走近了,一看,道:“妈的,还喝酒吃肉哪!你们都是聋子,见了大爷也不站起来!”
独孤行在睡梦中被惊醒过来,怒道:“什么人在此撒野!”
她虽然穿着男装,可是这一开口却露了馅,其中一人道:“呵呵,还有个妞哪,女扮男装!老子走了八天八夜,好歹今夜也得开开荤!”
子玉怕独孤行言语受辱,倏然起身,如影子一般,飞到那人面前,“啪啪”扇了那人两个耳光,又倏然而回,继续饮酒。
那人只觉眼前一花,腮上便挨了两记耳光,没弄清怎么回事,摸着火辣辣疼痛的腮道:“妈的,见鬼了,谁打我?”
旁边一人道:“王将军,说什么呢?什么谁打你?”
那个被称为“王将军”的人道:“你看!妈的,有血!见鬼了!”
“唰!”八人翻身下马,掏出兵器。王将军怒道:“妈的,真人不露相哪!都给大爷站起来!”
白茫忽道:“王将军,我们站起来是四个人,坐着还是四个人,不知王将军让我们站起来有何吩咐?”
王将军一时语塞,心想,妈的,站着坐着,都是四个人,我让他们站起来干什么?但这老儿居然认识我!于是道:“老东西认识本将军啊?”
白茫道:“我老人家还没闲到认识不相干的东西!你是属宣府镇管哪,还是属大同镇管?”
王将军一听,心想,这老小子口气不小,象是官府的什么人物,妈的,你官府人物算个什么东西!便道:“哈,老东西,说大话哪!哟嗬,个个锦帽貂裘,富贵得很哪!老子天不管,地不管,只属我们王大帅管!”
“噢——是一群禽兽不如的乱兵!”
“妈的,反了,弟兄们,宰了这几个****的!那小妞要活的,弟兄们开开荤!”
独孤行刚才刚刚醒来,并未听清这个姓王的说些什么,这回听清了,顿时怒不可遏,拿起折扇便要跃出断垣,被白茫伸臂拦住。
只听白茫道:“王将军,你是要喝酒哪,还是要吃肉哪?”
“哈哈,还是你老家伙有见识,大爷是酒肉都要!伺候好大爷,兴许会饶了你们几条狗命!啊——”王将军话未落音,只觉嘴里多了个东西,差点撞掉了牙齿,吐出一看,竟是一根鸡骨头!顿时大怒,道:“这点子硬啊,弟兄们齐上,不留活……”“口”字尚未说出,突然飞过来一块泥块,一下子撞在嘴上,只觉两片嘴唇再也张不开来,嘴里多了几个硬东西,约莫是门牙被撞掉了。伸手摸了摸,也不知是不是摸到了嘴唇,就着火光一看,粘忽忽的全是鲜血。
“唔,唔……”王将军手在空中乱抓乱指,其余七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健儿此时站起身来,大步跨出断垣。几人一看,出来一个铁塔般的人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健儿走出院墙,径直走到一匹马前,双手一托马肚,将马高高举起,旋了两旋,微一屈臂,将马扔出两丈开外。
人们本以为这匹马会筋断骨折,肚破肠流。哪知这匹马竟安然无恙,四肢着地,得意地嘶鸣起来。原来,健儿天生神力,用力分寸把握得恰倒好处。
众乱兵个个目瞪口呆。这些乱兵平日残害百姓个个是游刃有余,遇到手下稍微有点功夫的,也只有仗着群殴。但健儿这等天生神力,几人心想,加起来也不够斤两。一人转身就要上马,突然飞过来一块泥块,一下子撞在委中穴上,一只脚刚插进马镫,便跌了下来。
几人见状,除了被打烂嘴的王将军外,立即跪倒在地,哀号大侠饶命。
白茫、子玉和独孤行走出断垣。白茫道:“闺女,出气!”
独孤行恨极了那个王将军,折扇一展,一个箭步跃到王将军面前。王将军举刀便砍,哪知刀到中途,手腕突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钢刀顿时掉了下来,一下子砍在自己的脚面上,不由“哎哟”一声,身子向上弹了一下,“扑通”跌在地上。
独孤行“啪啪”两个耳光,扇在王将军那两面已被子玉扇肿的腮上,顿时将两腮打得血肉模糊。独孤行怒气未消,又以扇柄狠狠地点了一下王将军的筋缩穴,又点了一下京门穴。
王将军蜷伏在地上,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寂静的深夜,寂静的山野,这凄厉的嚎叫之声远远传出,又被群山反射回来,似乎四下里全是凄厉的哀号。几名乱兵个个毛骨悚然,连哀求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了。
白茫道:“好闺女,将这几个王八蛋的筋缩穴全部点了。”
独孤行此时从容不迫,认穴奇准,用扇柄将几人的筋缩穴全部点了一遍。几人立即搐搦着蜷伏在地上。
白茫道:“玉儿,搜他们身!看看哪个有武功,即便废了!”
子玉挨个搜去,几人身上除了有几十两银子之外,没有一纸公文,却发现他们个个身上有一面腰牌,上面刻着“应州大营”字样。只有那个王将军稍具武功,子玉顺手在其百会穴上拍了一掌。子玉功力深厚,这一掌的劲力自头顶的百会穴直透脚心的涌泉穴。
王将军的武功自然是被废了,就是寻常的舞刀弄枪,手脚也灵便不起来了。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只有被宰割的份儿。
白茫道:“闺女,还要怎样处置?”
独孤行道:“杀了他们!”
子玉道:“哥,性命就给他们留下。你点了他们的筋缩穴,若不由我们来解,他们这辈子筋骨是舒展不开了。这姓王的嘛,恐怕今后想把嘴张大点也是不可能了。”
独孤行这才怒气稍解,道:“留你们几条狗命,便宜了你们!”
白茫道:“好了,孩子们,烤烤火,天大概也快明了!”
几人重新回到火堆旁。独孤行道:“张大哥,你真是力大无穷,怪不得姜大姐对你一见钟情呢!”
一句话说得健儿黑红的脸顿时紫了起来,独孤行自己也不禁脸红了一下,看了子玉一眼,喝了两口酒,顿觉浑身暖洋洋的。
正德因有宣府总兵朱镇的极力接待,便又在宣府多盘桓了几日。自与御妹和子玉在安化楼见过之后,本已萌生反躬自省之意,无奈禁不住钱宁和江彬等人的撺掇,总是积习难改,欲罢不能。但一想起城外大屋的母女二人主动投怀送抱,丑态种种,也不禁有恶心之感。
这一日,正德接到由独孤行和子玉具了名的山西巡抚李钺的奏章,知倪天民的家资达一千万之巨,竟也不以为意,心想,这个笨佬,多少年了,才贪了千把万,也忒寒酸了些。殊不知在这千把万背后,又多少无助的百姓家破人亡。但这小子资助乱兵,向宁王进贡,做着朝廷的官,拿着朝廷的钱,却暗怀不轨,却是饶恕不得,对子玉即审即判的处置甚为赞赏。
正德见查抄了这么多银两,心中自然高兴,想起给自己把弟说过的三分帐,自然不能食言,便让钱宁拿出三百三十万两宝钞,让其叫给朱镇,前往迎接子玉一行。哪知钱宁一过手便扣了三十万两,正德和朱镇全都蒙在鼓里。
正德在宣府住得腻了,便起驾望大同而来。正德到大同是常来常往,住下之后,便问起边境情况。
大同总兵王勋道:“托赖大将军洪福,边境已经五六年没有战事,两边百姓和睦相处,百姓们都说皇上圣明,大将军圣明,让百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正德十分不悦,道:“两边没有战事,那还有什么意思?该不是你们几个畏敌如虎,故意编造太平景象吧?他不来,你不会往吗?真是一群废物!何况这几年,蒙古的贡品越来越不象话,早该兴天兵讨伐了。”
一群边将闻言,个个胆战心惊,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倒是王勋知道正德的意思,知道这位皇上生性好动好武,便道:“启禀大将军,蒙古人不来犯境,自是畏惧了大将军的天威,只是有乱兵首领王林,自称大帅,时常率众滋事,两边百姓深受其害,只待大将军率我等讨伐。”